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要孩子
人的生活各不相同，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各不相当，但有一点是当一个人出去工作或者说劳动的时候他都会积累大量的坏印象，有时候这坏印象来自于别人，有时候也来自于他自己。每一个人都得想办法处理这些坏印象，不然这种坏印象就会累积，越累积他的不论是从自己来的还是从旁人来的坏印象就会越多，最后连一点生产好印象的能力都没了，那这个人就会变成一股完完全全的戾气，或者就是我们常说的“负能量”——不但他自己生产并且感受不到好印象，而且他会让他周围的所有跟他接触的人都无法产生或者感到好印象、正能量，那这个人其实就该报废掉，就该让章天河把他吹熄。
章天河处理这类事的方式就是当场兑现，有什么坏印象当地他就要把它抹掉，不给人生留什么尾巴，其实这种生活方式说着简单，绝大部分人做不到，因为许多负能量其实你很难当地就把它驱散，得狠到一定程度才行。再拿个人来打比方，江睿，你别看她好像对男人们来讲是个祸害，她给人的大多都是正能量你敢信，除了耿长庚那种老占她便宜的老狗她对谁都没那么凶不是吗？对摩里红相当有情，连一个钟锐风她都能让他开心，这是一个绝对正能量的人，但是你得把握尺度，这个尺度一般人是把握不住的，因为看到她那么好的姑娘还能想着把握尺度的你还是个男人吗？再换一个人，陈谈，这个家伙从来不攒不论是正的还是负的能量，一边活一边释放，可能他这小半生唯独打死人那次和被钟锐风骂了那次是攒了负能量，可是对他这样的人来讲打死人的时候有章天河给他排解，被人骂第二天他就忘了，他的脑子里不记这种垃圾，最多也就当时气愤一下，所以这也是一个有生活智慧的人。而女人们的心眼小，就容易攒负能量，所以你看杨慎离，攒了一波婚礼当天就爆发了，何必呢，她的人生层次应该比一个无法自控的疯婆娘高得多，但是一次失误就把以前给人的所有正能量的东西都打散掉，人家从此就会对她有成见了。至于王烬，那就是负能量的集合体，她就是看谁都不顺眼唯我独尊，她得找个机会把她这一波攒了三十来年的负能量释放出去，那么再往后她还能过得松快一点——女人不兴这么憋呀，长期憋着还不如天天发作，看上去像个神经病但对本人的害处还小一点。所以你知道章天河为啥讨厌丽娜了吧，在梦里亲了一口的代价就是回到现实以后天天得接收她给他的负能量，让他不痛快，他又没法冲她发泄这种负能量，给她两嘴巴什么的，所以，那，那憋得是相当辛苦了……
因此上这个时期孙长安其实是攒了相当多一股负能量，我们说火星人有个特别不好的地方是不爱给人添麻烦，有什么他也就是在心里憋着，殊不知人的神经是有极限的，你这样辛苦自己不发泄迟早要崩断神经——找个沙包打一打，或者喝大量的葡萄酒，或者跟王青雨疯狂地不可描述，再或者让王青雨给你搞一点可以舒缓神经的药物，火星也有这种东西的呀，这玩意跟人类永远分不开——因为这类东西可以直达灵魂层面，许多人自己修不到那个水准下不去就得靠这类玩意体验灵魂飞升，从古到今所有这类东西禁绝不掉的根本原因就在这里。总之你得想办法舒缓自己的神经，不能就这么绷着，这是要出大问题的——找女朋友为了啥？不就为了在这种关键时候支持你、能试着理解你吗？你以为男人是完美的吗？不是啊老兄！要不然形态力就不会再造女人出来了不是吗……
但是这种时候跟孙长安讲什么都没用，他的负能量攒得太多已经不是用言语就能解决的了。说了归齐他的这种负能量并不是什么治不了的病症，不就是一些蠢蠢的暗物质吗？有办法的，只要你飞到火星轨道以外飞一圈这些东西就会被尼克马他们那一大坨吸走，你就舒坦了……当然，这得建立在他明白中间的原理而且还能飞出去的前提下，现在他是既不明白也飞不出去——拉莱耶和木卫三还在轨道上交火呢。
以下是有一次孙长安憋得实在太辛苦感觉要爆了跟王青雨的简单倾诉，你大概就能看出这小子的心路历程了。
“我现在开始理解为什么地球时代有一句格言说‘永远要小心那些杀猪的屠户’了。”有一天他工作回来吃饭的时候一边用叉子挑着面条一边突然对王青雨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为什么？”王青雨表示完全听不懂，但她愿意听下去。
“因为他们见过太多的死亡，死亡在他们心里已经失去了尊严，他们对死亡没有敬畏心了。对这些人来讲，杀猪，杀狗，杀人，杀一亿人，其实没什么分别。”
“……”这种话应该如何回答？“你最近压力太大了……”
“不对，其实这样小小的压力并不能对我产生什么影响，因为我理解命运，而且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我想的是，如果说我以前所做的所有事业都是在维持或者保护人的生命健康的话，那么现在发生的事无疑证明以前那些事毫无意义。在死亡面前，所有的挣扎都毫无意义。”
你就看出这小子自己本事不求行还挺不含糊的……大佬，要对生命和死亡这类东西做什么评判的话，你先去杀个人吧，捡死人可不算见识了死亡。
