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二殿下的事2
说罢，慕容嫣也不过多安慰仍然哽咽的瑶瑶，只打发一句：“你好好待在这里。”
她打开房门去往船内正厅，招来属下，低声吩咐：“点几个有功夫的，先去探探路。”
慕容嫣的属下领命离去，不多时一右肩缠着血染白布，步履稳健之人快步走来，行礼后道：“二小姐，船外一提刀男子说要见您。本不欲多生事端，奈何此人身手了得，兼其呈上此物。”
说着，此人伸出左手，只见他指间握着一根发簪，赫然是慕容嫣那时欲行刺二殿下之时佩戴之物。
“我以为是丢了。”慕容嫣气的面色通红：“这凤城的小人！竟敢偷我东西！”
慕容嫣冷笑道：“放他进来，让丰裕的人动作快点，天亮之前我们要回到应城。”
不多时，厅外一阵脚步声，黑衣黑袍身形修长，唯袖口一红色镶边衬得此人还有几分活气。
陆久生神色冷峻，在大厅内站定未曾开口，任眼前的慕容嫣上下左右随意打量。
他腰间佩刀早已解下，此时却好似没有察觉到面前还未曾学会掩饰自己意图的慕容嫣散发出的杀意，待慕容嫣收回目光才道：“丰裕离应城不远，我已派人传信于福亲王。”
“你什么意思！”慕容嫣没想到陆久生一上来便是如此行事，顿时怒不可遏。
“当今圣上派二殿下前往徐州，遇难十日，大难不死。”
“如今有无数眼睛都在二殿下身边盯着，慕容姑娘今日如此行事，请问你问过福亲王的意思了吗？”
“你是在说我不知好歹？”慕容嫣咬着牙笑出声：“我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又在说什么疯话，要不是看着我丢了东西被你捡到有什么缘由，你还能见得到我？你在我面前说话注意点身份！”
“慕容姑娘果真不知？”陆久生不为所动，继续逼迫：“此事事关两城安危，我一无足轻重之人轻易便能找到此处，你以为现在没有人拦你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吗？丰裕虽为两城合管之地，到底不是无主之地！你当这船进了丰裕就能顺风顺水回到应城不成！”
“你放肆！”慕容嫣虽然经历两世，也只不过在经历过的事上多了几分心眼，眼前突然被陆久生叫破心思，慌乱之中怒气却不减，以势压人道：“难不成凤城要夺了丰裕去？真可笑，我自家都没得到的消息，倒让陆大人巴巴过来告诉我。您既然今日来了，也就别走了！来人，给我绑了他，扔船舱里！”
陆久生没有挣扎，沉默地被慕容嫣的人绑住手，压去了船底仓里看守。
慕容嫣收敛神色坐在上首，右肩受伤的属下快步进来道：“二小姐，人已经压下去了。只是他一直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此事恐有不妥。”
“那要怎么办？”
“属下不知。”
慕容嫣挥手让他下去，她不是不害怕自己今日做的事情被别人发现，但在她的计划里，就算是被发现也不是像陆久生说的那样各方都知道，只坐壁上观。
尽管慕容嫣对陆久生的话半信半疑，她心里依旧承担不起两城摩擦之祸这种骂名。
“不行。”慕容嫣叹口气，伸手从怀里拿出一面光可鉴人的小银镜，咬破手指，将血抹在上面。
银镜吸饱了血，镜面逐渐浑浊变灰，像是打开了一个异世界的通道。
一道熟悉的女声从镜子内部传出：“如何？”
“暂时顺利。”慕容嫣皱着眉头，无论看多少遍这个场景，她都本能的不适应这种奇异的把戏，收敛心神，慕容嫣开口道：“你说的人已经追了过来，但他已经给我父王送了信，我看他神色不似作伪，我需要知道凤城那边是什么情况。”
“楼内还在戒备着，你那位老相好正办宴席请人吃酒呢，今夜这场宴会怕是要开到天明。”
