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千万语、话将来

　　冷宫的时间仿佛静止，往事如烟，钰舒和嫣然曾经对未来美好的期盼，在被迫分开之后，渐渐随光阴吹散。

　　此刻，她们有些慌乱的心绪，像炎热的夏天一样，正一步一步向她们走来。

　　曾经愉快的相伴，如今竟被隔着一道破旧的宫门。看来，她们也始终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隔着一道宫门，却还是相互牵着对方的手。她们没有说话，害怕打破这一刻的安静。

　　嫣然回忆从走进宫门的那天，第一眼看见钰舒的样子，后来和她靠近，接着喜欢和她在一起说笑，她们无话不谈。钰舒是她在深宫里活下去的希望，她愿意为钰舒奉献，只因为她是一直真心待她之人。

　　钰舒见她突然如此伤感，不禁想起自己的未来，也忍不住心里的忧伤。她清楚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如果一定按历史的原路来走，那么她应该很快就会被慈禧投井。

　　如此一想，她心中酸楚无比，眼中的泪水像珍珠似的，一个个滚落出来。

　　嫣然看见她哭，不禁跟着她一起流眼泪，略正了正色，嗔道：“我这刚收了眼泪，你又哭，看看，把我的眼泪也带出来了。”拿着锦帕替她擦了擦，挤出一抹笑容，低声道：“我们好好说说话，都不要再哭了，若是待会被太后知晓，我们可就没有机会说了。”

　　钰舒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的锦帕，将脸颊上的泪水擦净。接而冲她微微一笑，道：“本来我都没打算哭的，就是因为看见你哭，所以我才忍不住哭的。”停了一下，叹道：“嫣然，我好怀念以前的日子，我害怕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日子了。”

　　嫣然接过她递来的锦帕，微微低着头，手中捻着锦帕，叹道：“我也好怀念啊！我好想回到从前，回到我们刚入宫的时候。那时候虽然我们经常和皇后刘希芸之间争，但是至少我们那时候都好好的。你和皇上好好的，我和你好好的，还有他也好好的。”

　　“可如今，我们却相隔如蓬莱。皇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而他我也不记得是何时见过。我每日在宫里数着日子过，盼望有一天太后大发慈悲解了我的禁，然后再放了皇上，皇上再来接你出来。”

　　钰舒松开她的手，转身靠在门上，苦笑一下，道：“那样的日子，我也盼望，可是，我可能等不到了。”顿了一下，鼻头一酸，又问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太后她总有一天会杀了我么？”

　　嫣然心中一惊，抬头看向她，愤愤不平的问：“太后已经把你打入冷宫，为何还要杀你？现在的你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对她有什么威胁，她为什么还要如此残忍？”

　　其实钰舒也不知她为何非要杀了自己，她想大概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做了很多她不许的事，所以她对自己恨之入骨吧！

　　为了让嫣然静下，她回头看着嫣然，道：“我做过那么多荒唐的事，本就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太后是个老顽固，在她眼中，后宫的女子就应该如皇后那样本本分分。而像我这样的女子，只会令她生厌。更何况，我还一直和载湉暗中和她作对。”

　　这话嫣然有些不懂，她紧邹眉头，焦急的问：“可她自从把你打入冷宫之后，除了让老宫人过来训斥你，也没有对你怎样。好端端，她又为何要处置你呢？”

　　钰舒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若说她想杀我，趁载湉没有出去，就可以直接杀了我。但是她却没有动手，我就不知她为何不动手了。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亲手杀了我，一定会的。”

　　她的话令嫣然难过，又开始低声哭泣，过了半晌，她收了哭声，拉着门里钰舒的手，坚定的道：“舒尔，若是她真的会杀了你，你不要怕，我会去陪你的。你不在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钰舒猛地摇头，嗔道：“休要胡说，我不在了，还有姐姐陪着你，你还年轻，人生路还长着呢！”停了一下，略想了一下，又道：“若是我真被太后杀了，我要你守在宫里，找个机会帮我报仇。还有你答应过我，帮我照顾载湉，你可不能食言。”

　　她越是这样说，嫣然越是止不住流泪，接而放声哭出来。

　　钰舒忍着心中的酸楚，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她，低声劝道：“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话了。”为了让她安心，思了一会，低声道：“这次太后想要废帝，却被暂停，或许是好事。若是洋人能攻进北京城，把太后给捕了，如此，载湉就可以出来了。”

　　想到载湉能出来，嫣然这才收了哭声，略笑了笑，一面擦眼泪，一面道：“这话我看有可能，这次就是洋人对太后发出警告，才没能让她的阴谋得逞。我现在还真的希望洋人能打进来，那样我趁着战乱，就可以救你出来。然后我们再一起逃出宫，再也不回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突然，她看着钰舒笑了笑，打趣道：“这样，你可不要怪我，因为你可能以后都见不到皇上了。”

