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这不怪你
屋内，刘绪玖坐在窗边，看着陶萌又开始劝导乔晋，不禁摇了摇头。自从三天前苏槿身上的丧尸化现象消失后，他们大为震惊，当天几乎是全队人都守在这个小院里守了一天，直至确定苏槿不再有生命危险，生命体征也恢复正常人的状态，才散去，但同时还留下两人照应着她和乔晋。按理来说，依苏槿的情况，由本职为医生的林莫阳来看护是最恰当不过了，可是乔晋除了那晚，就再不肯让他进屋，让人很是头疼。
大致的原因刘绪玖也了解了，无非就是林家兄妹两人顾忌自身安全不愿去救人什么的。说起来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别说是如今的末世，就算是末世前的社会，也是人情淡漠得很，毕竟像老大那样正气凛然的三好青年实在不多见。乔晋却是这么强烈的反应，似乎连看一眼都不愿意。最要命的是这小屁孩倔得不得了，一句劝都不听，也不跟人反驳，也不臭脸噘嘴，就面色淡淡地坐在那当什么都没听见，装聋！！这熊孩子，都不知道跟谁学的！
都来了许多趟，回回不让进屋。刘绪玖看了院中的林莫阳，再次叹了口气，握着杯子喝了口水。
嗯？什么情况。
他余光中好像看到什么在动......
刘绪玖下意识转头去看，顿时一怔，猛地把杯子搁在桌上，发出“咯”的清脆声响，引得乔晋陶萌两人双双注视。
不过等他们看去时，刘绪玖早已大步走到床前，瞪着眼说道，“苏槿，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刘绪玖人高马大，肌肉发达，十足的壮汉形象，嗓音粗犷。这一句带着惊诧的话可谓震天响，当即把屋里的人震得一懵。院中的林莫阳听到这句话当即也不顾乔晋的排斥直接冲进了屋里。
苏槿不知道她几乎丧尸化的事，只当自己是昏迷状态，现下眼前四人这目瞪口呆一副见鬼般惊诧的模样让她颇有些不理解。
“刚，醒。”苏槿点点头，勉强从喉中挤出两字，那声音嘶哑无力，像是在砂纸在声带上磨出来一样，真是比破锣嗓子还不如。不过，她从外看上去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凤眸中黑白分明，因为长时间沉睡，连血丝都很少，伤口愈合地快，有的部位已经开始结痂，有的透出正常的粉色。就是瘦，尤其瘦，原本就小的脸越发小，还有脸色苍白，但神色一如以往，浅淡中带点温和，让人难以想象她先前变成丧尸挣扎嘶吼暴动的模样。
陶萌扶她坐了起来，凝了杯水，让她一口一口慢慢咽下，面上欣喜非常，打趣道“太好了，你可总算醒了，要是再不醒，乔小弟眼睛可都要哭瞎了。”说着笑看了乔晋一眼，又去擂了刘绪玖一拳，瞪眼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去通知老大他们仨啊！”刘绪玖本来也笑着，被她一瞪，撇着嘴揉了揉被擂打的地方转身出去了。
乔晋本来抿着唇，紧紧盯着她看，被陶萌这么一调侃，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双手揪着衣角显得局促。不过到底年小，这么多天一来累加的紧张和恐惧经这调侃，一下释放出来，眼眶顿时红了，眼泪那是哗啦啦地淌了下来。起初还想忍着，用手背去擦拭，可怎么也忍不住，干脆就不忍了，可劲儿地哭，抽噎声不断。
这可真是说哭就哭，连个前兆都没有。几人看了都有些好笑，林莫阳想到乔晋这几天那冷硬的态度，现在看来觉得就像只小刺猬，因为对他的排斥，一见到他就鼓起身上的刺。想到这，他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事后对山上没冲上前救人也是有些后悔的，但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也不确定是否会改变做法。不过想想，如果他只有一个人，如果当时阿瑜没拦住他，他是一定会上前的。可是事情都发生了，想这些如果又有什么用呢？苏槿救了他们一次又一次，他们却不能回报，到底是自私了。
苏槿刚醒来，没什么力气，看着乔晋哭得伤心，嘴角勾勾，说道，“我，没事，你别怕。”喝了水后，声调上好了许多，但依旧说不快。
乔晋依旧哭着，举着手背抹着眼泪，一边抽噎一边点头。
苏槿视线一转，看到面带喜色和愧色的林莫阳，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同样笑了笑。林莫阳对她的反应有些惊讶，又有点意料之中，心中百味杂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前帮她再次做个简单检查。
检查结果和前次差不多，依旧是没有问题，只她昏迷这么多天，除了灌些糖水，一直没有进食，脾胃和肠道都有些脆弱，饮食上需要注意些。
秦衍等人在他检查时进屋，此刻听到这些便让吴禹取些大米，让陶萌晚上做些米粥。米这种东西在末世也算是奢侈的物资了。苏槿目前还有些浆糊的脑子突然想起，他们队里的生活物资大部分都在自己的空间中，她昏迷了这么多天乔晋几人吃的估计都是秦衍资助的。
说起来，在泉渊镇中，他们四人就被秦衍小队救下，在山上时，她又被秦衍救出，离开泉渊镇后，自己包括乔晋三人还得依靠秦衍的庇护，这还要吃用他们的物资。饶是苏槿这种末世中摸爬滚打，脸皮已经赛城墙的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个，还是用，我的吧。”苏槿抿了抿唇说道，就要从空间中取用大米。
