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绸缪

　　江随安将虞昭鸾带进宫时，已接近晌午，国宴设于申时，这意味着虞昭鸾得抓紧时间梳妆打扮，并且还要和宫中的舞伎合一遍动作。只是她以为江公公行个方便，领路到了地方即可，却不料刚踏入宫门，江随安便停了脚步。

　　“江公公？”虞昭鸾跟着顿了步伐，疑惑地看着前方的江随安。

　　江随安转身，脸上挂笑，“小姐既是赴宴，倒还有些时辰。”

　　“是。”虞昭鸾跟着点点头，虽说并不宽裕，但轮到她步入行宫，实则还有个空隙。

　　“殿下既是提携小姐，奴才便明说了。”刚才在虞府，江随安端着还有点傲慢的脸，如今单独和虞昭鸾在一起，倒显得恭敬。只是想着有话要说，便也不怎么扭捏，“殿下说了，小姐得了空隙，可将此物放于意中人歇息之处。”

　　“什么？”虞昭鸾一时没明白，只见江随安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随即递了过来。

　　虞昭鸾疑惑地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正写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情诗？

　　虞昭鸾看向江随安，想到他刚才说放于意中人歇息的地方......

　　“这是......殿下的意思？”她有些迟疑地问道。

　　“此处深宫，就怕有心人听了墙角。小姐聪慧，便无需奴才多加解释了吧？”江随安颔首，并未解释一二。

　　虞昭鸾心里这才有数。这个叶元琮，想设计人就罢了，竟还捣鼓起这种玩意儿？

　　她倒是明白了意思，不过是要她将这纸条放于叶廷南入宫歇息的地方罢了，想来是已在宫内，旁的话也不能多说，这江随安大抵是承了叶元琮那谨慎的性子，连说话都变得小心起来。只不过，她本就准备在宴上出彩，叶元琮又何必多此一举？还选的如此俗套的伎俩？

　　她暗自揣测，大抵是以防万一吧。兴许是叶元琮怕她宴上无暇顾及，便又想了这种吸引叶廷南注意的法子吧。倒也像他未雨绸缪的性子。

　　罢了。

　　“小女知道了。”虞昭鸾顺从地点头，将纸条收了起来。

　　“知晓小姐对宫中不熟，这是殿下赏赐的令牌，允小姐今日在宫中行个方便。”江随安又从腰上卸了令牌，仍旧恭敬地递了过来。

　　“多谢殿下。”虞昭鸾将令牌接了过来，连忙行礼。

　　见状，江随安的差事也算办完了，向前指了指，“往前便是司教舞乐的云韶坊，小姐前去，报上二殿下宫中，自会有人引导。奴才是下人，进不得那里面陪伴小姐，奴才这就退下，小姐且去吧。”

　　虞昭鸾看向前方的门匾，对江随安施礼，“谢公公指教。”

　　江随安笑了笑，随即便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了。

　　云韶坊是宫中特设司教舞乐的地方，专为皇室培养乐伎和舞伎，在宫中还算有个官位，只是身份较为低微，平日里也多是散养的闲人，在宫中并不受待见。尤其是景宗登基后，薛皇后以克勤克俭为宫训，云韶坊便极少提供舞乐，只在重要国事，又或宫中庆典时才会排练，于是宫中一时对乐籍之人嗤之以鼻。但也有例外，毕竟还是天家的地方，若坊中有一人出众，尽得赏识，也可被皇家提携，大封特赏也并非戏言。

　　只不过虞昭鸾在前世并未对云韶坊有多关心，料想她当年被叶廷南调教，一曲名动艳芳，又岂是这云韶坊中的乐伎所能媲美？她自然不曾放在心上，今日也不过是重拾美名罢了。

　　如江随安所言，一进云韶坊便有宫人询问来处，虞昭鸾自报二皇子之名，宫人立马将她往坊内引去，一路上还跟着介绍了一下待会儿入宴的顺序。

　　虞昭鸾谨记在心，便乖乖跟着那宫人进了早已备下的房间，先梳洗打扮，再去合舞。

　　待在云韶坊待够了，一切准备就绪，虞昭鸾这才想起江随安留下的那份纸条。

　　她早早和叶元琮定下规矩，各取所需，那便意味着他们之间不管对方有何求，都必须得应。这纸条总归是要递进去的，至于怎么递进去......

　　虞昭鸾还记得，叶廷南尚未搬离皇城时，住的是离先太后寝宫不远的临朔宫，因亲王不得亲近东宫，所以位置也算不了皇家内苑，倒与这云韶坊的距离也不远。只是她估摸着，这国宴盛重，一早便将赴宴的人接进宫里候着，叶廷南肯定一大早就已经被接到皇城了，但以他那喧宾夺主招摇过市的性子，指不定早早往官家内苑问候圣上、皇后去了，哪儿等着在行宫荒废时日？

　　左右待会儿还要去设宴的承乾宫偏殿候场，到那时再做打算吧。

　　虞昭鸾这般想着，果然等到云韶坊的官人过来下令，说是太子跟前的善公公已经到了，大家跟着一并去承乾宫等候，随时准备召见。

　　这位善公公虞昭鸾也是知晓的，是当今东宫的太监总管，也是太子身边打小服侍的贴身之人，名善喜，许是顺了主子的性子，和太子是一样柔和的性子，年纪虽轻了些，但差事办的倒不算马虎。前世这位公公并不侥幸，东宫之乱既然被景宗认定太子是祸首，善喜也陪着入狱，结果惨淡不堪，想起这位公公那时的憨实模样，虞昭鸾倒是一阵唏嘘。如今这国宴是景宗命太子置办的，派自己的贴身宫人来盯着，太子总归是有心的，想来若不是当年叶廷南一再陷害，太子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各位官人都是精挑细选，也知晓今日国宴之重，太子有令，今日宴上官人齐心，博访国使节之乐，彰显我大国风华，宴后必有重赏！”善喜站在云韶坊门外，搭着一把拂尘，看向地上齐齐跪下行礼的官人，“太子还说了，若有不遵礼教者，今日辱没坊名，日后在这宫中可就别再想有立足之地了！听清楚了吗！”

　　“是！谨遵公公教诲。”一众官人回道。

　　“那且随咱家走吧。”善喜示意，正要带人往承乾宫前去。

　　虞昭鸾也跟着身边的舞伎起身，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心里不禁感慨起来。善喜果然是善喜，连同太子一样，断不会用那些狠毒的手段，这若是景宗亲自来宣，也只怕是会严惩那些国宴上失礼的官人，哪儿会像善喜这样，照着太子的令都下得委婉。只可惜这些还轮不到她来管，今日她还只是旁观，只等着这国宴之上主角悉数登场。

　　－－－－－－题外话－－－－－－

　　注：官人：对教坊乐伎、舞伎的称呼。（唐朝武周时期的称呼，纯借鉴，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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