“别这样说，恶心！”慕容嫣眉毛拧在一起，又气势凶狠的问道：“你说凤城那边无任何异动，可你要的人也不像是诓我！你要是骗我，我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哎呀呀，小姑娘别着急。”镜子中的人说话不疾不徐，胸有成竹：“我知道你心里不安，怕我们坑了你。只是你也知道，计划行到此处，我与你说的事也都一一对应，不是吗？何不再信我一次？”
“我需要你证明给我看！”慕容嫣咬着话头不松口，像穷途末路的小豹子，对着周遭的任何敌意都本能的露出獠牙。
“好，别急，你贴到镜前来。”
慕容嫣迟疑了一下，缓缓将镜子往眼前贴去。
“再近一点，事情还没有完成，你手里可还攥着我的人呢，别叫人看轻了你。”
“嗯。好了，睁眼。”
慕容嫣睁开眼睛，整个人好似魂魄被镜子抽了出来，轻飘飘的浮在空中，又像是借了他人的眼睛，以一种奇特的视角，看着眼前推杯换盏，欢声笑语的宴会。
这是？
慕容嫣愣怔之中，一眼便锁定了那张她化成灰都认得的脸。
剑眉星目，高鼻梁！
人渣！
慕容嫣猛然醒悟，她此刻竟然是魂在这里，不多浪费时间，慕容嫣极力听着身边的所有交谈，只是碍于不能随意移动，慕容嫣能听到的信息很有限，基本都是些没有意义的废话。
好在似乎她借的眼听到了她的心声，她只觉得自己接连越过几个碍事的家伙，凑到了那带着笑意，愚弄众人的人跟前。
“二殿下，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幸，能得见瑶瑶姑娘的舞曲。瑶瑶姑娘真可谓是聪敏锦绣，七窍玲珑心，百年难得的仙子人物啊。”
“是啊，今日幸托殿下之福，为庆祝殿下逢凶化吉，瑶瑶姑娘才肯于人前献舞。各位我们再敬殿下一杯。”
“哎，仅仅我们敬殿下太俗，这酒理应由瑶瑶姑娘来敬！”
“各位！”小贵子极有穿透性的嗓音让周围为之一静。
小贵子面上带笑，语气却不容置疑地道：“瑶瑶姑娘接连排练，力有不逮，早已请辞离去，各位的心意殿下都明白，如各位不嫌弃，就由我们沈公子待为敬酒如何？”
奉钰身旁，沈清肃杀的眼神一扫，周围带头起哄的人也乖觉了许多。
奉钰趁机告辞，独留沈清支应众人，慕容嫣附身之人碍于沈清的眼神不敢太过表现，便找一角落，不再动作。
一阵眩晕过后，慕容嫣魂魄归位，头晕脑旋之际，她眼神昏花的发现自己正半仰在椅子背上，眼前正对着平宁淡泊冷漠的眸子，左右似乎是她的分身一般。
三人六眼，嘴唇张张合合，慕容嫣浑身冷颤，耳边一股温热的气息拂过，轻声对她说：
“嘘！”
不一会儿，慕容嫣神色清明，咬着的唇渐渐放开，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她大口喝着冷茶。
面前明明是空空荡荡的大厅，她却如坐针毡。
此时如坐针毡的人，不止是慕容嫣。
一旁客房内昏昏欲睡，准备躺下摆烂的瑶瑶姑娘，乍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出现在自己眼前，瞬间清醒。
但此人，黑衣黑袍，面色冷肃，活像是另一个前来杀人灭口的恶霸。
陆久生端坐在瑶瑶面前，也不说话，低头默默地擦拭自己手中的刀刃。
瑶瑶声音掩饰不住的颤抖：“这位公子，你是来救我的吗？”
“我并未开口，你怎知我会救你？”陆久生盯着自己手中的刀，漫不经心地问。
“因为我此前并未见过公子。”瑶瑶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哆嗦了一下，咬唇道：“而且我观公子面相，不似作恶之人。”
“作恶之人，从不会在脸上写上坏人二字。”陆久生嘴角微勾：“良善之辈，皮下也有可能是手满鲜血的恶鬼。”
“那公子是想做一个好人，还是做一个恶鬼？”
瑶瑶强装镇定，一双眼烟波渺渺，含着泪，似落非落，让人于心不忍。
“你的眼睛和她很像。”陆久生抬眼看她，眼前的女子弱柳扶风，嫣红的嘴唇被她咬到泛白，那双眼不是他乱说话，是真的像极了慧娘。
瑶瑶微微偏头，不解地发问：“和谁？”
“我娘子。”
陆久生眼神难得温柔了一瞬，又好似幻觉。
