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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噩耗


  朱澄这是打算破釜沉舟了,牺牲自己手下的命,给张简和傅大夫铺路。

  “他们可是你一手培植起来的,”平日里,张简没少见朱澄与他们一起喝酒吃肉,亲如兄弟一般,“经过今夜一战,只剩了二十多人,你真舍得拿他们当饵?”

  那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朱澄闭上双眼,心如刀绞。

  他怎能舍得?

  但是……

  再如何舍不得,也得舍得!

  被点名的二十多人齐齐下跪,“我等愿为圣上、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多一个助力,就多一份保障。

  张简没有拒绝。

  时间就是生命!

  上京之事,宜早不宜迟。

  张简带着小傅军医立马启程,临别之际,湿润的双眼含着光,忍不住对着无羡碎碎念叨,“奴婢这一去,说不准,就看不到小皇子的出生了,娘娘一定要保重凤体啊!”

  无羡注意到,他在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垂着眸,这不是出于做奴才的自卑,而是在看她的肚子。

  她知道在他的眼中,她只是朱寿宠爱的女人,一旦被朱寿厌弃了,或是对他造成了妨碍,就会同前两个月那般,立刻变脸,下手绝不留情。

  此刻,他的不舍与留恋,全是对她怀着的龙子表达的。

  那又如何?

  反正孩子是她的,母子之间还需要斤斤计较吗?

  相反,她该高兴才对。

  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能获得这份忠心,是他的福气,她该替他惜福才是。

  “孩子会动了,刚才他还踢了我一脚,活泼得很,你要不要摸摸他?”

  无羡的提议吓到了张简,双手无措地绞在一起,颤声道,“奴婢、奴婢是不全之人,怎配碰触龙子?”

  嘴上拒绝得坚决,内心却是忍不住躁动起来。

  若是真能让他碰一碰龙子……

  即便死了……

  也值了!

  “平日你在宫里,扶圣上登楼、下辇的事可没少做。连老子都能碰得,为何碰不得他的孩子?”

  无羡最烦这副磨磨唧唧的性子,一把抓起他的手,覆在隆起的小腹上。

  刚碰触上去,张简就如触电了一般,迅速将手缩了回来。

  下一瞬,又在众人迷惑的目光中,再次将手贴了上去。

  他的眼角挂着泪,嘴角却是高高翘起,对着朱澄道,“小皇子动了,踢了奴婢,踢了奴婢!”

  一句话重复了两遍,语气半是激动,半是炫耀。

  无羡莞尔一笑,因为怀孕,语气染上了几分母性特有的温柔,“他会保佑你们的。”

  张简重重地点了下头,依依不舍地缩回手,身子矮下去,低低地拜伏在地,哽咽道,“奴婢给娘娘和小皇子跪安了。”

  无羡伸出手,将他虚扶起来,“一定要安全回来,我和孩子一起,在钦州等着你们!”

  岑青依然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摆摆手,不厌烦地催促道,“好啦好啦,再磨叽下去,天都要亮了!”

  送走了张简等人,无羡也行动起来,按照计划,继续往南潜行,走的依旧是水路。

  为了不引人注意,换了一艘不起眼的小船,一路小心翼翼,避开追踪,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小渔村落了脚。

  这个渔村原本被海盗占据了,海盗的规模不大,狗蛋都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岑青带着手下一锅端了。

  无羡安安心心住了下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若说有什么别扭的,就数朱澄的目光了,总是盯着她肚子瞧,弄得她心里毛毛的。

  其实,朱澄心里也没多想,就是有些不甘心,头一回对张简那个阉人,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小嫉妒。

  若他是个阉人,他就不用避讳了,也能感受一下龙子的胎动……

  呸呸呸!

  想什么呢?

  他怎么能自甘堕落,成为阉人呢?

