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华容 > 第 57 章

第 57 章


  李彦玦从京郊大营回到延康城,才知道昨日虞兰被太后传召入宫的消息。快马飞骑赶到陈府时,虞兰并不在,府上的仆从来来往往正在收拾行李。

  琴酒坐在庭院里的桃树下。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本书,数种药材,和一套白玉石药臼药杵,密如华盖的树冠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荫。

  “这是怎么回事?虞兰呢?”李彦玦大步上前,问道。

  琴酒翻开一页纸张,按照上面的药方将药材依次加入药臼,一手握着药杵力道均匀的细细研磨。月白色的袖衫随着动作轻轻抚动,带出一片行云流水般的雅致美感。

  他动作不停,清朗的声音如泉水激石:

  “虞兰去赵府了。我们不日即将离开延康。”

  李彦玦还没来得及对“虞兰去赵府”这件事表示惊讶,就被下一个消息震惊得几乎理智全无:

  “你们要离开延康?!为什么!”

  琴酒抬起头,眉目疏朗清华,声音淡然听不出起伏:

  “我们离谷已有数月,如今延康事了,自然要早日回去。王爷不会不知道吧。”

  李彦玦眸光蓦地一沉,健硕俊朗的身体紧紧绷起,像是集聚着无数激烈震荡的情绪偏偏又无处施力。

  他当然知道虞兰会离开延康。在淮安的崖底就知道了。

  只是却没想到离别会来得这样迅速,这样让他,措手不及。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稳定住自己思绪的冷静清晰:

  “虞兰如今身体情况堪忧,延康城聚集了整个大秦最出色的医师和最珍贵的药材,在这里她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

  琴酒停下药杵,月华般的衣摆在风中微微浮动,面色不变,平淡的声音中却透一丝冷意:

  “虞兰的身体自然有我照料,不劳王爷费心。”

  他将药籍收起,拿着药臼站了起来,转身向内院走去:

  “府中近日忙乱,无法招待贵客,王爷还是请回吧。橙寿,送客。”

  李彦玦周身的气势陡然凌厉起来,玄色绣银丝的蟒袍无风自动飞扬而起。然而当视线扫过庭院四周一簇簇盛开的折枝花时,激荡的内力像是陡然失去了支撑的波浪,忽又落回平复了下来。

  上次绿腰给他介绍折枝花时,他就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早已接触过它的——当初送给虞兰的玉质面具就浸入了折枝花的汁液。这种花是非常珍贵的疗伤药材,对于促进伤口愈合重生肌理具有奇效。

  “虞兰跟我说过,”在琴酒与他擦肩而过时,他忽然开口道,“她的娘亲离开灵岛被逐出羽衣族是为了赵子洲。”

  李彦玦转过身,漆黑沉静的双眸如何深不见底的湖泊,酝酿着无数浓得化不开的情绪。他看着眼前白衣似仙的男子冷声道:

  “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像是全身突然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桎梏住一般,琴酒的身形一滞,猛地停了下来。

  如同时间静止,四周立时像是被抽离了的空气的真空,干涩凝滞静默无声。

  过了片刻,又似乎过了很长时间。琴酒如同从来从来没停下过,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和速度继续向前走,修长的身影逐渐掩映在花木扶疏中,再不可见。

  延康城中酒楼饭店茶水铺的生意近日来是一天火过一天,城中百姓像是约好了一样,三五成群呼朋唤友的在茶楼饭店这种各式消息疯狂扩散蔓延的地方扎堆聚作一团。不为他故,只因为近些日子延康城中大事频发,舆论八卦界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活跃,各种劲爆消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好生热闹。

  这不,继淮安疫定,赵府长女封侯拜相,赵二夫人惨遭天谴之后,近期总是位于舆论中心的赵府又传出一条更加劲爆的消息,如同平地一声惊天雷,将大半个延康城的人都震傻了:

