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醒来
这是一片没有尽头的世界，没有山川草木，没有地水火风，有的，只是深邃到极点的黑暗。
李临仙，在这片黑暗中默默行走着，他知道这是哪里，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是他的胸中。
这片黑暗中，本该有三颗高高悬挂在天空的太阳，如今，太阳消失了，余留下一望无际的沉黯。
他的行走，没有传出脚步声，却仍是惊醒了黑暗世界中潜藏的鬼魅，一双猩红的眼珠子，突然冒了出来。
当这第一双眼珠冒出，仿佛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无数的眼珠子，放出瘆人红光，黑暗世界，竟然，被照亮了。
这些眼珠的主人，没有明确的形体，只剩下这么一双猩红的眼睛，无处不在，最近的，就在李临仙眼皮前。
“还我命来！”一阵阵意念波动，如排山倒海，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中震荡，李临仙的脑袋，嗡嗡作响。
“屠夫，刽子手，恶魔！”意念波动震天动地，那一双双眼睛，红芒大盛。
李临仙面无表情，随手一引，一束金光乍然出现，龙吟阵阵，场面为之一清，身前数百米的眼珠，横扫一空。
剩下的眼珠，仿佛受到刺激，它们动了，朝着李临仙扑了过来，身前的空洞，瞬间被填满。
是啊，即便那金光能摧山断河，与这些数不胜数的眼珠一比，也显得渺小不堪。
方才抹杀的猩红，不及这片空间中的万分之一，如同从池中取出那么一滴水，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李临仙面色淡淡，虚握腰间，却无飞雪，亦无剑心，微微一笑，单手虚托，一尊小炉缓缓凝聚。
当小炉出现的刹那，黑暗世界中的那些眼珠，陡然停止了动作，一阵阵恐慌至极的意念四散。
“快跑啊！是那个，是那个东西！”恐慌蔓延，猩红眼珠，再没有方才的戾气，仿佛被吓坏的孩子，慌不择路。
一眨眼，黑暗世界清净了，小炉也消散了。
李临仙盘膝坐在地上，不久前，还去到了诸葛青他们的内景之中，此刻，自己却不得不面临这样一个问题。
眉目忽而轻皱，忽而化开，他不是没有办法出去，没有人能永远困住他、封印他，只是，又要等千年吗？
久违的，胸中微起涟漪。
“哈哈，他杀不了我们了，那个东西也没用啊，哈哈哈哈。”猩红眼珠又出现了，一如方才，数量从未减少。
李临仙打量着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猩红眼珠，莞尔一笑，也不再召出那小炉了。
猩红眼珠们，不再畏惧生死，猛地扑了过来，伏在他身上撕咬、拉扯，宣泄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半仙躯，也分明感受到痛苦，身上的血肉，一块块被剥离，骨头，也有啃噬的痕迹。
所谓切肤之痛，刻骨之痛，不外如是。
这些猩红眼珠，是要活生生吃了他！
李临仙用手支撑着下巴，深入骨髓的剧痛袭入脑海，他却望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珠，看着他们如饥似渴的从他身上咬下血肉，面上微微笑着。
“来吧，吃吧，这世上，谁不吃人，谁不被吃？”
猩红眼珠们，震栗了。
在这个世界，他们不会死，李临仙同样不会死，但他明明有手段免受痛苦，那方小炉，没有眼珠能够逃过，可以换来片刻的安宁，可他，知道无用，便不继续了，宁愿承受生吞活剥之苦。
忽然间，李临仙心有所感，慨然曰：“可惜了，还想让你们多吃些年。”
一道纵贯天地的剑光，划破了黑暗世界，一双明净的绿瞳，映入眼帘。
李临仙，睁开了双眼。
这一次，却是她的手，抚着他的脸，角色的调转，李临仙并不在意，温润眼睛，望着绿瞳主人。“你长大了。”
她确实长大了，出落得明艳动人，然而有些东西，不会随着身体的成长而改变。
那惨白的脸，从未增过颜色，明净的瞳，从未有过浑浊，乌黑的发，落在床前。
不知是否是错觉，李临仙看到那张脸上略带憔悴，绿瞳之中微有疲惫。
“七天了，你醒了。”绿瞳中爆发出极为深沉的喜悦，绿瞳主人伏在他胸口上，散落的乌发，有些缭乱。
李临仙轻抚着她的脑袋，感受到一阵不安的意念，她不该有这种情绪的，只因对象是他。
“还是没有，李临仙，你的心呢？”以前，她没问出口，今天，却自然而然的问了出来，她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乌发从指间滑落，李临仙看着她的侧脸，怜惜道。“给了一个人。”
陈朵抬起头，绿瞳认真地盯着她。“给了谁。”
李临仙莞尔，不答反问。“你想要吗？”
“半仙，你可算醒了！”一声招呼传进屋子里，马仙洪三步做两步两来到床前。
“盯！”一双眼睛望了过来，马仙洪手足一凉，好可怕好可怕！
李临仙握住他的手，陈朵收回目光，马仙洪缓过劲来，小心问道：“半仙，你没事吧？”
李临仙笑了笑。“你看我像没事吗？”
床旁边，有一块镜子，镜子缓缓转向，照出李临仙的脸，那镜中人，乌漆墨黑，怎么看，也不像没事。
“我这里有几种解毒药，你要不要试试？”马仙洪盛情拿出一堆瓶瓶罐罐。
李临仙摇头道：“凡间之药，解不了这毒。”
马仙洪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好吧。”
两人交谈间，又有两人入内，他们来碧游村不久，乍一听到李临仙也来了，大感诧异，而得知李临仙中毒未醒之后，更是难以置信，现在听到他醒了，也赶忙来到这边。
李临仙微讶。“是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也来这里了？”
看到李临仙的脸，两人头皮发麻，而听到他问，王也偏头。“这个，就要问老青了。”
诸葛青眯着眼睛，马仙洪主动道：“王也是八奇技的传人，诸葛青是厉害术士，我想邀请他们加入碧游村呢。”
诸葛青微声道：“半仙，我们知道你是中毒，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临仙却并不在意。“这只是一种外在的显露，不足为奇。”
三人看他没有大碍的神色，也慢慢放下心，不由细细端详他迥异于之前的面容，好家伙，墨玉公子一个。
王也不禁问道：“半仙，发生了什么？”
李临仙却不准备回答。“知道太多，对你们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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