  说起来,张简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能不能躲开太后的爪牙,顺利回京。

  他不敢去探听消息,甚至连这个渔村都不敢踏出一步,就怕暴露了行迹,非但帮不了张简,反而让娘娘和龙子陷入险境。

  将担忧埋藏在心底,看着无羡的肚子一点点大了起来,纠缠了她许久的孕吐不治而愈了。

  她终于能放开胃口,享用美食了!

  何关几人比她还高兴,变着法子给她弄好吃的,遭到了柴胡的严厉训斥,“主子的饮食必须控制,不能吃太多东西!”

  半仙:“之前是吃不了,没办法,如今能吃了,怎么还不让吃呀?”

  奚淼:“看看她,都瘦成什么样了?”

  墨竹:“就是就是!”

  岑青:“我们寨子的孕妇,可没她那么瘦的。”

  狗蛋:“还没我养的母狗壮实呢!”

  众人:“……”

  理是这么个理,但这话怎么听得那么别扭呢?

  何关调转矛头,指回柴胡:“你不是不擅长产科吗?”有什么资格瞎指挥?

  “……”扎心了的柴胡,辩解不过最会耍嘴皮子的何关,只能拔高语调,强调,“这是我师兄交代过,听师兄的准没错!”

  两拨人就此斗了起来,一方以何关为首,偷偷摸摸给无羡塞吃的,另一方只有柴胡一人,奈他如何严防死守,依然防不胜防。

  无羡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起来。肚子则如吹起的皮筏,越来越大,走两步都显得吃力。

  两方又为无羡是否该卧养争执起来,吵得不可开交,就连持中立态度的马哲和胡勒根都无法幸免,被拉去做了裁判。

  一帮子人吵得火热,靠着墙角的朱澄突然开口,“吵这些有什么意义?该启程去天方了。”

  被众人围攻了好些日子,柴胡的心里早就憋屈一股气,朱澄的言论就像是滴入油锅的一滴水,彻底将他炸了起来,“师兄还没回来呢,怎么能走?”

  半仙:“还有十多天,无羡就要临盆了。这个时候启程,你让她生在海上啊?”

  何关:“我看啊,他就是不待见张简。催我们离开,趁机抛下他!”

  舆论的风向当即偏了,一致对着朱澄开火,一人一句,如同滚动的车轮,将他碾压得完全没用回嘴的机会。

  马哲举起手,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目光自上而下,将朱澄打量了一遍。

  不同于旁人,他的鞋底不止沾了黄沙,还有些许尘土,呈现紫色,别的地方很少见,只有通往镇上的那段小路才有。

  “你偷偷去了镇上?”马哲用的虽然是疑问句,心里已然认定了。

  “你疯了?”奚淼心里的火,蹭蹭蹭地冒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前日还有官兵来附近查探,这个时候你去镇上,就不怕惹来官府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将无羡的安慰,放在心上?”

  瞬间,朱澄成了众矢之的,就连不怎么敢插嘴的墨竹,都数落了他好几句。

  “你们只会吵吗?”朱澄的突然发飙,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没见过做错事,还敢那么嚣张的。

  一时间,气氛安静得让人压抑。

  马哲沉着脸,再次打破了僵局,“你去镇上得到了什么消息?”

  以他对朱澄的了解,不应该如此莽撞才是。

  朱澄抿了抿唇,低沉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喑哑,“圣上……病危了……”

  “你这是蒙谁呢?”何关一声冷笑,“前两个月才从京师传来消息,小傅已经顺利入了宫。不就是溺了水,着了凉吗?凭他的医术,还能把人给医病危了?”