  位极人臣权势滔天的赵子洲赵丞相,辞官告老了。

  还没等众人从这爆炸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延康城中又发生了一件举国轰动的大事。

  这件事还要从延康城中“赫赫有名”的庆祥公世子任咤说起。

  在延康城中提起庆祥公世子任吒的名号,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绝对是欺男霸女纨绔横行的典范,仗势欺人作恶多端。曾当街纵马将一三岁小儿活活践踏而死,纵奴行凶更是家常便饭。延康城中的百姓几乎人人对其谈之色唯恐避之不及。

  却偏偏他家世高贵,父亲是御封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位高权重,祖上随□□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传闻国公府上还供着一份□□亲赐的丹书铁劵,因此饶是他作恶多端惹得民怨沸腾,整个延康城中竟没有人敢动他半分,甚至有些汲汲营营之辈为了攀上国公府的关系,每每将他行凶犯案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专门给他收拾烂摊子,使得任吒愈加横行无忌无法无天。

  数日之前,任吒带着一众仆从前往延康城中最大的赌坊。途中恰好遇到了一支唢呐声声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竟见色起意将新娘强行掳走,并纵使奴仆将新郎打成重伤。

  本来这件跟任吒以往的“丰功伟绩”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的事,就算新郎硬是要带伤前往大理寺击鼓鸣冤,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不了了之。

  谁知新郎运气好,报官的途中正好遇见从京郊禁卫营练兵归来的永乐王爷。

  永乐王爷在听闻新郎及其家人的哭诉之后勃然大怒,当即领兵前往国公府,在人证物证俱全国公府依然推诿抵赖盛气凌人的情况,命令士兵搜查整个国公府,务必将新娘救出。

  这一搜,就搜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奉命搜查的士兵无意中在国公府的书房里发现了一间隐藏在书架后的密室,密室之中竟然放着一把金碧辉煌的龙椅,还有一套龙袍和皇冠。

  这下可闹大了。

  私造龙椅龙袍已经是大逆不道的死罪,更不用说士兵们还在密室的暗格中发现了国公府收受贿赂的账册及大量与各地潘王往来的信函,其内容惊世骇俗字字诛心,足够整个国公府的人死一万次。这便是发展成到后来举世震惊的“逆王案”的开端。

  得知消息的皇帝雷霆大怒。当即下旨调集兵马将所有涉及谋逆的潘王押捕入京,并以永乐王爷为首成立了一支专案稽查队伍,命其务必将所有涉案人员一一逮捕归案,严惩不贷。

  事情的发展更加让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根据从国公府搜出来的信件账册,稽查队伍顺藤摸瓜抽丝剥茧,竟揭露了一个以齐王为首蓄谋已久的逆党组织。齐王是先皇的堂弟,也就是今圣的堂叔。这一党派从先皇驾崩之后便开始暗中集结,逐步蚕食王权集结兵力,今圣一直无后更是让他们愈加蠢蠢欲动。

  整个党派盘根错杂党羽众多,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前前后后被打入天牢的官员已经超过百人。更令人震惊的是,以大学士柳璋亭为首的清流“柳派”,竟有一多半的人涉及其中,甚至有证据表明当年太后病重以及永乐王府小世子多次遭人暗算之事也与这群逆党脱不了干系。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

  所有与逆党有牵涉者重则午门斩首,轻则流放千里,为首的齐王和朝中拥护他的各大高官贵族更是被抄家灭族处以极刑。整整数周整个延康城的上空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穿流而过的红沙江内红浪翻滚一片赤红。

  延康城北门数里之外的留别亭。

  五月的天气风和日丽。城门外绿色的田野绵延起伏一望无际,红沙江沿着城墙东侧环流而过,空气中飘荡着湿润的水汽,沁人心脾。

  留别亭外宽阔平坦的官道上停着七八辆马车。这些马车乍一看上去平淡无奇,像是常见的南北往来的商队,载满了沉甸甸的各式货物。但若仔细一瞧,却能看出一些不凡之处:

  马车的构造精巧防震宽敞大气,车身看似低调实际上却是涂了一层黑漆的金丝楠木制成,质地坚实机密,水火不侵,暴露在空气中的车厢隐隐有暗香浮动,一小片便价值万金。拉车的马匹高大健壮,修长的四肢勃发有力,不时刨着蹄子喷吐鼻息,都是难得一见的名骥良驹。

