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恩典
将贺沉月送回蓉枝山后，真徽真人一整衣袍，决然踏上了沧澜宗主峰。
那是历代宗主的住处，也是沧澜宗举行各种盛大仪式的场所。
真徽真人没有着急赶路。相反，他是一步一步走到主峰山脚下的。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该怎么跟宗主开口。
等到了主峰山脚下，真徽真人亮出玉牌，给守山人一看，很快被领上了半山腰，等候宗主接见。
他等了大概半小时，才有小道童过来请他去主殿一见。
真徽真人做了几次深呼吸，一拂衣袖，神情镇定自若的来到主殿里。
里头还有一个熟人：真英。
宗主是个两鬓微霜的中年男子，当然，他的年纪不可能只有中年。据真徽真人所知，这位宗主在位已经超过一千年了。
真英退到一旁。
真徽真人先对宗主行礼：“弟子真徽，拜见宗主。”
“无需多礼，真徽。”宗主嘴角含笑，右手虚虚一抬，真徽真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托起来。
他顺势站好，又和真英互相打招呼。
“可否请真英师弟先回避一下？我有事要与宗主商量一番。”寒暄过后，真徽真人直入主题，他对真英如此说道。
真英颇为诧异看他一眼。这个师兄难得会在宗主面前露出如此强势的一面……
他心念电闪，已然有了一定猜测。
真英拱手称：“师弟正打算向宗主告辞。”
宗主静静坐在上首，看着他们师兄弟二人的言行举动。他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真徽又想做什么？……
等真英走后，真徽真人神情诚恳说：“师祖可还记得，弟子在三个月前收下的那个徒弟？”
“嗯。”宗主微微颔首。他当然记得，而且还记得当时真徽不肯听他劝告的执拗。
不过——师祖？这还真是一个遥远的称呼。他听过很多次真徽这样叫他的师弟妹们，却从来少有人这样称呼他。大家都习惯了喊他宗主。
真徽真人说：“他在今日前往星辉山寻找弟子。”
“可是修行上遇到了什么问题？蓉枝山三代弟子不少，你可有让他多多向师叔们请教？”宗主和颜悦色说。
谁知真徽却摇摇头。
宗主一愣。他不由得问道：“那是如何了？”
真徽真人说：“他已完成了基础功法的修炼。”
“……修行一事，不可操之过急。”宗主眉心突突跳着，他沉声说道。
真徽真人露出苦笑。他就知道宗主会是这个反应。
“弟子已用紫星阵查看过他的心境，平静无波，坚如磐石。”
他看到宗主仍是皱眉，终于决定不再拖延时间。
真徽真人一撩衣袍下摆，长伏在地，他的额头抵着地面，语气透着无比坚定：“弟子想求师祖恩典，让沉月搬来星辉山住！”
宗主避开这个问题，只问他：“你把澜心诀和沧海剑法给他了？”
“弟子只是按宗规行事。”
“他的修炼如此神速，可见他身上问题不小！”
“师祖也曾感叹过，说沉月的天赋足以媲美真英师弟！”
——那不过是为了铺垫，让真徽别把这小孩带回星辉山。
宗主皱眉。这个答案他不能说出来。
他只能说：“真英是真英，那孩子是那孩子——”
“您总是这么说，真英是真英，我们是我们，不用比、也不能比。”
真徽真人的声音轻轻发颤，他哽咽着说：“真徽自知天赋一般，比不得其他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更不如真英。不管真徽如何努力闭关修行，始终比不上其他的师兄弟们。宗门赏赐、长辈恩赐，真徽从来都不敢争，从来都没妄想过要争。如今弟子只是想收一个徒弟，想跟徒弟住一起，就也这么难吗？”
宗主默然。真徽的天赋，放在九个真传弟子里实在有点垫底嫌疑。他确实经常闭关，但也仍不如其他八人。
宗主之所以强烈反对真徽收弟子，正是因为如此——收了弟子，真徽的注意力就分散了，他的修为更不如其他八人，更容易引来诟病，让人质疑他真传弟子的身份。
可现在看来，真徽还是不明白。
宗主心想，他当初就不应该看在那孩子的天赋确实好，而心软同意让真徽收徒。
可真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望着俯首在地的真徽，最终，宗主长长叹息一声：“罢了，你也是当师傅的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真徽的嘴角微微上扬。
成了。
——
贺沉月回到蓉枝山半山腰。
他刚刚体会到了一种玄妙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身心通泰，仿佛天人合一，只差一点就能一步登天。
贺沉月有预感，他此时开始修炼澜心诀，必然能够事半功倍。
于是他加紧脚步，赶到自己的住处前。
他一看那屋内灯火通明，急促的脚步放缓，整个人也从那种飘飘然的玄妙体验中清醒不少。
贺沉月问了白球，确定这是他的住处。
他出门前没有点灯，这木屋显然在他不知觉的情况下，被外人入侵了。
贺沉月伸手揉了下眉心。
无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女主的故事里，身为原主小师妹的她，也时常被其他人欺负。有人不请自来、大大咧咧入侵房屋这事，太正常不过了。
贺沉月调整好情绪，他信步走进木屋，果然看到了十来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亏他们这么多人能挤在这个小木屋里。
贺沉月心里嘀咕一声，他脸上露出愕然神情，迟疑着拱手：“见过诸位师叔——”
“你就是贺沉月？”师叔甲打量着他，那目光十分不客气，上上下下打量，像是要把他一下子看透。
师叔乙说：“小贺可真是能藏。一上山就开始闭关，闭完关出来，就跑去找师傅了。怎么，真徽师兄把你赶回来了？”
其他人跟着露出了笑容。
贺沉月心道，果然是来找茬的。
他挺直了腰板，表情淡然沉静：“是师傅送我回来。星辉山距离蓉枝山太远，师傅担心我修为低下，恐在路上遇到不测。”
贺沉月说这番话时，有恃无恐。他笃定这些人不敢把今天这场对话拿到真徽真人面前去说。因此他直接扯了面大旗，夸大了真徽真人送他回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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