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卿客

　　叶元琮见自己被点名，立马从席位起身，丝毫没有犹豫，“回禀父皇，确是儿臣所为。”

　　“是吗？”景宗轻笑，眼中竟闪过欣慰之色，但到底捕风捉影，随即隐匿在轻柔的眉眼间，“那……这位虞氏小姐是……”

　　“回父皇，虞小姐，”叶元琮说着，顺便看了一眼此刻跪在原地一脸沉静的虞昭鸾，眼里却闪过一股狡黠之色，随即回复道，“乃儿臣卿客，举世无双。”

　　也不知是为了让所有人听清楚，叶元琮故意扬声，生怕在场有人没有听到，以至于叶廷南听进耳中，眉峰也跟着一挑，表情十分戏谑。

　　虞昭鸾也跟着一愣，心里却是惊讶。要知北国重贤，所以贵门重臣豢养门客并不算新鲜事，只是养士之风多为男性，却极少招揽女客，若有，那也必是博闻强识且秀外慧中者，于是尊称卿客，以示敬意。

　　然而历数北国朝史，能尊为卿客者寥寥无几，最多时也还只是皇帝器重，设为宫中女官，难能在朝臣中夺目，可如今叶元琮说她是自己的卿客，这无异于是在将她推向朝堂，供百官鉴真。若实才在身，她也算不负所托，可这不等于彻底将她归为自己党营？

　　叶廷南再怎么觊觎，她也只希望是冰山一角，却不急着让自己彻底在朝堂冒出苗头，毕竟叶廷南小心极致，焉知他不会对自己设防？

　　她当即攥紧手心，心知自己是又被摆了一道。

　　这何曾是她要的万众瞩目，分明是叶元琮在借势东风，一来让叶廷南心生趣意，二来即便叶廷南愿意亲近，也必定抱有疑心。好谋虑！她到底低估了这一世的叶元琮，疑心不小就罢了，还知道留后手了？这样他俩便算作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日任哪一方出事，对方都逃不脱干系！

　　“什么？”

　　“卿客？”

　　席间果然又是轩然大波，连薛明华也跟着心思一沉，警敏的察觉在她眼中放大，奈何顾及皇后的尊荣体面，她隐忍着淡去眉间的紧张。

　　“太子殿下，这卿客……有何用意？”慕容亓也不是傻子，但见席间议论不止，忍不住小声询问起来。

　　叶元奕自刚才行礼，还没来得及坐下，听到慕容亓询问，却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视线在叶元琮和那女子脸上徘徊，只能按捺住心里的疑惑。

　　“抬起头来。”景宗正了正身形，声音骤然多了一股威严之势。

　　好在虞昭鸾见招拆招，叶元琮既然这么抬举她，那可别怪她今日过分夺目。她抬头时仍是嫣然，虽不见往日低眉顺眼，却也是不卑不亢，只见她独自走上前来，再行大礼，“臣女虞氏昭鸾，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鸾？是叫虞昭鸾？”

　　殿内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丝毫没有停止，反倒因为这个名字的呼出更加高涨。

　　“那不就是虞大人家那个小庶女吗？”

　　“小庶女？那……岂不是……岂不是要嫁给姚氏的……”

　　“诶！小声点！不是才听闻姚氏开口，说此事暂缓，都绝口不提了！”

　　“竟有此事？”

　　“这可就奇怪了，怎么瞧着这位虞小姐和二殿下还熟络些？”

　　“嘘，这可说不得，你没瞧见二殿下适才脱口，皇后的脸都黑了吗？”

　　“算了算了，还是别说了，且看这到底演得哪一处戏吧……”

　　好在这些议论并没有打扰到景宗。他只是认真地打量虞昭鸾，也没急着让她起身，又唤来太子，“太子眼瞧着，可识得虞小姐？”

　　“回父皇，虞小姐为二弟提携，儿臣从未见过，也并不识得。”叶元奕如实回答。他自然是不曾知晓虞昭鸾何人，只是听二皇子提议，却不知竟是卿客的身份。

　　“太子既然并不识得，二皇子如何将这样的女子带入宫中？”薛明华却在此时开口，语气虽是温柔，却像是藏了一把无形的刀，正要大刀阔斧，“名为卿客，也不过是歌舞上佳，二皇子未免过誉……”

　　言下之意，虞昭鸾不曾得诏入宫，与身份不符，更何况，太子还不曾过问，若是出了纰漏，实属欺君之罪。

　　“虞父何在？”景宗又问，神色好似在寻觅什么。

　　见被点到名字，虞老爷额间是止不住地流汗，堪比上次在恭亲王府的卑微模样，要不是被自家儿子推了出来，“微臣虞荣，参见圣上！”

　　“虞大人好教养，竟不知家中小女能被皇子招揽。”薛明华又顺势调侃一句。

　　虞老爷甚至来不及擦额间的汗，声音有些发颤，“这……”

　　“回母后，此事，还请听儿臣娓娓道来。”叶元琮却丝毫没有负担，早就备好的说辞自然是用上了，“这还得从几日前儿臣协管刑部之事说起......”

　　待叶元琮解释完，虞昭鸾当着大家的面，继续行礼，“二殿下昭心，臣女感激不尽，特献舞一曲为解殿下忧心。臣女舞技拙劣，二殿下尊称卿客，不过是看在圣上赏识，绝无半点私心。”

　　这是虞昭鸾现下唯一想出的措辞，尽力撇清亲密的关系，但也要留有余地。如此才能压下某些人的疑心。

　　“好一个绝无私心。虞小姐意指，二皇子并无提携之意？”薛明华雍容的脸上没有半分忍让。

　　虞昭鸾对于薛明华的逼问并不感到奇怪，薛皇后是精明人，比薛永淑要沉稳，即便再有什么情绪也难得从那张风姿尚在的脸上看出端倪。但看似得体大方的皇后也并非完人，世人只以为她薛皇后贤名在身，却不知她也是野心不浅，若论皇权贵重，她薛皇后看在眼里的可并不输叶廷南半分。前世虞昭鸾为叶廷南卖命时便时常得罪薛皇后，毕竟她是最荒唐的存在，身份低贱不说，更行苟且之事，京中多的是流言蜚语。可如今这才看她一舞，薛皇后便如此纠缠不放，难道是早看出她意图不轨？

　　她知道，薛氏总归是留不得的，毕竟当年薛皇后在东宫之乱事后扶持叶元琮，可并非为了叶元琮的权势，而是自己能掌控住的皇权。只不过现在仅凭她一己之力，似乎并不足以与皇后抗衡，要想扳倒薛氏，定要从长计议。

　　见薛明华一再逼问，叶元琮便替虞昭鸾解围，“母后说的极是。儿臣适才，自然是顺着父皇的意思。虞小姐不及卿客，但为国效力之心可见，所以儿臣以为，虽无尊卿客，但诚心似卿，实当嘉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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