  马车后约十米处停着十数人的骑兵队伍。队伍整齐划一,即使只是坐在马上不动,也能让人感受到那种迎面扑来的令行禁止铁骨铮铮的杀伐之气。

  为首者身着一袭黑色绣金线暗纹的骑装,玉冠束发棱角凌厉。宽阔笔挺的肩背犹如铁铸,单单只是一个下马的动作都显得威严潇洒利落至极。

  正是永乐王爷李彦玦。

  绿腰将厚重华美的车帘掀开,虞兰扶着琴酒的手跳了下来,系好绿腰递过来的披风,走到李彦玦面前。

  “再往前就过了延康城的地域了,”她抬头看着李彦玦,轻声道:“就送到这吧。”

  微风将虞兰的发丝轻轻吹起。李彦玦看着她身上裹紧的披风和略显苍白的脸庞沉默半晌,然后抬起手挥了挥,从应声走上前的邹上手里拿过两个锦盒。

  “这是给蓝山的。”他打开其中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枚玉牌,层层叠叠的祥云纹之中刻着一只貔貅,尊贵大气触手生温。玉牌背后刻着一个篆体的“蓝”字。

  “这是给绿腰的。”另一个锦盒中同样装着一枚玉牌,不同的是玉牌背后刻着一个“绿”字。

  “凭这块玉牌,可以在全国任何一家商号提取银钱,上限为十万两。这次要不是你们协助,庆祥公没那么容易被我们钻到空子抓住把柄,计划也没这么容易完成。”李彦玦朝虞兰笑了笑,“皇兄说,不小心坏了绿腰的婚礼,这就当是给她添的嫁妆。”

  当日庆祥公世子在路上偶遇并见色起意的新娘新郎正是绿腰和蓝山所扮演。绿腰依计潜入国公府后暗中查探找到了书房的密室,与蓝山里应外合成功上演了一出好戏,让国公府成为了整个“逆王案”的多米诺骨牌里第一个被推倒的那一块,带动了后来对叛党的大清洗。

  绿腰被打趣的脸一红,见虞兰不反对,和蓝山各自收下玉牌,躬身拜谢。

  李彦玦看向虞兰垂挂在腰间的玉佩:“你有我的令牌,凭令牌同样可在全国各大商号提取银钱,没有上限。”

  那日虞兰从赵府离开后,第二天赵子洲就向皇帝呈上了告老还乡的折子,同奏折一起呈上的还有这些年来他自己贪污枉法结党私营的罪证和所有参与到谋逆□□计划中的官员名单及往来信函。这些证据有一部分后来被绿腰拿去充实庆祥公国公府的密室了。也正是由于这份名单,这次对于逆党的清洗行动才能进行的如此顺利。这份功劳被皇帝和太后理所当然的算在了虞兰头上。

  虞兰看着男人漆黑深邃的双眼,微张张了张嘴,到底没有拒绝。谁也不嫌钱多不是。而且是没有上限的诶,光是想一想就热血沸腾嗨到不行了好吗。虽然自己很可能并没有这个命去花。

  或许是虞兰的没有拒绝,李彦玦的眼中带上了一层浅浅的笑意,看向虞兰的眼神愈发温柔动人:

  “赵子洲已经在今日卯时启程,路上我都已经打点好了,他会一路平安的回到德州府。”

  虞兰冲他感激一笑。

  赵子洲自上书告老后便一直在赵府闭门不出。“逆王案”爆发后整个延康城人心惶惶波诡云谲动荡不安,“柳派”一党更是人人自危,接二连三的被盘查审问,抓捕抄家。而一直作为“柳派”中流砥柱的赵子洲却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无人问津,整个赵府竟然成了这番风云变动中最安静无声的所在。

