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饱腹之后，何去何从
山中林间，木桩之上。
三生双手交错，双眸看着眼前李越生的逝身。
脸上的桃色唇红还在，只是他没能为此开心。
"真假。"
"尽头。"
他低语着这两个词，使劲回想海底那扇石门和石门之后的景色。
但残留在脑海之中的，也仅仅只是这两个词语。
和那张写着，一切都是～的字条。
他深吸了一口气。
就算雨露的余湿还包含在山间的土地中，但三生仍然能感觉到那股令人生厌的血腥味。
最后，他挖了口深坑，把李越生推了下去。
泞泥的土壤覆盖过李越生的身躯，掩埋了他的未来。
三生铺平了坑洞，捡起地上的徐风啸。
手指轻轻搭在腰间的幽冥灯上，长袍破碎后裸露的背部，还在散着热辣辣的疼痛。
他转身离去，身影被月光拉长。
本想回趟渔霞村，但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毕竟这趟旅程，算不上欢快。
他身后的渔霞村，还没能在这次奇异的风波中停歇下来。
与鱼相伴，捕鱼为生的他们，何尝掺杂过这种事情之中。
与他们唯一有矛盾的只有村子那头潮起潮落的海洋。
鱼少了，他们会对大海痛骂一顿。
然后乖乖的拎着寥寥无几的小鱼，回到自己的家中。
鱼多了，他们会对大海使劲的赞扬一番。
然后笑意盈盈的带着众多的鱼，卖去给需要的地方。
人与人之间本该不存在的矛盾，却在一日之间爆发。
有人察觉到自己的恐惧，有人将罪过推给了别人，有人选择无视自己所做的事情。
也有人看清了一切。
李凝带着家人，从船上下来。
面无表情的从人群中穿过。
她不想说话，也不想露出一丝后怕的表情。
她甚至不想在这片曾经欢乐的沙滩上奔跑。
在遇到了自己面临生命威胁时，村民们的无动于衷后，她该做出什么反应？
李凝不清楚。
她的脑海里被两个声音缠绕着。
一个是自己的哥哥，他怒吼着，让自己不要去责备，不要请求救助。
另一个是三生，他冷漠的问道，你要救的是谁？你有没有考虑清楚？
重新推开那间海上小屋的竹门。
七人像往常一般，围绕在餐桌上。
只是气氛异常的浓重，母亲偷偷的啜泣，女儿们咬着嘴唇，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村子的冷漠。
父亲还拿着那张破损的渔网。
以往最为吵闹的李凝和李恽两人，此刻最为安静。
"我要离开。"
突然两人抬起头，用着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
就算两人同时出声，也没互相对望。
都只是在宣布着自己的决定。
"不，不要。"
母亲仿佛预料到了两人的话，再也捂不住泪水，缓缓溢出。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那群恶人一定不会再回来的。"
"一定不会。"
她偷偷看了眼丈夫，想他说句话，挽留自己的两个儿女。
但丈夫的眼神却是异常的坚定。
突然出声问道："你们觉得世界有尽头吗？"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李父缓缓说道："今天我听到了一句话。"
"如果衣食温饱都没能解决，那探索边境的事就太过遥远了。"
他转向李凝两人，问道："你们觉得自己吃饱了么？"
沉默了许久，李恽先出了声："没有。"
"或许以前有，但现在不再有。"
他眼神中最后一丝犹豫消散，郑重说道："我本以为将肚子吃的鼓起，就是吃饱了。"
"但我才发现，这仅仅是我饱了。"
"而大部分人并没有，他们贪婪，饥渴，不懂停止。"
"为了能让自己的肚子裹上一层鱼皮，他们能不惜火烧人肉，做着吃人的勾当。"
"如果没人去阻止，他们永远不知温饱。"
"所以我想离开，因为我也开始饿了。"
"只要一想到有人被贪婪所伤害，我的肚子就饿的难受。"
"饿的想要吃掉，那些吃人的人。"
随后，李凝也开始出声说道。
"我饱了。"
"那股冷漠，那些疑问，不断的，强行的从我的眼睛，耳朵，甚至从嘴里涌入。"
"它们填满了我的腹，以至于现在的我，再也不想吃一点东西。"
"我需要个答案，去解决满腔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解决了所有疑惑，我会回来的。"
她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对着自己的母亲："如果那天，母亲你能为我做一餐饭么？"
"我想，我一定很饿。"
李母点了点头，然后捂住嘴，把头埋入了大女儿的怀中。
就算她听不懂三人话里的意思，但也清楚，一切都挽回不了了。
他们要离开这个家了。
李父将渔网放在地上，浑身紧绷的肌肉在此刻松懈下来。
他看向窗外，那片月光银绕的大海上还残留着他的恐惧。
"你们很勇敢。"
他失魂的笑了笑："我也吃饱了，早该吃饱了。"
"但我还是很担心你们没有吃饱。"
"所以世界有没有尽头这种事情，对我而已，没有一点意义。"
"这样说可能有些太高尚了。"
他苦笑着："说穿了，我害怕。"
"我害怕失去你们，也害怕失去自己的性命。"
"所以我不愿意吃饱。"
"只要每天出去捕鱼，然后再吃一碗饭，再吃一条鱼。"
"那就足够了。"
李父突然挠头："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就，就。"
他放下手，叹了声气："你们走吧。"
"去吧，离开这座温饱都没有解决的渔村。"
"去找你们世界的尽头。"
李凝和李恽起身，走到了门外，他们背对着家人。
眼里的泪水不断流下。
他们也想就这样满足，然后留下来，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但内心总不能放下，这是唯一一次出现在眼前，可以供他们选择的道路。
如果今天没能踏出一步，那以后就再没勇气去踏足了。
"还有一件事。"
李父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饿了，就回家吧。"
"这里永远会有你们的碗筷。"
李凝两人顿时哽咽，吸溜一声，将鼻涕与泪吸进了心底。
然后转过身，面带微笑，深深的对着屋子里的五人磕了个响头。
起了身，李凝和李恽两人对视一笑，然后背对着对方，向着自己的道路走去。
.........
半个月之后，三生按着悬赏上的地图，来到委托人之处。
结果走着走着，他居然走到了绛仙城。
他嘴角一抽，放出千武宗特制的信号，等着委托人的到来。
片刻之后，一道熟悉的身影走来。
三生叹了口气，无奈道："果然是你。"
"和李越生那家伙扯上关系时，我就该猜到，这件事与你有关了。"
"吴浩恩！"
那一身书生儒雅之气的吴浩恩只是笑笑，来到三生身前。
"看样子，你成功了啊。"
"成功是成功了。"三生冷冷说道："但有几个问题，需要你来解答一下。"
"说吧。"吴浩恩点头："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给你解惑的。"
"这个悬赏令是怎么回事？"
"城主亲自上千武宗要求更改的。"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需求。"
"千武宗内的消息。"
三生一愣，暗骂一声，这个猴子！转眼就把自己的情报卖了！
"那白玉珍珠的情报呢？你们和李家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渔霞村中的村民，他们所知道的白玉珍珠只是海边光景，断然不可能传出宝物的消息来。"
这个问题极为重要，他要弄清楚李越生和吴浩恩他们要找的究竟是被自己吃下去的白色圆球，还是那宝盒里的白玉珍珠。
"这个问题。"吴浩恩摇摇头："事实上，我们也不清楚白玉珍珠是否存在。"
"只是渔霞村中有价值百万银两的白玉珍珠，这个消息突然在城中流传开来。"
"而吴家又收到了李家准备抢夺这颗白玉珍珠的消息。"
"为了不让他们得逞，才让城主前去千武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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