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怜悯

　　虽是春日，日头却偶有烈焰之时。

　　虞昭鸾跪在夫人阁院子的中央，双手高举着玉壶，面色十分沉静，以至于出来凑热闹的夫人以为她根本无事。

　　而只有她心里清楚，这玉壶不，举是不尊，举的话受苦的便是她，左右都是薛永淑要罚她，根本不怕找不到理由。

　　至于这群看热闹的夫人们，大多抱着看笑话的态度，丝毫不曾同情她，更别提为她求情。恭亲王一直未归，根本不会有人通风报信，于是现下府上只剩下对侧王妃言听计从的人，就连下人都不会站在虞昭鸾这边。

　　柳青青是无意中看到虞昭鸾的，她照例每日都会向薛永淑请安，一般在早膳之后，也不知今日是耽搁了一会儿，来到主阁前，便见虞昭鸾已经跪在院内。

　　“虞妹妹？”柳青青绕道而来，微微惊讶，“这是……怎么了？”

　　虞昭鸾没有回答她，只是说，“柳夫人，与您无关。是妾身的错。”

　　柳青青一时疑惑，向旁边问了问，直到身旁的奴婢回道，“夫人，听闻是虞小主惹恼了侧王妃……”

　　柳青青了然，也并不再追问，“虞妹妹，你放心，侧王妃脾气虽暴躁了些，但也不是什么话都不听的。”

　　虞昭鸾暗想，薛永淑也只会看在柳青青的面子上稍微软点脾气，但若饶了她？只怕薛永淑绝不会拉下这个脸的，否则一次拉下了，往后就不会再有捡起来的机会了。柳青青前世虽没得罪薛永淑都不得善终，这一世若帮她这一次，只怕薛永淑会怀恨在心，陈宝珠的前例尚且历历在目，何必再搭上一个柳青青？

　　她要的可不止是对薛永淑的控诉那么简单，那么这样的怨恨，最好是愈渐积攒得好。

　　“柳夫人！”见柳青青要走，虞昭鸾忍不住唤她。

　　柳青青回头，却听到虞昭鸾说，“多谢柳夫人好意。这是妾身应受的，夫人不必如此……”

　　“可是……”柳青青抬头看了看，又见虞昭鸾态度决然，只好作罢，“好吧……”

　　虞昭鸾继续跪在院子里，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她眼前一阵晕眩，周围的声音她好似已经听不到。可是她脑子还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玉壶打碎，否则她肯定比死还难看。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只是跪着而已，可比前世她深受酷刑时要好百倍。她不能倒下，绝不能！否则便是在向薛永淑认输，她那么要强，绝不会让薛永淑轻看自己！

　　可是身体的虚弱无法支撑她坚持下去，在她感到手臂一酸时，人已经倒了下去。

　　然而她并未感到疼痛，反倒是一双手迅速将她接住，顺便将差点摔碎的玉壶接住。

　　她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夫人？”

　　周围还夹杂着一些细碎的议论声，可是她已经听不清了。

　　有人晃了晃她的双肩，她勉强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的竟是无痕的脸。

　　“无痕？”她有些不确信地喊道。

　　“属下在。”无痕答道，语气却是情不自禁的紧张。

　　虞昭鸾这才放下心，是无痕，至少这一刻她无需逞强，也无需顾虑是薛永淑的人对她不轨。她迅速抓住无痕的手臂，强忍着不适说道，“别告诉他。”

　　无痕皱眉，他并不理解这样的做法，他以为她会哭，会诉苦，会求他带自己去见王爷。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倔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示弱。

　　但虞昭鸾心里清十分楚，这些后院琐事，叶廷南根本无心处理，他既不会替她多辩白一句，也不会因为她受了点伤便惩治薛永淑，否则前世她受了那么多苦，眼看着紫娉被薛永淑活活抽打致死，他也不曾为她多求过一次情。

　　这样毫无用处的怜悯，她实在是不屑。

　　与其如此，不如再积攒得多一点，薛永淑以为她是胆小怯懦，可殊不知，她要借其手与叶廷南作对，到时候叶廷南就算怪罪，她也不过是被薛永淑折磨的一个小庶妾罢了。

　　然而无痕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只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愈渐布满汗珠，秀气的眉峰只有聚拢的高度。

　　“夫人？”见她闭上眼不说话，无痕忍不住唤了一声。

　　虞昭鸾没有睁开眼，断断续续说，“送我回去吧……我想，歇会儿……”

　　无痕眼中一沉，抬眸看去，有人正从主阁走出来，像是来看看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将虞昭鸾抱了起来，只留下那冰冷的玉壶在地上，转身便往右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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