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重逢（5）

　　前世她虽知晓叶廷南深夜于醉香楼遇刺一事，但具体在何处，安排了多少人，他负伤多重，这些她一概不知，所以来了醉香楼她必须从头开始，但愿她能找到叶廷南，提前与他相遇。

　　以她对叶廷南这几年的了解，虽然知晓他外表张扬，风流成性，但事实上他城府之深，尤其是东宫之乱事发前，他还在利用虞昭鸾为自己制造声势，摆脱一切罪责。同样，当初派姚氏提亲是为吸引注意，他能双管齐下派人伪装刺杀，那必定是借着醉香楼的外表替自己掩护。而醉香楼内人多眼杂，他想让人知道自己遇刺事发之突然，必定也不会提前通知自己在醉香楼一事。所以这里越是隐蔽的地方他都有可能在里面，在静静等待这场事先准备好的刺杀。

　　三楼的姑娘虽说上佳，但并非她想要的，也不会是叶廷南想要的。他假意宠爱妻妾的外表狂妄，实则他谁都不爱。虞昭鸾临死前才明白，别人可谓爱美人爱江山，而叶廷南爱江山，她却不配做美人。

　　而今生，她想叶廷南依旧是不会变的。

　　香姨给指了指，“四楼靠西也算安静，楼里的姑娘以往都是活泼的，如今公子要恬静的，楼里虽是不多，但总归是有的。只不过……”

　　“妈妈怎么说？”虞昭鸾看出香姨脸上的为难之色。

　　“公子是赶巧的，今个儿楼内进了贵客，也是大手笔的，包了几个姑娘陪着，剩下的还有个春梅……”香姨压低了些声音，“许是……年纪大了些，今个儿还没开张，不过她嗓子好，小曲儿唱得绝对包公子满意！”

　　虞昭鸾凤眸流转，也未露出嫌弃的表情，只是迟疑了些许，问道，“这个春梅……模样如何？”

　　“哦，这个公子放心，看起来也算水灵的，模样标致得很！若是往日来的，也不打听她年岁的。”香姨极力夸赞春梅。

　　虞昭鸾这才点头，“那便是极好的。还望妈妈安排！”

　　说完，她也不忘行礼，自钱袋里取了枚银锭递了过去，“多谢妈妈。”

　　“好说好说！”见了钱，香姨眉开眼笑接了过来，甩了甩手里的细帕，“那奴家这就告知春梅一声，公子且先去水云厅候着，春梅随后就到！”

　　虞昭鸾颔首一笑，抽出腰间的折扇握在手中，再朝四楼的水云厅走去了。

　　水云厅偏僻，一路是往四楼里侧走去，楼廊相通，中间两条过道，虞昭鸾缓步行过，却是提心吊胆。抚过熟悉的门槛，一步一步经过窗口，虞昭鸾并未听到什么杂声，好似四楼已与世隔绝，完全不似楼下歌舞升平的热闹。

　　可虞昭鸾知道，越是平静的表面，背后越是波涛汹涌。

　　走了不一会儿，有交谈声自楼梯传来，她便没有多在走廊停留，瞬时推开水云厅的门走了进去。

　　片刻，果然房门被敲响。

　　“公子，春梅来了。”

　　娇声自门外传来，虞昭鸾已正襟坐于案几旁，故意压了压声线，学着男人说话的模样，“进来。”

　　门被推开，虞昭鸾抬眸，垂帘随风飘扬，入眼是自门中伸进的素手，正抱着一把横琴而来。

　　“春梅见过公子。”一身雅青款步而来，却为逾越那层垂帘，来人抱琴行礼，仪态丝毫不亚于大家闺秀。

　　虞昭鸾微微挑开垂帘，这春梅确实姿色不差，一双灵动的眼像极了初生幼鹿，若不知年岁，大抵也觉得不过十三四而已。

　　“走近些。”虞昭鸾放下垂帘，随即伸手端起案几上的茶，“听香姨说……你会唱曲儿？”

　　春梅上前了几步，轻笑道，“回公子，春梅乐奴出身，算是会几首名曲儿，只是不知公子喜欢听那首，春梅边弹边唱，还望公子勿要嫌弃春梅鄙陋之才。”

　　“怎么会？春梅如此佳人，想来这曲子也不会太差。”虞昭鸾放下茶，凤眸一沉，“开始吧。”

　　说着，虞昭鸾却从钱袋里拿出一块亮闪闪的金锭放在桌角，故意将金锭反射的光线印在春梅眼里。

　　春梅瞳孔晃动，心中了然，却步而听，只坐在垂帘外，将琴放下，轻抚而过，便开始悠悠唱来。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也不知道唱了多久，春梅只觉自己口干舌燥，“公子，奴可否……喝口水润润嗓？”

　　没有回答，春梅抬眸看去，垂帘后好似空荡，连身影都不再有。她咽了咽口水，目光却被案几上的金锭吸引。她默默退了回来，虽没有再唱，手却继续抚琴，一刻也没有停歇。

　　虞昭鸾自水云厅走出时，丝毫没有考虑过春梅会跟过来。她并没有害怕面对接下来面对的一切，她倒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曾经来过，这样叶廷南才能提早知晓她的存在，提早将她纳入自己的名单里，让她能再次得到靠近他的机会。她才不在乎自己再付出什么代价，因为她已经从头再来，本就是一无所有的人，又害怕会失去什么呢？更何况那些银子都是她顺手从虞老爷偷来的钱财，花出去她都不会心痛的。

　　深夜已至，虞昭鸾自水云厅开始打听，沿路虽没有靡靡之音，但却少不了掩护的声音。自第一间房听去，先是静默，而后有抚琴之声。抚琴的手慢，比春梅的要慢，可每一个音都不胜娇媚，却是有力凌冽，好似音能截杀，完全不似乐声。而后有清扬的歌声传出，尖细的嗓，听来犹如莺啼，唱得是怨女愁郎的旧曲儿，却每一调都着了铿锵，丝毫没有娇柔。

　　虞昭鸾紧握折扇的手有些蠢蠢欲动，凑近窗口的眼微微凝神，果然看到几个身影在当中盘桓。

　　隔了有些远，昏黄的灯火好似是故意点了半亮，只照得清人影，却看不到脸，唯有延绵的琴乐穿透而来，将虞昭鸾眼中的光聚成了一个点。

　　须臾间，一阵疾风飞过，灯突然灭了，却不见这几个倩影惊慌失措，又是一阵刀光剑影在暗夜中交错，倒映在虞昭鸾期待的瞳孔中。

　　继而，虞昭鸾耳边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有人闷声倒地，也有人大喝斥责，她顺着声音从窗口跟去，却见房内已是空荡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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