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雅兴

　　虞昭鸾有些不相信，慕容亓还能记得她说过的话。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买来一个花钿。

　　见虞昭鸾没有说话，慕容亓又小心问道，“你不会……也不喜欢这个吧……”

　　虞昭鸾回过神，轻笑回道，“没有。臣女喜欢。”

　　至少还能换来一个短暂的快乐，她还是很感激的。

　　见她没有拒绝地收下，慕容亓跟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也不懂这个，只要你不嫌弃……”

　　“怎么会？”

　　虞昭鸾自然摇了摇头，又将花钿拿了出来，突然想到什么，“不如，世子为我上妆吧？”

　　“啊啊？上，上妆？那要……怎么弄啊？”

　　慕容亓一阵错愕，他一个大男人，别说花钿了，连胭脂水粉都知之甚少，怎么会知道这东西怎么用？

　　虞昭鸾却并不着急，只是将花钿递了过去，教道，“贴在额间就好。”

　　说着，她已经朝他走近几步，仰起脸看着他。

　　“可，可以吗？”虽然接过花钿，慕容亓还是有些紧张。

　　他举起花钿，却迟迟没有下手，只是看着虞昭鸾的脸，眼里闪过些许紧张。

　　虞昭鸾暗笑，知晓他是怕贴错了地方，于是一把抓住他的手，将那花钿按在了额间。

　　过了一会儿，她已经放下手，一边合起锦盒，一边抚了抚额间展平的图案，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样？”

　　她既没有铜镜，便不能立马看到自己上妆的模样，只能借助慕容亓的眼光来判断了。

　　而她仰着脸，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一时间竟让人分辨不清，那迷人的究竟是花钿的图案，还是她那张脸蛋。

　　至少慕容亓认为这是相辅相成的。即便是看过这张脸再多次，还是觉得这样吸引人。他盯着她的脸，只觉那笑容异常晃眼，忍不住喉间一动，他情不自禁回道，“好……好看。”

　　世间女子谁不爱被人夸赞，虞昭鸾也不例外。

　　听到慕容亓这样说，她眼中含笑，又说道，“世子殿下，谢谢你。”

　　她以往如果不开心都是自我消化，倒还没遇到过真正花功夫哄她开心的人，哪怕是叶廷南，也只是敷衍了事。她是没想到慕容亓表面看起来跳脱鲁莽，却不知他也有心思细腻的时候。

　　虽说这快乐有点短暂，但至少此刻她是毫无忧虑的，也不需要为那些琐事纷杂而烦心。也正因如此，哪怕日后她的生活再陷入灰暗，她还能拿出这样美好的记忆怀念，告诉自己，她还可以坚持下去，直到她能够再次无忧无虑地看到这样的人间美丽。

　　许是虞昭鸾的眼神太过真挚，慕容亓越看越觉得自己陷了进去，再也爬不出来一般。可又听到她与自己这样客气，慕容亓总觉得心里被堵住似的，一阵烦躁油然而生。

　　他这样看着虞昭鸾在自己眼前笑颜如花，心里却憋了更多无法说出口的话。可是转念一想，如果现在不说，他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看着虞昭鸾就在自己面前，他心里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当下清了清嗓子，“阿鸾……我……我有话对你说……”

　　“嗯？”虞昭鸾本打算继续欣赏这片华丽的杏林，见慕容亓一脸正色，以为他要告诉自己什么重要的事。

　　慕容亓鼓起勇气，说，“阿鸾，我……其实我……”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彻底打断了慕容亓的话，“没想到世子殿下如此雅兴，竟也有空来御花园赏花探春？”

　　慕容亓顿了顿，刚才准备好的言语统统化为乌有，他不耐烦地转身，只见来人一身清冷高寒的架势，似是他并不待见的态度。

　　他不悦地皱了下眉，勉强打了声招呼，“姚大公子？”

　　姚邡是带着一帮太学院的学子一道走来的，又因自己惯是张冷脸，还走在最前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耀武扬威的公子哥。

　　可姚邡虽是冷傲，却贵在知礼，才及树下，便行礼道，“参见世子殿下。”