这话让秦衍的人都怔了怔，是了，苏槿的实力强大，加上他们之前许久没见，都忘了她其实也是个空间异能者。吴禹询问地朝秦衍看了眼，秦衍笑了笑，“听她的吧。”他虽然和苏槿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不难看出她是个非常骄傲的人，谨慎小心，不喜欢依靠他人。这样的人往往计较地清楚，不喜欢欠人情。他既然欣赏她，有意拉拢，也不在意这点物资，不过如果她不愿意，自然按照她的意愿来。
苏槿闻言感谢地笑了笑，心中暗想，和秦衍这样的人合作倒是件舒心的事，因为他做事往往周到的同时还十分欣喜熨帖，就像年前那次他主动揽下二阶丧尸兽的事。
众人只见苏槿突然笑容一敛，神情有些错愕和疑惑，眉间紧皱，面色不甚好看。
“怎么了？是身体还没复原，使用异能身体不适了么？”离她最近的陶萌有些担忧地说道。
乔晋有些紧张害怕，忙凑到床边，亦是十分担心地叫了声，“姐。”
苏槿的面色很快和缓下来，将取出的小袋大米递给身旁的陶萌，浅笑着说道，“没事，我还以为不见了呢，就找了找。”
她神色变化恢复只在片刻之间，众人也没什么在意。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陶萌先去做饭。苏槿这会儿身体还比较虚弱，需要多加休息，刘绪玖和吴禹打着帮陶萌做饭的旗号去添乱，秦衍让她好好休息，也跟着一起走了。临出门前微微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边浮起一抹浅笑，颇有些意味深长。
待出了院子，走在前头的刘绪玖摸了摸后脑，放慢速度走到秦衍身边，咂了咂嘴说道，“老大，这苏槿到底是个什么来历，都要变成丧尸了还能活过来，也太神奇了吧。”
秦衍睨了他一眼，“那只是开始感染，还没变成丧尸。而且我看她的异能系统不简单，应该不止空间一种。”
“啊？”刘绪玖惊诧道，“难道她是双系异能者？可是只有空间系的标牌啊？”
吴禹嗤笑了一声，“人家隐藏实力了不行？”
秦衍再次回头看了眼渐远的院子，想到刚才苏槿顿时敛起的脸色，她无疑是又发现了什么，却就这么不动声色地一笔带过。才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别说身体，就是神志上只怕还没理清，就有这么敏锐的应变能力，真是个厉害的女人，也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秦衍嘴角扬得更高，对着刘吴两人说道，“苏槿的事，记得不要说出去。”
刘绪玖嘿嘿笑了两声，“老大，我们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这点道理当然是懂的。”
吴禹再次补刀拆台，“你真懂？可别再来一次小茉莉事件。”
“诶，行了行了，这件事都说了八百回了。”刘绪玖撇撇嘴说道。
这小茉莉指的不是花，而是秦昭原先养的一只小花猫，可爱乖巧，末世之后异变成了变异猫，个头变大了不说，还十分凶狠。秦昭也舍不得杀了它，想到它也不会让人感染病毒，至多锁着它就是了。因为当时刘绪玖也在，秦昭求他不要说出去，哪知他这头好好地答应，转头就不留神告诉了秦衍。这么个危险的东西，秦衍当然不答应，很快处理掉，导致之后秦昭见了刘绪玖总是怨念深深。
这件事对刘绪玖的信用情况造成了严重打击，陶萌不止一次地拿来调侃，没想到总是闷声不吭的吴禹也来调侃他，这日子可真没发过了。
看吴禹还打算开口，刘绪玖忙抢下话，“行了行了，小茉莉我记着呢。快回去吧，单家那群狐狸精着呢，我们隔三差五往苏槿这跑，指不定他们就怀疑了。”说完推了推吴禹后背，大步往他们的院子走去。
吴禹见他窘相，笑了两声，同样大步跟了上去。
屋内，林莫阳既想多留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尴尬，看着乔晋不善的眼神，叹了口气，也是对苏槿说了声好好休息就要往外走。
“莫阳。”苏槿突然说道，声音沙哑低沉，“这不怪你们。”
她说的是“这”而不是“我”，如果是“我”说明她心中认为他应该救人，但因为体谅理解，所以不怪。但她说的是“这”，在她心里，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救或者不救是他个人的意愿，她也不会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金沙市里是如此，泉渊镇上亦是如此，后山洞窟内还是如此。林莫阳眼中发酸，脚步顿了半晌终究什么也没说，匆匆离开了。
待他一走，一旁的乔晋凑上前，低声说道，“姐，你真的不怪他们啊？”由于刚才大哭，他现在说话还有些鼻音，而且年纪尚浅，也分辨不出“这”和“我”的区别。
“不怪。”苏槿面色淡淡说道。
“为什么不怪？”
“为什么要怪？”反问。
乔晋眉一皱，嘴一撇，坐在床沿，“你救了他们那么多次，他们却不肯救你，难道不是忘恩负义吗？”
苏槿勾唇笑笑，“这是两回事，我救他们是自发自愿，而且也不纯粹是为了救人，更多的还是想保留战力方便自救。况且，现在这世道，人情淡薄本就是常态，怎么能以帮助别人为理由去要求别人同样的回报呢，这不是交易，难道我尽我所能去救了人，他们就必须冒生命危险来救我吗？难道你救人时候就想着他们该怎么报答你吗？”
乔晋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有些闷闷的。
苏槿没有看他，而是转头看向窗外，院子里静静的，偶尔有陶萌做饭的声音传来，傍晚的余晖撒在地上，照得一些细小透明的砂石浅浅发亮，真是难得安静的美好。
常态常态，没有谁必须为谁做什么，她不欠人，人不欠她，只有靠自己才最真实。所以她平常心，所以说这不怪人，只是......
有些许难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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