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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温润


  ?  荀广彦一身玄青色锦衣,站在回廊不远处,正朝布衣少年的方向行躬身之礼,稚嫩的脸上依然故作一副老成之态,参拜声正是出自他之口。

  众人大吃一惊,谁也没料到,布衣少年竟是一位皇子,连忙也纷纷对其参拜见礼。

  三皇子笑意温润亦如方才,让众人免礼。

  荀广彦走到近前,三皇子有几分兴趣地看向荀广彦:“你我应是从未见过,你是如何识得我身份的?”

  荀广彦恭敬回道:“在下五岁那年随父离开胤安,途径城门时,曾有幸读得三殿下发出的寻求一株离心草的告示,其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您对花草的衷爱之心。”说到此处,荀广彦看了眼回廊不远处的一根粗壮柱子,又道,“又方才我恰见徐公子在此处,便猜出了您的身份。”

  荀广彦说完此话,那根粗壮柱子后果然走出一人,阿稻认出此人竟是之前在荀府及笄礼上,舞姬失踪时,领头组织慑鬼师布设法矢阵、反应最为迅速的那名红衣慑鬼师。

  三皇子笑道:“一直听闻荀氏一族内出有一神童,自小天赋异禀,对任何事物皆有过目不忘之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假以时日,荀小公子你定是大有可为啊。”

  荀广彦只在荀府见过一次三皇子的贴身护卫徐风扬,再凭着方才三皇子从树丛里钻出来,他便能推断出三皇子的身份,此子自是不凡,担得起神童之名。

  荀广彦听了三皇子的话,不禁一愣,脸上瞬间出现一道疑因羞怯而起的红晕,他当即越发挺直后背,尚在变声期的稚音中强装出几分老沉地回道:“三殿下谬赞了,若说过目不忘,辨人识人的能力,三殿下更甚在下一筹。”

  从未与荀广彦见过的三皇子,仅凭与荀广彦交谈的只言片语,便能猜出他的身份,荀广彦称赞三皇子的这番说辞,确实也并未夸大。

  当今圣上有数位皇子,但身份尊贵且最得宠的便只有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其他皇子要么生母地位不高要么自身资质平庸不得皇帝宠爱,而眼前这位三皇子启秀,想来便是这后者之中的其一。

  毕竟,阿稻自入这胤安以来,还未曾听任何人提及过眼前这位三皇子。

  近卫徐风扬走到三皇子跟前,将早已备好的湿巾帕呈上,供三皇子净手,然后随侍于三皇子身后一侧。

  枣红锦袍贵子对于方才乍然得知三皇子身份的惊讶已消失不见,虽说是个皇子,但到底不得宠,是以他对自己方才的莽撞言行,并不以为然。

  他们可是盛族旁支一脉,依附的可是最得宠的大皇子。

  所以当荀广彦故意轻声一咳,提示他向三皇子道歉时,枣红锦袍贵子直接装作没看见,完全忽略过去。

  荀广彦无奈,正要上前进一步提醒,却见三皇子已先一步迈出,径自绕过那枣红锦袍贵子,走到了阿稻跟前。

  三皇子看着阿稻,嘴角勾起一个温润和煦的笑意,问道:“你便是玉公子近日收的祭品吧,你叫什么名字?”

  阿稻一愣,俯身恭敬回道:“奴叫阿稻。”

  “阿稻……”三皇子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继续问道,“为何叫这个名字?”

  阿稻又是一怔。

  这是她来胤安后,第一次有人这么问。

  阿稻不由地缓缓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眉眼清秀隽雅,比起襄玉那双总似隔着一层烟雾遥不可及的眸子,三皇子的双眸完全不同。

  清澈到一望见底的漆黑之中,涌动着淡淡的平和之意,如一条涓涓溪流,缓缓从阿稻的心间流淌而过。

  阿稻甚至能从里面看到小小的自己。

  阿稻不由脱口而出地答道:“奴算是在稻田里……新生的吧,所以奴给自己取名叫阿稻,不过……”

  阿稻的神色突然变得格外认真起来:“奴正在努力得到公子的赐名。”

  阿稻说这话时,目光异常清亮,小鹿般的双眸灵动生辉,生机无限,一时间竟几乎完全遮掩住了那张脸上的平庸,焕发出摄人心魄的夺目幻象。

  在场的人看得皆是一愣。

  半晌,三皇子才回过神来,他露出清浅一笑:“如此甚好。”

  一场原本一触即发的冲突,因为三皇子的突然加入,自然而然地化解了。

  三皇子刚离去不久,一名侍卫便赶到了,原来是鸾大人已得知殷恒和阿稻前来慑鬼院寻他,特意派人来接两人前去与其会面。

  殷恒和阿稻跟仇云若和荀广彦一一告辞。

  阿稻眼尖地注意到殷恒与仇云若话别时,耳根处竟生出一丝红晕。

  阿稻很是不解,突然开口问殷恒:“殷二公子,你为何突然耳根发红?”

  殷恒面上闪过一丝窘迫,耳根越发红起来,匆匆便告辞离去。

  而就在阿稻和殷恒从仇云若面前经过的时候,阿稻惊奇地发现,仇云若的耳根子竟然也是红的。

  这耳根红难道还能传染不成?

  阿稻越发迷茫起来。

  她丝毫没注意到,站于一旁的荀广彦此时正盯着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巍峨森森,四下一片寂静,只余一阵不紧不慢前行的脚步声。

  殷恒和阿稻并排跟在侍卫身后,正前往鸾大人的所在地,慑鬼院的藏书阁。

  阿稻这才有机会向殷恒细问方才听到的一些事的疑惑之处:“殷二公子,为何他们要称殷族为稚族?”

  殷恒愕然,显然没料到阿稻竟如此直白地向他询问这个问题,对于一般人而言,不是都应该避而不谈的么。

  但他又想到方才仇云若一副理所当然地说着对别人而言是为难以启齿的一些话时,蓦地嘴角便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再看阿稻,见她一脸单纯,眼中充满了好奇与不解,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的唐突,态度十足的坦荡。

  罢了。

  有一类人,不就是这样的么。

  殷恒释然一笑:“若要说这稚族一名的由来,还得从百族簿说起。”

  “胤安中氏族多如牛毛,所有氏族都以族名入百族簿为荣,甚至有的氏族世世代代为此奋斗。”

  阿稻疑惑:“百族簿是何物?”

  “那是一个将胤安排名前百的氏族登记在册的小簿子,百族簿以氏族的大小、立族时间、威望等为考量标准,对各大氏族进行排位,由每朝每代的皇帝掌控,只有皇帝有权对百族簿上新旧氏族的更迭进行修改。”

  “唯有上了百族簿的氏族,才会被认为是正统氏族,而没能上百族簿的氏族则被认为是不入流的氏族,甚至不能以氏族相称。”

  “百族簿上排名第一的氏族,是襄族。”

  阿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些上了百族簿的氏族,或者未能上百族簿的氏族,其实就相当于人类世界里的妻与妾,一个名正言顺,一个无名无分。”

  殷恒一脸黑线,这是什么比喻,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有几分道理。

  阿稻又问道:“那如果某个氏族的名字从百族簿上被划去了呢?”

  “灭族。”

  “被从百族簿上剔除的氏族,便算作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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