0306 柴米油盐酱醋茶

　　翌日，萱怡公主脱下战甲，换上当初与吉字号成员征战南北时所穿的墨绿长袍，长袍上绣有向日葵，不过向日葵的颜色并非寻常的金黄色，花瓣多为蓝、白、黑、红色相交替，中心也是色彩各异，并描有简笔笑脸。

　　如此古怪的风格曾让星海国的女红们犯难，毕竟向日葵是星海国的国花，若非萱怡公主身份尊贵无比，还真没人敢在衣袍上绣着如此另类的向日葵。

　　苏荷很早之前就知道萱怡公主有抑郁症，之所以制作这件墨绿长袍，是因为它可以让萱怡公主的情绪有所好转。

　　萱怡公主习惯披坚执锐，并不说她要用战甲保命，用兵器杀敌，而是因为她习惯了被束缚，就像当初被夜行子的铁链锁住不愿将它取下一样。但她赤着双脚，又说明什么呢？

　　总之，她的心里是矛盾的，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无法认清自己。

　　之后的两个月里，萱怡公主在华南道养伤，偶尔也会去山坡上作画，画的并非眼前所见景物，而是脑海中凭空幻象出来的古怪画面。诸如色彩缤纷的漩涡、江面的落日余晖、雾蒙蒙的天空、雨巷红伞……

　　奇怪的是，每画完一张，她就烧一张。

　　沾有墨香的宣纸上的黑色火焰吐着的舌头，仿佛这才是萱怡公主最喜欢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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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荷无法理解萱怡公主这些出乎寻常的举止，渐渐地也就失去了刨根问底的兴趣，对此见怪不怪。

　　夏至，两位公主前往华胥国宫城，拜访一位隐居的圣人。

　　若虚圣人不问世事已有千年，任它人妖魔三族大战如何惨烈，仍旧带着自己的第三十七任妻子游山玩水。起先那位泼辣直爽的小娘子何莉绣只是在宫城内的名人故居转悠，后来去了周边几座城池，想去圣域古国，却又担心自己的老伴儿被魔兵杀害，于是又灰头土脸地带着他回到宫城。

　　作为华胥国的国都，宫城有阵法和禁制防御，比中部战区可要安全许多。这位憎恶修行的小娘子既是若虚的妻子又是他的养女，年龄相差何止千岁，可她至始至终都不相信若虚就是圣人。

　　一老一少住在圣河边的听涛街，与左丞相朱府隔河相望，至于若虚圣人如何弄到这套风水宝地的住所还不被世人所知，似乎成了不解之谜。听涛街的街坊邻居对这对夫妇印象不深，可能与两小口子经常不在家里有关。

　　推崇“修心悟证神道”的何莉绣自然没能成就儒圣，但时常会捧着一本道德文章在庭院里信步诵读。若虚则是躺在太师椅上晒太阳，生活静逸洒脱。

　　两位公主来到这间住宅前，就已经和若虚圣人打过招呼。何莉绣生而为宫城子民，当然认识昌平公主苏荷，见苏荷登门拜访，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她竟有些受宠若惊，拍了拍若虚的脸喊道：“老伴儿，快醒醒，接见公主殿下啦！”

　　话音甫落，何莉绣忙不迭地给昌平公主施礼，若虚却只是懒洋洋地撑开一只眼睛，对何莉绣吩咐道：“去搬两条凳子来啊！”

　　两位公主施了晚辈礼，自寻凳子坐下。苏荷余光扫过这间简陋的院舍，直入正题道：“苏荷前来叨扰前辈，还望前辈见谅，此次前来实在是有一事相求。”

　　若虚圣人知道苏荷是来请他出面救回赵吉，闷哼一声瘪嘴道：“要老夫和那些魔族圣人掰命？老夫这一把老骨头还不知能撑几年，若是死了，谁给我老伴烧火做饭？”

　　圣人也是人，还未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少不了。可萱怡公主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堂堂若虚圣人居然会给自家媳妇儿做饭？敢情那小娘子不会做饭似的？

　　愣愣地站在一旁的何莉绣瞪了若虚一眼，若不是苏荷在场，她肯定会提着若虚的耳朵臭骂一顿。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昌平公主亲自寻访若虚圣人，对抗魔族圣人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难道老头子真的是圣人？何莉绣目瞪口呆地瞄了若虚一眼，想道。

　　若虚圣人驻颜有术，可谓仪表堂堂眉清目秀，看上去与寻常青年书生无异，不似洞渊圣人那般童颜鹤发。他盯着苏荷看了许久，似是在等待答案，又似在欣赏苏荷胸前波澜壮阔的景色。

　　苏荷被若虚圣人的话问到，不知该如何回答。霎时间气氛尴尬难堪，不知过了多久，萱怡公主为苏荷救场道：“尊夫人和我一般年纪，前辈死了，她另寻夫君便是。”

　　正襟危坐的苏荷冒了一身冷汗，猜不透萱怡公主心中所想，亦不知她为何会说如此大不敬的话。华胥国女子遵从“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有些女子守寡终生便是因为这一点。天启大陆除了苏毗国这个女权国度，其余八国皆存在男尊女卑的观念，虽说程度各不相同，但被这种思想荼害的女子不在少数。

　　萱怡公主没有要为女子正名的意思，只是随口说出这句话。何莉绣自幼读圣贤书，较之苏荷更是知书达理，在华胥国士林小有名气，自当坚守女贞女德，既然已嫁给若虚，又怎会轻易改嫁？

　　何莉绣不知道萱怡公主的身份，仗着苏荷对若虚毕恭毕敬，于是对萱怡公主使了个不满的眼色。萱怡公主眼神冷漠，比何莉绣那小户悍妇的眼神更具杀伤力。何莉绣翻了个白眼自愧不如，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去。

　　然而若虚圣人似乎对萱怡公主的这个回答很满意，笑道：“丫头很会说话嘛！老夫不为朝廷卖力，也不问江湖风情。这柴米油盐酱醋茶，乃是开门七件事，再平凡简单不过，在老夫看来却是最难得的幸福，缺它一日不行。世间圣人不止老夫一人，但真正做到抱朴归真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可遇不可求，那四位飞升神域的神灵算得上，此外便只有上个时代的太玄圣人最接近，以及圣域三圣的第三位。老夫与洞渊圣人都是将死之人，不介意为人族的未来搏一把。”

　　萱怡公主与苏荷对视片刻，旋即问道：“敢问那从未露面的第三位圣人是谁？”

　　若虚圣人洒然笑道：“时机到了，你们自会遇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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