  两天前,在众逆党及涉案人员全部落网惩办,“逆王案”基本告一段落之后,一道圣旨降到了赵府,恩准赵丞相年满告老,衣锦还乡,并特派御林军“护送”赵府众人回乡。

  那些被赵子洲上呈的罪证和名单,到底是救了他一命。

  即使被御林军暗中押解,并依据密旨,赵家三代之内不可出德州府一步,这已经是赵府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虽然那些名单和罪证是暗中上呈皇帝,但只要有心,通过赵子洲在这场清洗中独善其身的结局,并不难推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逆党虽然几乎尽数伏法,但总有那么一两只漏网之鱼,以及与逆党利益相关的其他势力,这些人怕早已将赵子洲恨之入骨。如果不采取措施,赵子洲能不能活着踏进德州府的地域都说不定,毕竟这一路长途跋涉,能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多谢。”即使不及万一,虞兰此时也只能用这样贫乏干瘪的字眼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彦玦看着她绝美如画的眉眼,笑容温柔又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苦涩:

  “不是早就说过嘛,对我不必言谢。”

  虞兰注视着他的双眼,似乎是被他眼中的情愫惊到了一般又匆匆移开了视线。她转头看向琴酒:

  “师父,等我一下好吗?”

  待琴酒点头后,她向李彦玦示意,带着绿腰转身走向了路旁的留别亭中。

  虞兰拿出两个荷包。荷包一大一小,款式相同,暗金色的底纹交相辉映,唯一的区别是大的上面绣了一只低伏着身体威风凛凛的猛虎,小的上面绣了一只毛茸茸的打着滚卖萌的小狗。一大一小一猛一萌,相映成趣。

  “大的是给你的,小的是给焕焕的。”虞兰把两个荷包交给李彦玦,“里面各有十粒药丸,危急时刻可续命回生。”

  这些药丸名为回生,和虞兰落崖之后给李彦玦吃的回元丹有些类似,都是续命回生的至宝。虽然比不上羽衣族秘宝鸿蒙丹的功效那么逆天——鸿蒙丹就算经脉俱断也能给你黏回来,比如虞兰——但已经是虞兰目前能做到的最高级的药丸了。

  李彦玦身为万军之将,征战沙场将会遭遇的危险自然不用多提;而小包子目前还是李氏皇族的唯一后代,即使清除了逆党,保不准还会有什么人打他的主意。防患于未然总是没有错的。

  李彦玦的心脏砰砰乱跳犹如小鹿乱撞,虞兰说的话他几乎什么也没听见,视线牢牢地黏在大一点的荷包上扯都扯不下来,脸颊微红双目闪闪发光:

  “这是……你亲手,绣给我的?”

  “嗯,手艺不大好你不要……”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眼中猛然暴涨的光芒给闪花了眼。

  其实荷包主要是绣给小包子的。当初给他绣得那个斑点狗的荷包在坠崖的时候掉到寒潭里找不到了,回到延康后小包子就一直明里暗里缠着虞兰再给他绣一个。正好也需要给他弄个装药丸的容器,就又绣了一个。既然小的给绣了,那大的不好意思不绣啊。索性便绣了个亲子套装,一人一个。

  所以严格来说,永乐王爷的荷包,只是附带的。

  又看了一眼浑身弥漫着梦幻气息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永乐王爷,虞兰十分明智的决定将这个事实永远埋在肚子里。

  “关于圣上的身体,”过了一会儿,见李彦玦还是盯着荷包满面红光,虞兰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的神游天外,“我给圣上把过脉,也跟李长治讨论研究过,虽然毒素因为长期渗入已经沉淀颇深,但并不是没有可治之法。”

  李彦玦猛地从梦幻般的粉红世界中回过神来,脸上满是凝重和难以置信的惊喜:“你是说?!”

  虞兰点点头:“具体的医治方法和药方临走前我已经交给了李长治,配合针灸治疗,顺利的话今年之内圣上应该便能喜得龙子。”

  李彦玦惊喜得睁大双眼,满腔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兴奋得几乎要大声喊出来。深深吸了几口气后他握住虞兰的肩膀,眼中是即将满溢的感动和浓得化不开的感激:

  “虞兰,谢谢你。”

  虞兰笑意浅浅:“是谁刚刚才对我说过,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李彦玦定定的看着虞兰,然后轻轻松开了手,天知道此时他要用尽自己平生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将眼前的女子拥入怀中的冲动。

  虞兰转身从绿腰手中拿过一只精致的木盒,打开盒盖,里面是厚厚的一沓书信。

  李彦玦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这是什么?”

