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木偶

　　一个人的生活，贺沉月并不陌生。

　　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小村庄里，对贺沉月来说就有点陌生和新奇了。

　　贺沉月翻了翻家里的存粮，他爷爷直到去世之前，还一直在坚持种田和种菜，饲养鸡鸭。

　　办丧事时，大米和蔬菜都消耗了不少，鸡鸭全部都上了桌。

　　贺沉月去厨房看了看，油盐还剩不少，大概够他生活一个星期。

　　还行。

　　贺沉月好一顿忙活，给自己做了清汤面。他端碗筷时，看到了冰箱，就随手拉开门一看，发现里面还有一些鸡蛋和猪肉。

　　贺沉月愣了下，好一会才想起来：这是他回来之后就买的，一直放到现在。

　　他干脆拿了个鸡蛋，给自己做了个太阳蛋。

　　吃完迟来的早饭后，贺沉月揉揉肚子，瘫在沙发上发呆好一会。

　　他一时兴起，拿了草帽带上，去看看后院的蔬菜。

　　后院种的菜多是芹菜葱等，还有一些白菜和青菜。

　　贺沉月走进里面，半蹲下来，一个一个检查过去。

　　看到有虫子的，就给它挑走；看到土地较为干燥的，就浇一点水。

　　这些事情说来简单，做起来却相当费时费力。

　　等贺沉月站起来活动手脚时，才发觉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

　　居然已经是晚上了？

　　贺沉月拎着工具回到屋子里，摆放好它们，又去洗了洗手。

　　他想了下，先回去洗了个澡，然后擦着头发坐在床头玩手机。

　　他依然没有感到饥饿，也就懒得去做饭了。

　　他的手机里下载了几个游戏，平日里玩起来手感和体验还不错。

　　但今天就有点无趣了。

　　联网的游戏，贺沉月的网络没断开过，但点了匹配按钮，却始终没能匹配到玩家。

　　这让贺沉月终于想起一件事：只有少许一部分人活下来，其余的大家都不见了。

　　没能匹配到队友和对手的游戏，变得索然无味。

　　贺沉月玩了几把单机游戏后，就退出游戏，打开浏览器搜电影看。

　　好在电影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它们就在那里，只要联网就能看。

　　贺沉月看电影一直看到九点多。

　　他看了眼时间，觉得不早了，于是就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一夜无话。

　　次日早上醒过来，贺沉月睡眼朦胧看着天花板，还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城里。

　　他在城里的房子就是这样安静，隔音效果极好，又住在高层，不开窗户根本听不到什么噪音。

　　贺沉月是喜欢安静的。

　　但偶尔他也会特地跑去热闹的街道里转一转，看看那些来往的人们，听一听他们的声音。

　　贺沉月起了床，梳洗过后，继续去摆弄后院那些蔬菜。

　　他花了一天时间，弄完了照顾它们的工作。

　　晚上，贺沉月照例玩了几把单机游戏，又看了部电影。他关灯后躺在床上睡觉时，心里琢磨着他明天做点什么好。

　　第三天，他起来后，一时兴起，开始给这大房子做大扫除。

　　这一开始打扫，还真让贺沉月发现了一点乐子。

　　或者，该说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贺沉月摸着一个小巧的木头人玩偶，眼神流露出怀念之色。

　　这是他小时候，爷爷做给他的。

　　爷爷是村子里唯一的木匠，手艺精湛，且技术高超。不仅本村的村民们喜欢，连附近的其他村落、以及镇上的居民们也会特地跑一趟，请贺沉月的爷爷帮忙打造木制家具。

　　因此贺家的家境，在这小村庄里一直算是不错的。

　　贺沉月打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爷爷奶奶住在这里。

　　别的小孩子只有在过年过节时才能吃到的巧克力等甜食，贺沉月却经常能吃到。玩具也是不缺的，爷爷尤其会给他做玩具，那一个个精巧的小木头人，木制小马等等玩具，看得周围的小朋友们都很是羡慕。

　　正因为一开始就拥有太多了，才会导致贺沉月现在的性格吧。什么事情都不大在乎，手头有钱，万事不放在心上。

　　贺沉月自己也有反省过，他仔细想了想，发现养成他这种性格的，还要归功于爷爷奶奶。

　　奶奶……早在他七岁那年，奶奶就走了。

　　奶奶走的那会儿，年纪也已经有五十多，算不上年轻，但也还没太老。她主要是年轻时太过劳累了。手底下五个孩子要拉扯长大，家务活全是她一个人在忙；爷爷忙着接订单，做家具，因此田里的活大部分还是她在做。

　　后来孩子们长大了，相继成家了，奶奶这才得了些许空闲。后面孩子们又都跑出去外地工作了，爷爷也就没怎么接活，开始忙活种田的事。

　　家里的钱大部分被孩子们带走了。老俩口自己又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干脆就把重心转移到种田上，再养着鸡鸭，这日子倒是过得飞快。

　　贺沉月据说是刚满月就被父母送回来，因为父母要忙着在大城市里打拼，没时间照顾他。

　　要照顾这个还没断奶的小豆丁，奶奶又开始忙了，爷爷也开始接订单了，但他也没再落下过田里的活。

　　重活粗活爷爷来，奶奶平日里多跑几趟田地，看看庄稼长势，帮忙拔拔杂草什么的。

　　贺沉月还记得，贺铁狼大叔还老是拿他小时候的事情出来说，说他那时候两三岁就跟着爷爷下田地里干活，爷爷扛着锄头在前头走，他一个小孩子摇摇晃晃在后面跟着走，手里还捏着一把糖豆，时不时还要奶声奶气还喊一喊“爷爷，你走慢一点，我都追不上啦！”。

　　奶奶去得早，贺沉月那会儿年纪又小，记不住太多事情。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也都是他奶奶是个非常勤劳顾家的好女人。

　　很笼统的说法，很抽象的形容。

　　贺沉月已经不大记得奶奶的长相了，直到这一次回来给爷爷收拾遗物时，意外翻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年轻的爷爷，还有一个长相中等眉眼温和的女人。两人站在一起，肩膀碰着对方的肩膀，脸上都带着笑容。

　　那大概就是奶奶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给奶奶办丧事的时候，贺沉月第一次见到他的父母。他们还带回了一双儿女，说贺沉月是这两个小孩子大哥。

　　说是这么说，但那两个小孩对贺沉月从来是连名带姓的喊。他的父母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盈盈。

　　贺沉月不明白为什么弟弟妹妹不肯喊他大哥，也不明白父母为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笑。

　　丧事过后，他又和爷爷一起送走了父母弟妹和亲戚们。

　　匆匆相聚，匆匆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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