  朱澄也希望这是假的,抬起头,将即将掉落的泪水逼了回去,“前日官兵来,我偷听到了他们的闲聊,说是圣上……在南郊祭祀天的时候,吐了血……”

  胡勒根迅速冷静下来,将朱澄透露的信息分析了一遍,“只是听了些闲聊,并不可靠。”

  朱澄再次垂下头,眸色沉沉,“所以我去了镇上,潜入了府衙……”

  “你进府衙啦?”何关像是受了惊吓的猫,差点跳了起来。都不知道,该说朱澄这人胆力过人,还是该说他胆大包天。

  朱澄长长吸了一口气,压下情绪,尽量以平静的语气,继续道,“我在府衙的仓库里,找了好几箱白布,全都是新购置的……”

  不言而喻……

  这是在准备后事了……

  府衙的官员可没有这个资格,让整个府衙装点白布的。

  能让他们这么做的,只有大明最为尊贵的人。

  朱寿!

  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没人继续开口,就连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

  “他……真的出事了?”一道嗓音突兀地响起,清中透着冷。

  朱澄循声望去,怎么是她?

  “娘娘?”

  为了避开无羡,他特意挑了她和梨儿去海边散步的时候,找何关等人商议。

  想不到最终……

  还是让她给听了去……

  无羡的手捂着肚子,眼中含着泪,“我想……”

  又想回京?

  想都别想!

  这么危险的想法,必须扼杀在萌芽里!

  何关立马打断了她的话,“都开始准备后事了,若非救不了了,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咒他?连小傅都救不了,你去能有什么用?给他披麻戴孝,料理后事?还是打算共赴黄泉,一起合葬?”

  “此处的海盗存在了那么久,当地官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日突然派人来此搜查。”马哲的双眉,拧在了一起,“可见,太后想要斩草除根,永诀后患。主子更该好好保护自己才是,即便不为了您自己,也该为了您肚子里的孩子,他可能是圣上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了。”

  胡勒根也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无羡无语,“你们都以为,我要杀去京师?”

  众人:“……”

  难道不是吗?

  “我没那么蠢!”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不会白白去送死。

  无羡一手捂着肚子,另外一手搭在梨儿的肩膀上,脸色变得越发差劲,“我这是要生了!”

  “原来是要生了呀!”何关拍了拍胸口,刚刚把心放下,猛地又提了起来,“什么?要生了?”

  双眼瞪到了最大,扭头转向柴胡,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臂,“怎么就要生了呢?不是说,还有十多天才临盆的吗?你这个庸医,怎么连个时间都不会算啊!”

  柴胡感觉很委屈,“孕妇生孩子,时间本来就很难算。”更何况,那是他师兄算的,出了错,错了也不该算到他的头上。

  “吵什么吵!能吵出孩子吗?”岑青拿出河东狮吼的神功,成功镇住了众人,叉起了她的小蛮腰,摆出了平日里指挥小弟的架势,“幸好本姑娘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将熏蒸产房的香料准备好了。还杵着这儿做什么?都给我动起来,将产房准备好!”

  众人如醍醐灌顶。

  马哲:“我去点熏香。”

  柴胡:“我去清洁产房。”

  狗蛋:“我去烧水。”

  何关:“我去切参片。”

  ……

  每说一条,岑青就点一次头,直到听到胡勒根说要去拿剪子,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拿剪子做什么?又不用缝合伤口,需要用剪子剪衣服。”

  受到质疑的胡勒根,陷入了自我怀疑中,“我就是听说,生产需要用到剪子,就……”

  就什么就啊!

  岑青摆摆手,盖住了他的话,“我家的狗都用不到。”

  “关狗什么事?”奚淼嗅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味儿。

  “怎么没关系啦?我家的狗,都是我帮接生的,一个都没到过剪子!”

  “你所谓的接生经验,指的就是你家的狗?”奚淼半眯起眼,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是啊!”岑青这个缺根筋的傻大姐,完全没注意到自身的问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狗能跟人比吗?”以前这句话,都是别人冲狗蛋吼的,他还觉得特别不服气,头一回,发自内心的,他想要用来吼别人。

  “狗自己叼两根草,搭个窝,就能生了。有没有人搭手,都一样,人能一样吗?”

  就同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似的。

  他娘就是生在他弟弟的时候去的,也是早产,那时候他跟着他爹去打猎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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