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欲妆临镜慵（上）

　　星辰已经不记得自己待在三皇子身边多少年，鹿鸣堂还是瑞王府，对她而言没什么分别，阎王门前走过，主子网开一面让她回来，已经是天大恩德。星辰不喜欢多管闲事，除了两位师兄，她和凌亦珩大多数人都没什么交集，唯一印象深刻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侍女。

　　蓉儿？什么怪名字，矫揉做作，一点也不大气。星辰腹诽，看着蓉儿淌了满脸的眼泪，心里骂了句麻烦。

　　初次见面，她还是个小女孩，名字还叫小燕，梳着圆圆的双丫鬟，装饰两支宝石簪子，瞧着很喜庆，冲人爱笑，跟在三皇子身边乖乖巧巧。相比之下，星辰儿时漂泊苦难，没机会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长大了才有人告诉她，她很美，如果没做暗卫，肯定是天生的妖孽坯子。

　　说那话的人已经死了，星辰动手从不犹豫。她讨厌拖泥带水，只想做暗卫的本分，偏偏主子这次不让她干别的，只要看好蓉儿，别寻短见，别不吃不喝，更别发疯嚷嚷出不尊重的话。

　　凌三皇子哪里知道，一个女人铁了心要寻死，就算暗营头代当家来了都拦不住。更何况么，男人或许看不出来，自己可门儿清，这丫头想使苦肉计，可惜演技拙劣过头，要不是嫌她疯起来麻烦，星辰还真想评价一句没眼看。

　　“你……你少吓人，我不怕你！”

　　被褥厚实，侍女摔在床上毫发无损，完全是被暗卫的力道震得生疼，瞪着大眼睛想发作，可知自己技不如人，只能耍耍嘴皮子威风。

　　星辰懒得理她，径直找来一壶茶，扯过座椅，坐在床前盯着侍女，警告她少浪费那点心眼子，老实些——“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现在我不动你，是给主子留脸面，你要是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把你捆起来，堵了嘴，吊在房梁上吹吹风。”

　　那壶茶水是冷的，星辰倒不介意，蓉儿偷偷咽了咽口水，从阳春茶馆起，她至今水米未进，以为这样就能和三皇子抗议，很快回来哄自己。

　　显然，事与愿违，侍女总是搞不清楚状况，或者说，她不愿意面对现实，回府之后，凌亦珩单独审问了她几句，她答非所问，只顾着哭闹，男人也就没了耐心，拂袖而去将她独自扔在这儿反省。

　　“那你就试试……我没有得罪过你，你何至于对我冷嘲热讽，在我面前逞威风。”蓉儿犹想嘴硬，终究不敌暗卫气场压制，不战而败，整个人软下来。

　　没得罪过吗？星辰嘴角抽搐，想了想还是忍住，左右是个将死之人，自己辛苦回到凌三皇子跟前，可不是为了和蠢货身上浪费精神。

　　星辰没有还击，实在出乎蓉儿意料之外。夜色昏沉，蓉儿也开始犯困，又怕被下黑手，安静了没一会，她实在忍不住无趣，忽然想翻旧账，捋齐整头发，趴在床上膝行，撑着床沿爬到星辰面前：“你不是最喜欢缠着殿下吗，怎么这么好的时机，你也不去凑一凑，反而在我这里耗着，留你的主子孤身涉险？”

　　暗卫差点一口水喷出来，盯着侍女看了半晌，确认她没在发癫，或者故意惹自己笑而放松警惕。无论星辰怎么看，蓉儿满脸都是敌意，当真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那种。

　　“别恶心我，蓉姑娘，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离了男人就不能活。”星辰从鼻腔中发出不屑。

　　脑袋里装的什么，眼睛看到的都是什么，世人诚不欺我，星辰如是想。

　　“口无遮拦，你简直不知廉耻。难怪，难怪你贴上来，殿下都不要你。”蓉儿被揭短，抖着嘴唇眨巴眼睛，看上去可怜楚楚。可惜，这招只对心怀不轨的男人有用，若非恪尽职守，星辰真的半刻都不想和她待在一起。

　　同为女子，最开始星辰并不讨厌小燕，哦不，是蓉儿。后来就不行了，大约是在重新为主子效命之后，蓉儿对她敌意很深，许多时候星辰不计较，不代表对方就会息事宁人。

　　能从暗营活着出来，任谁都不是吃素的，影中人护主是天经地义，侍女学过道理，却以没有安全感为幌子，屡屡对星辰的存在表示不满，理由无非星辰也是女儿身，真遇到什么意外，和另外两位大人比起来，肯定力不从心。

　　大约身份使然，星辰习惯于将情绪藏在心里，渐渐地，她感觉自己失去了喜怒哀乐，任何人物和事都难以挑起她的波澜。暗卫行踪诡谲，府中人也甚少会和他们产生冲突，唯独蓉儿，单就最近两年，已经有十七次对星辰表达过不满。

　　其中四分之三因为星辰总在凌亦珩身边而吃醋，剩下一成理由千奇百怪，星辰印象最深刻的是上次，蓉儿自觉被冷待，两人碰巧在花园中撞见，侍女立刻化身斗鸡，气哼哼要展开争斗。星辰根本不想理会，绕开直接走，蓉儿甚至追在后面，质问她为何对自己视而不见。

　　“星辰大人，莫非你以为奴家失宠，就可以拜高踩低，目中无人了吗？”

　　当时侍女言论过于荒唐，令星辰不得不印象深刻。再看眼前，蓉儿的神情与那日如出一辙，暗卫终于忍不住，“嗤”一下子将茶水合在了床前。

　　“蠢货，你当自己是坨肉，挂在钩上明码标价，可别侮辱了天下女子，都和你一样自轻自贱。”星辰伸开腿，随手拍着溅上的水渍，收拾妥了，猛地来到床前，拧着蓉儿的下巴将她拽起来：“今儿我教你，既然是货物，最好认清楚自己什么斤两。那个位子不是你的，觊觎太多只会早死，蓉姑娘，你也不想惹得人人讨厌，将来死了素净，却撇下没娘的孩子，替你还这些人情债吧？”

　　“孩子？”下巴很疼，但不及暗卫的言语冲击，侍女整个身子僵住，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抓着星辰的手，眼睛几乎要喷火：“什……你个疯子，你嫉妒，在消遣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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