“嗯，那她必然生的极好。”瑶瑶似有点淘气的转哭为笑，像个小孩子一样狡黠的眨眨眼睛。
“我带你回去。”
陆久生的笑意转瞬即逝像是平静水面上那一丝不可捕捉到的波纹，就如同他此时让人琢磨不透的行动。
一瑶瑶来不及收回笑意又慌乱地起身，收敛神色很快镇定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陆久生转身开门：“跟着就好。”
船外岸边，丰裕县内慕容嫣的人举着火把接人，码头灯火通明。
一上岸慕容嫣就被这群拿钱办事丝毫不关系雇主死活的人气个半死，她逮住领头人狠骂一通，只留了一束火把照明，其余人各自散去。
慕容嫣不可能把慕容傲雪的船开回应城，一则慕容傲雪知道了可能会告状得不偿失；二则这样做也太显眼了。
熙儿被慕容嫣从房间里请出来，慕容傲雪的侍女不在，此时船上也就她一个大丫鬟能出来掌事。
“瑶瑶姑娘是我托付给姐姐的，你要仔细照料。待姐姐回了应天，我再和姐姐细说。”
熙儿连忙答应，她心知这些话都是说给慕容傲雪让她来转达的，便是慕容嫣说什么是什么，横竖此时也没有她一个丫鬟说话的道理。
交代过后，便让属下把陆久生带出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影，慕容嫣暗道不好，带人上船，直奔瑶瑶所在客房。
空无一人。
“给我搜！”
慕容嫣用力的捏了捏拳头，这破地方没有一件事是顺她心意的。
还未等慕容嫣的人有所动作，两声难以忽略的落水声和岸边捉喊的声音同时响起。
慕容嫣带着人于船边探明情况，眼见那两人游的速度不快，此刻开船属实浪费功夫，慕容嫣留在岸上的人被动地上前追赶。
码头上的人正跑在前头，慕容嫣在后面喊着留人在岸上看着，就听得四周水面“扑通”“扑通”的四面下饺子。
慕容嫣被陆久生戏耍的彻底，整个人都怒了，但无能为力，只稳住了身边的人，该救人救人，该寻人寻人，她则站在岸边高处，尽力不让属下漏人。
慕容嫣年纪轻，实在是吃了阅历的亏，防人没防住，反而自己的果子也被人摘了去。
这边陆久生趁乱带着瑶瑶在暗处扒着浮木远离了慕容嫣的搜寻。
上了岸边，瑶瑶有些狼狈的跟在他身后，好在此时温度并不低，倒也没让她走不动路。
瑶瑶嘴唇苍白，衣袖上还不停滴落着水珠，她晚间为了更好的跳舞滴水未进，还未曾进屋便被贼人掳走，担惊受怕，还要在半夜三更落水逃亡，这简直是超出了她一个弱女子可以承受的极限了。
不出意外的，瑶瑶身跟在陆久生身后的身形从微微摇晃，变成了一个踉跄向着陆久生后背倒去。
陆久生眼疾手快接住了她，皱着眉用手探向她的额头，入手冰凉。
瑶瑶气若游丝：“好人，行行好，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陆久生并未多言，将她打横抱起向前赶路。
窝在陆久生并不温热的怀里，瑶瑶总算分出了心神来打量这个沉默地男子，他好似没有心。
感受着怀中之人温热气息颤抖，月光下，两行热泪顺着瑶瑶晶莹的脸庞滑落，浮萍之人，她连哭泣都不敢太过放肆。
“抱歉。”
“我不怪你。”瑶瑶鼻音闷闷的，两只手环住自己，脸埋在他怀里：“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是得了报应。我一知道他是……二殿下，我就应该识时务的离开。”
瑶瑶泪如雨下哽咽着：“我只是救了一个人，我真没有想着去做什么皇子妃。”
“你的出身不可能当殿下的妃子。”陆久生纠正：“他只能抬你做妾。”
瑶瑶被噎了一下，把头一偏，状似凶狠的向陆久生怀里撞了一下：“我知道！我就是说说，而且！我才不做妾！”
“嗯。”
陆久生低声道：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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