  “我答应了焕焕,回去之后每个月都会给他写信,”虞兰将盒盖轻轻合上,交到李彦玦手中。本来小包子是要求每天的,不过虞兰为了成功说服他让自己离开,就告诉他自己是回去治病——这也是事实——小包子怕虞兰太过劳累,挣扎再三才同意每月至少一封。“若是半年之后,没有信件再传到延康,你就把这些信给他,从上到下按时间排好了,每个月一封,这里一共有六十封。六十封之后,焕焕八岁,估计也就瞒不住了。”

  之前的喜悦之情如同潮水一般从李彦玦脸上退得干干净净。虞兰每说一句话,他的脸色便沉上一分,最后已是面色铁青满面寒霜。

  “我不会帮你!”他将木盒塞到虞兰怀里,声音冷得带着一层层冰渣:“这些信毫无用处,所有的信你到时候自然都会写下来亲自寄给他!”

  虞兰像是没看到男人黑沉沉的脸色,又从绿腰手里接过一只玉瓶放到木盒里:

  “这是千里香,服用后身上就会永远带着一种香味,这种香味只有经过训练的动物才闻得到,平时我便是用这个和小白联系。”

  这次回不问谷虞兰并没有带上小白,而是把它留给了小包子作伴,同时负责为小包子往不问谷给虞兰送信。

  “小白是辨香识人,也是靠我身上的千里香追寻我的踪迹,半年之后,若是我身上的香味消失,它便再也找不到不问谷了。那时候你就把千里香服下,走到城外随便什么地方把我写的信交给小白就行了,告诉它我有事离开一段时间,从今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小白那么傻,它不会发现的。”

  身后响起了绿腰轻轻的啜泣声。

  李彦玦双目通红,恶狠狠的瞪视着眼前的少女。对方交代后事般的口吻让他额头青筋直冒,几乎控制不住满腔的怒火和恐慌:

  “你不会有事的你听到没有!我什么也不会帮你做!这些都是你的责任!焕焕,那只傻鸟,全都要你亲自照顾!我不许你现在就放弃!”

  虞兰静静的看着他。

  那双犹如月夜泉水般清澈动人的双眸,就这样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像是一头因为痛苦而狂躁暴怒的巨兽一样的男人。那双眼中的全然信任和看破生死般的淡然像是长空中的一朵云,河畔的一缕风,就这样让情绪沸腾的男人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绝对不会放弃任何希望,”虞兰轻声道,“我只是不想在那一刻真的来临之时,全然措手不及。为了让我安心也好,君泽,我求求你,帮我。”

  李彦玦的身体猛地一颤,充血通红的双眼中反射出一道光。他闭紧双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是满满的温柔和山川海岳般的坚定:

  “这些东西我会帮你保存,等你亲自回来取。”

  他牢牢的看看虞兰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让你出事,相信我。”

  虞兰轻轻一笑:“当然。我信你。”

  她转头看了一眼官道上站在骑兵队伍最前面的邹上,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嗯?”李彦玦询问。

  “把江木春放了吧。”江木春也就是女扮男装化名为蒋栋的亲卫兵,从加害虞兰失败后就一直被囚禁在永乐王府的地牢中。“她当初不过是想为父报仇,如今赵子洲已经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永生之年都只能被软禁在德州老宅之中,当年的恩怨也算有所了结,就让这些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吧。”

  李彦玦看着虞兰一片淡然的面容,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虞兰大声吸了口气,歪着头做了个鬼脸,“这下就真的要分别了啊。”

  李彦玦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虞兰最后欣赏了一眼王爷俊美无俦,几乎是精心雕刻出来贵气逼人的棱角线条,往亭子外走了一步后忽然又转过身来,在王爷还没反应过来的震惊目光中紧紧抱住他,轻声道:

  “很高兴认识你,李彦玦。”


  (https://www.xdingdiann.cc/ddk26275/1491827.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www.xdingdiann.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ingdian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