“可是你要明白，那些人的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不应该为了这个怪罪自己……”
“你又错了，我并不是怪罪自己，而是这样的死亡应该有人对它负责，可是让谁去负责呢？我现在还想不明白，也不太明白应该怎么让他们负责……”
我们说过孙长安这样的人话并不多，其实如果你有注意观察过的话许多特别聪明的人都话不多，因为跟你讲话对他们来讲是一种辛苦，智力不在一个水平上讲话是很累的。他这样的长篇大论其实就是憋不住了，高低得找个人喷一下，但是他没法去找郭秦川，因为对这小子来说他所说所想的这些都是一种脆弱的表现，真正的男子汉就应该拎起刀子来就捅哪有那么多废话不是吗？其实这是因为孙长安还太年轻，不知道真正的男子汉在捅人以前前思后想了很多回，把因果都捋得像粉条一样滑溜人家才去捅的，可不是一个激动拎着刀子就捅人的。
“我觉得你就是工作太累胡思乱想起来了，不然明天你休息两天吧，你看你都瘦得脱相了，我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跟他不可描述了呗？你可真行……
“不要紧，我还撑得住——我是说，不论哪方面我都撑得住。”孙长安莫衷一是地回答了这么一句，看了王青雨一眼，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现在火星上的尸体处理工作也差不多该收尾了，也不是非我不可，明天开始我就不去了，我应该投入一份更伟大的事业……”
“那是什么事业？”王青雨一听就警觉起来了呢……
“我也不知道，但现在有游击队，我又是游击队的一员，我想……我总该学会打枪吧……”这就是说，这小子以前连枪都没打过……
“你想好了吗？”王青雨问了这么一句。其实这句话里的意思特别暧昧，她想问的是关于她本人他想好没有，他去打游击她该怎么办，可是孙长安可不这么听。
“想好了，从明天开始我要去参加游击队的战斗了。”
“……”
这就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其实孙长安说完那句话，又看一眼王青雨那个淫荡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可是这种事怎么跟她说？怎么说都说不对不是吗？去他是肯定要去的，他不明白现在自己身上这股戾气和那种噩梦是什么原理，但他感觉得到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他这个人就要崩溃掉了，那么去参加战斗就是一个好选择，死也罢活也罢总算是对自己的一种交待——那么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了，你交待自己就交待不了她不是吗？
得亏我从来没答应她什么……孙长安一边撮牙花子一边想道。
……
答应不答应的不要紧，你每一天每一个行为每一个动作传达的意思就是要跟人家过下去，结果半中途你下车跑去送死，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我不会做你的绊脚石，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憋了半天，看见孙长安肯定不会开口了王青雨才一边想一边说。她明显看见这句话一出口孙长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让她有点心酸，但是孙长安是好人、正经人，他要做的事也是好事、正经事，你不能不让他去做，男人们就是这样的，每个正经男人内心深处都有一股送死的潜意识，仿佛只有正大光明的死亡才配得上他的人生似的——对女人来讲这种东西完全就是愚蠢，但聪明女人不会看不起这种愚蠢，就算看不起也不会表现出来——
“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王青雨马上又补了一句。
“好。”孙长安用重重的语气这么说道——你小子可是答应早了。
“你得给我留个孩子。”
孙长安听了就头皮发麻……想都想不到这姑娘会从这个方向攻击他不是吗？要知道，在火星一般的生育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类似尼克马、张汉青这些四十来岁的人他们的孩子大都是十来岁年纪，所以火星人在这个年纪以前一般不会想这种事情——孙长安反正从来没想过要跟谁生个孩子，他顿时觉得浑身酸麻，就像被人抠住了两条麻筋似的动都动不了了。
“我也不会麻烦你，不会拖累你，更不会阻止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可是你得给我留个孩子。”好像怕他听不懂或者假装听不见似的，王青雨又加重了语气加高了声调给他补了这么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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