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死生

　　袁府，花厅内，四下燃着几只巨烛，将厅内照得十分明亮。

　　除了那个受伤初愈的军汉在廊下侍立，众人各自分宾主坐定，丫鬟将沏好的香茶端了上来。

　　袁夫人挥挥手，丫鬟和身后的两个仆妇都退了下去。

　　自打袁传宗身死，袁夫人憔悴了许多，眼圈一直都是红红的。

　　“我们夫妇此次赴京，多亏了长风道长和红玉姑娘一路扶持，妾身在此先行谢过！“

　　说话间，袁夫人站起身来，冲着二人福了一福。

　　刘长风和红玉相视一眼，连忙起身还礼不迭。

　　“夫人，关于袁大哥的事，我和红玉还要向夫人请罪，还望夫人……”刘长风一边还礼，一边略显尴尬的说道。

　　袁夫人却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说道：“拙夫身死，那是没办法的事，诸位也都尽力了，妾身虽是个妇道人家，却也晓得些事理，怎么会怪罪两位呢？”

　　说到这里，袁夫人双眼看着空处，微微出神道：“他一心为国，满心只想着攘外安内，让天下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如今壮志未酬身先死，让人好生替他惋惜。”

　　众人听她说得动情，都不由得伤感起来，默默无语。

　　袁夫人此时已是泫然欲泣，强忍着眼泪继续道：“明日李先生报知有司后，我想带着拙夫回老家安葬，他在外漂泊得太久了，如今也该叶落归根了。”

　　“几位若是愿同去做客，妾身自是欢迎，如果不愿，也由得大家，贱妾此后便是一个未亡人，待我将幼子小女抚养成人，自会追随拙夫于地下。诸位的恩情，只有来生再相报了。”

　　话到此处，袁夫人脸上的悲戚渐渐散去，反而透出一股子坚毅之色。

　　“夫人！……”

　　廊下侍立的军汉听到此处，突然大叫一声，拔足奔到袁夫人眼前，一把抱住了她。

　　“大胆狂徒，还不放手！”袁夫人惊怒交加，不停挣扎。

　　令人惊讶的是，刘长风等三人只是在一边微笑着看戏，竟然都不出手相助。

　　军汉见袁夫人挣扎的甚是激烈，忙放手松开了她，回手用力在脸上抹了几把，欣喜异常的大喊道：“夫人，是我，是我啊！”

　　袁夫人此时惊魂甫定，定睛细看，眼前的人儿，不是自己的夫君袁传宗又是哪个！

　　“相公！……真的是你，贱妾不是在做梦吧！”袁夫人惊喜莫名，喜出望外，双眼不由得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夫人，是我不好，让你忧心了！”袁传宗也是双目湿润，分外动情。

　　都说小别胜新婚，何况是生死之别，起死回生。

　　趁着袁传宗两口子执手相看泪眼的工夫，刘长风、红玉还有李先齐齐向袁夫人施礼请罪。

　　“我等欺瞒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袁夫人不好意思的轻轻推开袁传宗，急忙向众人还礼，眼里含着眼泪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真的把妾身搞糊涂了。”

　　“夫人莫急，容贫道一一道来，这个还要从巨鬼到来之前说起。”刘长风说完，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缓缓说来。

　　原来巨鬼到来之前，袁传宗曾说要出去和庙外人决一死战，赢了自然破局，输了身死，庙外人就会自行退去，众人就可以得到保全。

　　当时红玉和李先苦劝袁传宗打消主意，只有刘长风没有出声，因为他当时心里一动，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当时就预感到当夜是个不死不休之局，如果力不能敌，那就只好让袁传宗自个去死了，好过全军覆没。

　　当然，真死是不可能的，可以共死，绝不独生，乃是一句生死誓言，可不是说说闹着玩的。

　　当时刘长风就想到了青云子借草人替身遁逃的往事，心里面早早打定了主意。

　　后来魔将现身，双锤击来巨石，将山神殿内砸得尘土弥漫，对面不见人影之机，刘长风趁乱用坠下来的屋顶的茅草扎了个草人，然后念咒施法，动用了草人替身符，变作袁传宗的模样，塞到了供桌下面。

　　真的袁传宗则被刘长风一掌打晕，换上了一个军汉的衣服，就躺在众人眼前。

　　那个军汉，早已被巨石砸死，剥掉他的外衣给袁传宗穿上后，尸首被刘长风偷偷藏到了山神塑像后面，后来随着其他军汉和仆妇一并超度安葬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红玉帮忙刘长风完成的，她也是第一个知情者，后来一路上，也是她动用狐族秘法，为袁传宗易容改变相貌，瞒过了诸多探子。

　　李先是第二个知情者，所以他后来一路上都腻在马车中，明着是照顾受伤的军汉，实则是就近陪伴保护袁传宗。

　　他们四人，背着袁夫人认真秘密的讨论了一番，最终决定在路上瞒着夫人，等到安全到达京师后，再告知真相不迟。

　　说到这里，刘长风向着袁夫人作了个揖，笑笑道：“多亏了袁夫人一路上哭哭啼啼，伤心欲绝的样子，这才骗过了众多探子，一路得以平安无事，顺利抵京。”

　　袁夫人此时早已破涕为笑，假装生气说道：“哼，合着你们就瞒着我一个人啊，摆明了是怕我犯傻，坏了你们的大事呗！”

　　她其实心里明白，如果自己早早知道了真相，肯定会忍不住去见袁传宗，到时候想必会露出马脚，再度招来刺杀。

　　众人一听袁夫人话语，全都哈哈大笑，一时间花厅里其乐融融，有如春暖花开。

　　当下袁夫人唤来仆妇，安排酒席，好酒好菜招待众人，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庆功宴。

　　酒至半酣，袁传宗沉声道：“这一路上，闲暇时我细细想来，听那个庙外人的声音，如果不是刻意装出来的，那他应该是个阉人。”

　　“阉人？”刘长风虽然知道阉人就是太监的意思，但第一次在现实中接触到，难免发出疑问。

　　“对！当朝东厂和锦衣卫中就有不少阉人高手，大内的阉人高手更多！“袁传宗一脸凝重，回答了刘长风的疑问。

　　“大人，难道洪嗣德那厮和阉党余孽同流合污了？”李先一脸惊疑的问道。

　　洪嗣德本就是当朝权臣，如果和深得皇上信任的阉党余孽勾结在一起，这场朝堂权力之争，袁传宗将毫无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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