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一言难尽的家（两章合一章了）
牛光荣的事弄清楚了，是一个副所长接到主管领导的电话，要他想办法为弥补李二狗巨大的损失，操办这件事的牛光荣就炮制了上面的渎职事件。大领导问不断擦汗的副所长说：“谁打的电话？”
副所长犹豫片刻，咬牙说道：“杨副局长。”
“打他电话，让他十分钟赶到。”他一边严厉地训斥手下，一边对尹弦抱歉说：“郑先生，请你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不论牵扯到谁，都绝不姑息。”不论是表演还是为了政绩，这位领导都表现出了强大的魄力。
“大领导办事真是雷厉风行，这样的工作能力应该到更能发挥的地方大展身手，不管在任何地方都能干出一番大事。”
大领导笑吟吟说：“那承郑先生吉言了，松子县的发展离不开郑先生这样的人。”
“好说好说，不论什么时候需要我，只要一个电话，我保证全力以赴。”尹弦这句话说得完全不躲不闪，大领导不由眼前一亮，顿时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
“那可太好了，亿万富翁的友谊，太难得了。”
“大领导的友谊，不是一样很难得吗？”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彼此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郑炳泰已经看不懂儿子了，他的层次超出自己太多了。儿子的蜕变让他疑惑，这样优秀的人，会是他郑炳泰的儿子？
没多久，又几辆车开来，下来一群人，大领导立刻收起了笑容，严厉地看着走来的人，当先走来的两个人一个高一个胖，跟相声演员似得，来到领导面前，垂头丧气地像待宰的羊。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大领导一连串的发问。
国土局江局擦了擦头上的汗说“老板，我犯错误了，违规给李二狗发土地证和宅基地使用证。”
“你呢？”
“领导，我只是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关注一下，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干啊，我真没想到啊，都是他们私自干的，我不知情呀......”杨副局长一推六二五，好像真的跟他没关系一样。
大领导冷眼说道：“杨副局，你让我很失望，你走吧。”
杨副局长大惊失色，慌张地要解释，领导秘书说：“杨副局长，走吧，你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杨副局被人拖走了，领导又把眼睛看向了江局长，冷着脸好半天没说话，江局长如坐针毡，领导的凝视，不啻死亡和深渊的凝视。
尹弦说道：“我看江局长不错，勇于承认责任，是个有责任感有正义感的好同志。”江局长压力顿时消失，感激地看向尹弦，大领导说：“郑先生开口了，你要好好谢谢他，是他给了你改正错误的机会，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请领导放心，我这就回去办这件事，是我监管不力，造成的重大工作失误，我现在就回去，改正错误，一定给郑先生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涉及到的相关人员，一个不许放过。”大领导很满意江局的态度，示意他回去抓紧办事。
打发走了江局，大领导脸又沉了下来，对站在身边的人说：“看看你手下的兵，像什么样子？你知道该怎么办吧，我和郑先生就在这里看你怎么处理这件事。”
尹弦能看出来，这位是大领导的身边人，那位杨副局长的主管领导，就说：“队伍大了人不好带，我觉得这位领导能处理好，咱们要给他一点时间。”
“没听见郑先生说话吗？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叫来，在我身边看你处理，情节实在太恶劣了。”