　　他身后还跟着几家的公子，也跟在后面行礼，并不敢随意开口。

　　虞昭鸾是没想到姚邡也会走到御花园的，但转念想以前听过小哥哥说起，太学院下学时常有三五成群的公子哥，偶尔回府尚早，便会来御花园闲逛一会儿。如此才能解释他们会在这里偶遇吧。

　　只是有一点她很好奇，按理说小哥哥不管做什么姚邡几乎了如指掌，想来今日被公主邀请赏花也应当早就传进姚邡的耳朵了吧？可是但听他此话，貌似他还不知道今日公主还请了她和慕容亓。否则以他的性子，岂不是要阻止小哥哥前来？毕竟他巴不得小哥哥和她此生都不再相见？

　　“虞小姐也在？”姚邡后知后觉，绕到慕容亓面前才看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看到熟悉的面容，他的声音果然阴沉不少。尤其是看到虞昭鸾额间嫣红，和慕容亓挨得又是很近，哪怕这般面容无懈可击，可是他愈看，拢起的眉峰便愈紧。

　　“见过大公子。”虞昭鸾眼看也躲不过他的审视，便乖乖行了礼。原本肆意的笑容自然收得不见一丝踪影。

　　自从上次刺杀之事过后，慕容亓对姚邡印象并不好，尤其是他眼中对虞昭鸾毫不掩饰的厌恶，于是将虞昭鸾挡在身后，调侃起来，“大公子不也是好雅兴？只是本世子原本还是好雅兴，公子一来，倒不知这雅兴该怎么继续了……”

　　这话说的直白，虞昭鸾也愣了一下。她想起那夜景宗传召时，他亦是没给叶廷南一个好脸色。可要知道姚邡和叶廷南是一丘之貉，都是睚眦必报之人，慕容亓若是三番两次这样不恭不敬，只怕会与叶廷南树敌。原本那刺杀之事就离不开叶廷南的诡计，虽说这次有流民挡在前头为叶廷南洗脱罪名，但难保他不会继续动手，再次对慕容亓做什么。

　　“世子殿下说笑了，刚才还与臣女说，能见杏林盛开，哪怕是独自前来，也是雅兴至极呀？”虞昭鸾忍不住说道。

　　慕容亓明显没料到虞昭鸾会这样说，一时没明白过来，对姚邡自然没有好脸色，“那……那能一样吗？谁愿意一天见到这两张一模一样的冷脸，还能有心情……”

　　姚邡难得没有将慕容亓的敌意放在心上，却听到他后面一句，眼里的沉色越来越深，“敢问殿下，此话怎讲？”

　　“哦？大公子不知道？”慕容亓像是发现一件很不得了的事，随即打量起姚邡脸上的疑惑。

　　虞昭鸾却是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姚邡真的不知道今天他们为何会在御花园。那就意味着他还不知道她和小哥哥已经见过面。如果是搁在平常，姚邡便已对她不满，若再知晓今日公主所为何事，他定然又要怀疑她意图不轨了。

　　“还请殿下明示。”姚邡盯紧了虞昭鸾变换不定的小脸，一股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更迭。

　　慕容亓果然露出只有我知道的庆幸和得意，耸了耸肩说，“自然是你那位好弟弟了……公主今日请我们几个一道逛逛御花园，大赏春色，本世子大发慈悲，应邀而来。只可惜你们这两位亲兄弟，除了会摆张冷脸，还会干嘛？要不是还有阿鸾陪着，本世子可真是要闷死了！你都不知道……”

　　虞昭鸾暗想这下可真是完了，她适才夸慕容亓还是早了，这孩子就是说什么都不过脑子，仅凭当下的嘴瘾最大，看来是要得罪不少人……

　　果然，她抬眸看向姚邡，那张俊美的脸上早已阴沉密布，虽没有开口，可眼中已是质问的意思。

　　虞昭鸾极力保持着冷静，她再怕姚邡，可她今日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否则现在站在这里可就不是她和慕容亓了。就怕姚邡殃及池鱼，对她根本不会手下留情。