　　见她终于笑了，钰舒也笑了笑，转动一下脑袋，噘着嘴，笑道：“若是载湉能就此出来，我即使见不到他，只要他安好，我便放心了。”说到洋人攻城，钰舒觉得很有可能，那么大清应该会灭亡吧！

　　所以她连忙又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把我和载湉一起救了，然后我们一起去南方。到时候太后已经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管到我们了，再叫上哥哥和翎儿也去广州。”

　　想象的日子多么美好，嫣然脸上的笑容，像绽开的一朵美丽的鲜花。她转身靠在门上，抬头看着蓝天，叹道：“宫外的天空一定很美，我总是听你说广州，我也好想去看看。想象着，有你有皇上还有他，我们过着简单快乐的日子。那样的日子，该有多美好啊！”

　　钰舒回头看着她的旗髻，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复又转身看向蓝天，微微翘起的睫毛缓慢的眨动着，良久叹道：“是啊！那样的日子多么美好啊！”

　　安静了一会，两人背靠背，抬头看着天空。

　　高高的空中，明丽的湛蓝色，略有几朵像棉花一样的白云，在空中随风翩翩起舞。

　　突然，嫣然说：“外面的天空一定比此时我们看到的天空还要美，将来即使我们活着的时候出不去，等我们死了也一定可以出去的。”停了一会，又道：“舒尔，若是我死在你前面，你记着将来一定要把我葬的离这四方城远远的。”

　　过了一会儿，钰舒缓缓道：“好，我答应你。但是，若是我死在你的前面，你也一定要偷偷的帮我葬去南方。那里的天空一定比这里好看，我也想离这座四方城远远地。可是，我舍不得载湉，但我是被打入冷宫的嫔妃，死后终究是不能与他在一起的。”

　　“所以，你帮我葬在南方。我生的时候不能和载湉一起去南方，等死了再去，也挺好的。只是那样一来，我就离你们很远了，以后可能连你们的气息，都感觉不到，那样，我会不会又很孤独呢！”

　　嫣然笑了笑，缓缓道：“你不会孤单的，因为我会去陪你，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在南方了。远离北方，远离皇宫，这就是我们一直以来，最想要的。”

　　钰舒道：“嫣然，若是我死了以后，载湉出来了，你千万不要想着去陪我。你忘了，我们的店铺被太后给毁了吗！那是你从小的梦想，你应该继续你的梦想，将你的手艺发扬光大。”

　　“若是你不愿意和载湉在一起，那就请他放你出宫，寻一个普通的人嫁了，过普通的日子。等你们有孩子了，就去我的坟上看看我，陪我说说话，告诉我你在宫外的日子过得如何好！”

　　可嫣然却不愿这样想，她笑着微微摇了摇头，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心中再也装不下别人了。除了你的哥哥，我谁也不想要。你的皇上还是你自己去照顾吧，我只能辜负你了。”

　　“至于我的手艺，你也会的，若是皇上出来了，他定然会接你出来。那么，等太后死了，你也可以帮我完成这个梦想。我说过，等你和皇上的公主出生，一定要把我的手艺传给她，你可不要忘了。”

　　钰舒笑了笑，道：“我哪里敢忘，只是我的身子还能有孩子么？自从被太后关在这里，姨表兄的药也断了，现在也不知道我的身体是什么样。而我和载湉见面的次数也很少，我上次见他还是一个多月前，这样只怕公主很难有呢！”

　　嫣然笑道：“那今夜你就再去涵元殿，皇上一个多月没有见你，肯定也十分思念你。虽说你们经常通信，可是文字总是抵不过见一面。皇上身边的人都被太后处置了，如今也没个可以说话的宫人，心里肯定比你还要孤单。”

　　钰舒叹道：“是啊，他的苦，我懂。我希望日日能陪在他身边，每次见他，都是匆匆的。也不知就这样匆匆的一面，还能见几次。若是他知道我即将不在了，他会如何？”

　　嫣然叹道：“那只怕皇上会发疯。”说完，她转身看向门内的钰舒，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为了皇上，为了你们的爱情，为了你们一直以来的梦想，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着皇上来接你出来，你记住了！”

　　她突然提高声音，令钰舒有些惊讶，连忙立身，回头看向她，冲她笑了笑，纳罕道：“为何突然这么大声！”又笑了笑，道：“行了，我听你的，一定好好活着，还要生个公主，把你的手艺传给她，这样行了吧？”

　　嫣然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复又转身靠在门上，抬头看着蓝天。

　　“你在这里站久了，会被太后发现的，快回去吧！过几日再来看我。”

　　“就让我再陪你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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