今天大领导下决心要给尹弦面子，务必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
“嗷，好好好，我这就办。”最终，那位打电话的杨副局长也就是李二狗的大姨夫当场被带走调查，当事的几个公务人员视情节轻重，做了相应处理，至于牛光荣，当场被扒下了制服，他早就吓得瘫成一团烂泥，调查发现，他作恶累累，在群众当中名声极差，看到他倒霉，就有很多名村民现场揭发他索贿受贿，大领导脸都气青了，如果指认都是事实，他下半辈子都要在牢房里渡过了。
尹弦却鼓掌赞叹道：“领导办事真是雷厉风行，凡事就怕认真二字，这世上要是都能像您这样，天下早就太平了。”
领导哈哈大笑说：“郑先生，对于处理结果你满意就好，今天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去县里，我请你喝酒，松子县的经济发展一直是我最头疼的地方，您作为专业人士一定要指导我们如何利用现有资源，更好更持续的发展地方特色经济，毕竟，松子县也是你的家乡嘛。”
“指点不敢当，不过，最晚明天，我就会去拜访领导，到时候千万别说我烦啊。”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说什么烦呢，欢迎还来不及，那我就在县里静候大驾了。”
“好，好。”
“至于李二狗这个村霸，我很痛心啊，竟然容忍他们在眼皮子低下违法犯罪，郭嘉一直在打击黑恶犯罪势力，县里已经做了调查，等他们伤好之后，等待他们的就是法律的严惩。”大领导办事真是滴水不漏，尹弦再次感谢。
现场办公会完美落幕，两人这才心照不宣地告别，目送领导走后，青木祭司说：“这些当官的说话真是饶人，幸亏是你，要是我早就被绕晕了。”
尹弦说:“官场如做人，说话哪能太随意。”接着给他介绍了郑炳泰，青木祭司早听庞博汇报了这个家的情况，对老头哪有什么好脸色，招呼过了就让庞博带着他在郑家村四处转悠。
郑炳泰呐呐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声，尹弦说：“你别担心了，事情都解决了，占咱家的地，不仅要恢复原貌还给咱们，还要赔偿咱们的青苗损失，刚才来咱家闹事的几个公务人员也都被抓了，我想，以后应该没有人敢再欺负你了。”
“好，好。”郑炳泰原该高兴的，可是愧疚始终主导情绪，他很清楚自己对小儿子的心里伤害不可逆转，也预感到小儿子今天出手之后，势必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郑星汉和大姐等人走了，立刻跑了过来，兴奋地对尹弦说：“小弟，小弟你真厉害。”
小弟，对郑星宇来说是多么遥远而又渴望的称呼啊，可惜他永远听不到了，这辈子他们可能都没想到要这样跟郑星宇说话。
“老二应该很有钱吧，我看当官的都看你的脸色。”郑星汉更关心尹弦的钱，在他的观念中，老二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现在老二忽然发起来了，那不就是自己发起来了吗？只要自己开口，老二难道不应该乖乖得双手把自己的所有都捧到自己眼前。
“嗯，是很有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尹弦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郑星汉激动得全身颤抖。
“快都给你哥，他孩子小，负担重，又是你亲哥，你应该照顾他们。”马光彩兴奋声音都变了，二儿子的钱，不是都应该给自己吗？至于二儿子，他要钱干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有钱？
郑星汉一听，不错啊，就是这样，心中立刻升起了希望，好想看到老二把家产立刻都捧到自己手上呀。
尹弦呵呵两声，并不理睬癫狂的母子俩。郑星汉见老二不接茬，发财梦眼看着要成泡影，失望地看着老娘，希望她继续替自己说话，马光彩也惊讶极了，以前不是只要自己开口，老二哪次不是把口袋掏空才走的，今天怎么了这是？她茫然了......