　　一时间，姚邡陷入沉默，若不是身后赶来的宫人，只怕这样的气氛又一发不可收拾。

　　那宫人开口说道，“世子殿下，公主催问着呢，说殿下和虞小姐走得太慢，怎么这会儿还未到亭台歇息？若再不去的话，公主可就不给殿下和小姐留下吃食了……”

　　“知道了知道了！”慕容亓听完就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那宫人退下，又嗤笑道，“切！这个叶元瑾，还嫌我们走得慢？也不看看刚才是谁一个劲拉着姚二说话……阿鸾，咱们走吧，省的待会儿又被叶元瑾那家伙数落……”

　　虞昭鸾自然是没有意见，总不能让公主在那里干等着。可想到姚邡还在眼前，她又担心他会不会阻止自己前去和小哥哥见面。

　　只是她没想到慕容亓不仅没有任何芥蒂，甚至主动邀请起来，“对了，反正大公子也是无事，不去同我们一块去吧？看看公主殿下是不是一点吃的都不留给我们？”

　　她更想到，姚邡竟然会答应一同前去，一刻也没有犹豫。他身后几个公子许是以为公主也图个热闹，也跟着起哄，说完跟着一同前去。原是慕容亓也去过几天太学院，虽不懂这群公子哥嘴里的大道同仁，却是一起玩耍过，总归是熟脸，倒也没那么多不好意思。

　　慕容亓又偏是爱玩的性子，见他们几个也有此意，瞬间就忘了今日公主说过他们几个要单独相处的话，一股脑吆喝着，“好啊。你们也去！”

　　说完，一群人都陪着慕容亓往御花园深处的亭台走去。

　　虞昭鸾一路跟着，却觉得如芒在背。原是她本想着姚邡单独去，她只管安静装傻，默默躲在慕容亓身边就好。谁知道慕容亓这一答应，便是这么多人一道前去。慕容亓本是个闹腾的人，眼看着玩伴一多，路上便是和这群人勾肩搭背，很快就向前走着，哪儿管的到虞昭鸾还走在最后。

　　其实走在最后倒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她却要单独面对姚邡的直视，连躲都无处可躲。

　　姚邡向来不喜和这群公子哥打闹，又因他比他们年纪都大，每天挂着一张冷脸，大家都以为他不好亲近，连玩笑都不敢在他面前开。这会儿离开他，换做开朗活泼的慕容亓，自然也不愿再憋着天性。

　　这些人轻松了，可虞昭鸾却一点也不轻松。她本就和姚邡待着别扭，这会儿竟让她陪着他共走一路，这无疑是要了她半条命。因为她不仅要忍受他的沉默，还要忍受他的阴沉。虽说此前在刺杀一事上他吃过亏，她也算解气。可真让她当着他的面，她总是最安静的。她宁愿装傻充愣，也不愿姚邡看出自己的心思。否则，谁知道他会怎么对她？

　　她可是一点也没忘记他从不曾松懈对自己的威胁。

　　也好在姚邡今日和她有了点莫名的默契，既没有招惹她，也没有说什么话，倒让她安稳走完这段走向亭台的路。只是才到亭前，她却感到背后已经湿了大半。

　　“阿鸾！”叶元瑾一看到虞昭鸾才来，连忙从亭台走出来，“你再不来，咱们可真要吃完了！”

　　却见慕容亓身后跟来好几个人，当即停了下来，“诶？你们怎么也在这儿？还有……姚大公子？”

　　才听到兄长的名号，姚硕还是顿了一下，背着神站了起来，良久才缓缓转过身，却是没有开口，只是看着站在亭台外的姚邡和他身后同来的人。

　　“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这些人齐声行礼。

　　虞昭鸾知道叶元瑾今日还有要事，本就不想来这么多人，这下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是叶元瑾难道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抱怨这些人的不请自来，只是横了慕容亓一眼，“肯定是你这个家伙……”

　　“哟！本世子又怎么了？”慕容亓觉得莫名其妙，冷笑道，“你不就想让陪着吗？本世子给你找来了，你还不乐意？你看下次本世子再应邀？呵，做梦去吧……”

　　叶元瑾懒得和他继续争辩，转身就回了亭台，只留了句，“你们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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