大姐已经不敢再跟二弟说话，她不敢相信，这个手眼通天的人，就是小时候大家都看不起的亲弟弟，她贫瘠的家也好需要弟弟伸手拉扯一把。她心里万分地后悔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想想今天还对老二冷嘲热讽，她恨不得抽自己的耳光。
马光彩说完见尹弦不回答，一心要得到确切地答案，继续问尹弦：“老二，我说话你听见了吗？你有钱了，应该照顾家里，照顾你哥你姐他们。他们日子都不好过。”
尹弦毫不留情面地说：“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郑星汉和大姐听完身体就像是被掏空了。
“你这个畜生，有钱就坏良心，一点不知道照顾家里，就知道填补外人，你哥你姐才是你的亲人啊。”
“我没有亲人，就连你也不是我的亲人，想骂就使劲骂吧，再晚点我就走了你就骂不着了，爸，我走以后，你保重身体。”
“星宇，是爸对不起你......”郑炳泰突兀地说道。
尹弦肉身激动得颤抖，这是来自郑星宇灵魂的颤栗，能得到父亲的认可，是他一辈子的心愿，他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说：“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你老说这句话......”说着他失控地蹲下揉眼睛，吩咐朱锦福联系青木祭司，组织车队立刻进城。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不管你哥也不管我和你爸吗？不孝顺活该天打五雷轰。”马光彩诅咒亲生儿子。她话音才落，天上一声响雷，正轰在她们居住的破屋上，破屋顶整个掉了下来，人们立刻张罗着救里面的东西。
马光彩惊呆了，捂住自己的嘴不敢说话，怀疑这张嘴是开过光了吗？尹弦说：“大家都不要去救了，人没事东西没了就没了。”人们这才想起尹弦是有钱人，破屋里的家当能值什么钱？
尹弦对马光彩说：“你看？雷没轰我，反倒轰了你们的房子，我没做亏心事，什么都不怕，你们对我不好，但是始终是我的爹妈，我有责任给你们养老，我已经想好怎么办了。”
“哼，反正不管我们就是丧良心，你以后不想来就不来，我也不想看到你，每月把钱给我就行了。”马光彩觉得只要自己拿了钱，就能帮到大儿子了。
没想到尹弦朝边上站了很久的李婶说：“李婶，跟你商量个事，从今天起，我每月给你四千块，你别急着推，听我说，这四千里面有二是千给你的工资，剩下的二千给我爸妈做饭，一日三餐给他们送过去，占用不了你多少时间，可以吗？”
二个人二千块生活费，有人可能会觉得少，但是在农村来说，仅仅吃饭足够了，李婶说：“够了够了，就给他们做个饭，还要你什么钱呢。你一个孩子做上门女婿不容易，别都给他们自己为难，我就烧个饭，工资就不要了。”李婶的回答差点让郑星宇的肉身又哭起来，外人都知道自己为难，亲生父母呢
尹弦摇头说：“说是给你的工资，其实想感谢你给我打电话，我从小你就照顾我，我心里都记得，这次如果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我爸妈估计今天已经埋了，李婶，钱你一定要手下，但是我一个要求，你一定要做到。”
“什么要求？”
“不管谁说什么，钱都不能给别人，我只放心你，不放心别人，要是让我知道谁打这个钱的主意，我以后都不会再给了，要是敢抢，你就给我打电话。”
马光彩一听不愿意了说：“混账东西，自家的钱怎么给别人也不给自家人，把钱都给我，我不需要别人给我做饭。”
尹弦对郑炳泰说：“爸，以后就这么办了？”
郑炳泰木然地说：“就按你说的吧。”尹弦又对朱锦福说：“老朱，你听到了吗？每月都要派人来查钱的使用情况，另外，这房子反正被雷劈了，你看不管是推倒重建还是简单装修一下，能方便两位老人生活就行，不用太好。”
“我们还盖什么房子，跟你哥住就行，你把盖房子的钱给我，我自己存着。”马光彩还想挣扎一下。
尹弦说：“好啊，那正好了省了，不用给他们盖房子了。”
郑星汉一听不愿意了说：“不行，他们不能跟我住......”说完才觉得话不适合，但是众人已经鄙视地看着他了。
尹弦根本无视郑星汉，只是毫无表情地扫了马光彩一眼，就看得她遍体生寒。什么时候这个儿子，忽然变得这么可怕了？
大姐走了出来说：“老二，我......”
尹弦记忆中闪过小时候的种种，他冷冷说：“让一让，我要走了。”
大姐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老二，我是你亲姐姐啊，你怎么一点不心疼我。”
尹弦站在她跟前冷冷说：“家里兄弟姐妹六个，我是最小的，从小我就是路边的一根野草，谁想踩谁就踩，我没有姐也没有哥，我只有我自己，我走以后咱们谁都不认识谁。”
李婶等一群邻居听得不断抹眼泪，郑家的情况不是秘密，郑星宇从小受的苦，哪个老人没为他掉过眼泪，李婶指着郑家姐弟和郑炳泰夫妻说：“是你们做的是太伤孩子的心了。”
尹弦走的时候，还听到郑星汉和马光彩跟郑炳泰吵架。
这个家，真是一言难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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