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凤求凰
高妙音身着一袭素白的衣裙，墨发绾成云髻，发髻上簪着一朵的白花。如此打扮，几欲和漫山的白雪融为一体。只一双黑亮的眼睛，布满了凄迷和哀伤，她一步一步，踩着积雪，缓步走到了冷涵霜的面前。
涵霜起身，两个女子在白雪铠皑中彼此对望。
涵霜可以清楚地看到高妙音的脸色是那样苍白，神色是那样凄怆，而她眸中的痛楚，是那样深那样浓。
她们的哀伤，为的都是同一个男子。
高妙音忽然俯身，伸指在涵霜的琴弦上一划，一片铮铮的清音响起，好似一阵乱玉飞溅，杂乱无章。
她起身，冷冷道：“凤求凰能让你弹的如此哀怨，倒也是不易！”
涵霜没作声，俯身，抱起来搁在地上的瑶琴。
“冷涵霜，他真的不在了吗？”
高妙音一字一句道，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冷，之前，做祭司时，她的声音只是清冷，而如今，是冰冷，冷到了骨子里。
然而，语气却不无悲戚，令人听上去几欲心碎。
她的眸光从涵霜身上，缓缓转移到眼前那冰冷的墓碑上。望着墓碑上那镌刻着龙无忧名讳的字，她怔怔地走了过去，在墓碑前，缓缓地凝立。
涵霜起身，抱起瑶琴，淡淡地望着高妙音，她看到她抚着墓碑，肩头不断地耸动，似乎在无声啜泣。原来，高妙音对于龙无忧，也是爱到了极致。
玲珑走到龙无忧的墓前，默默跪了下去，此刻，她亦是泪流满面。
山野寂寂，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冷月在边散发着幽远的微茫。
不知过了多久，涵霜才发现高妙音抱着龙无忧的墓碑，头轻轻地垂了下来，就好似一朵花在茎上沉眠，一动也不动。
涵霜心中一惊，高妙音不会以身殉情了吧？
她疾步走到高妙音身边，玲珑也发现了高妙音的异状，起身，将她紧抱着墓碑的手掰开，这才发现她似是已经哭昏了过去，睫毛上，俱是点点泪珠。
“外面冷，扶她到屋中去吧！”涵霜淡淡道。
玲珑点零头，负起高妙音，将她背到了涵霜所居住的屋内。屋内比之外面暖了许多，玲珑将她放到一张八仙椅上。
涵霜神色淡漠地往炉火里添了些炭火，腾起的火苗映的她一张玉脸透出了一丝绯红。
玲珑凝视着涵霜淡漠的神色，心情极是复杂，她幽幽道：“你不伤心吗？王爷他可是为了你，才会身死的。”
王爷为了这个女子，四年来，没有一不是活在煎熬之中，而今，又为了她身死，而她，竟看上去一点也不悲伤。
涵霜抬眸，她也觉得很奇怪，自从在灵堂上再次看到他的尸首，她心中就不再那么悲伤了。
或许，在心底深处，她隐隐觉得，他没死。可同时，她似乎又觉得那是个奢望，因为，如若他没死，怎会至今还不曾出现？
涵霜心底，其实是极矛盾的。听了玲珑的话，她不知如何回答，起身坐在木案前，将方才断裂的那只琴弦接好，调流琴弦，又开始抚琴。
今日，那首凤求凰她还没有奏完，她不能让他只听半首曲子。
琴声若流水，诉不尽的满腔愁情。
玲珑低首，琴面上竟有着缕缕殷红，这才注意到，涵霜的手指方才被断弦割破，再次抚琴，指尖血滴飞溅，染红了琴面。就连琴音，似乎也带了历历血色。
“冷涵霜，我不曾想到，你这么快便再次抚琴！”高妙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幽怨暗含着一丝得意。
一曲而终，涵霜淡淡道：“我只是要他听一首完整的曲子。”
“冷涵霜，你为什么不死？他为了你，连性命都不要了，可你，为什么不死？你爱他吗？”高妙音起身，缓步走到涵霜面前，脸上泪痕已干，凄楚的神色已经转为愤恨。
“为什么，他要为你做这么多？如果没有你，他就不会死，而我，也总会等到他。可是，他死了，我的梦也就结束了。我为了他做了那么多，可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高妙音喃喃道，神色极是凄婉。
玲珑在一侧，闻言，冷声道：“你为王爷做什么了？你陷害王爷的孩子，你嫁祸王爷所爱的女子，你将王爷的消息送给华容，也送给赫连傲，这就是你为王爷所做的一切吗？当年在黑山崖上，你被吊在崖边，这个主意恐怕也是你出的吧。你在被华容劫走的当，就已经和华容合作了。不是吗？你要让王爷一无所有身败名裂。这就是你的爱吗？”
“玲珑……你……你……”高妙音指着玲珑的脸，惊诧中带着一丝了然，“你竟然一直都在监视我？”
玲珑凄然一笑道：“不错，伊祭司，当年，你采了那朵雪莲，救了王爷的命，也用那朵雪莲救了我的命。我是感激你的，所以，我一直很钦佩你，很维护你。可是，我从来不曾想到，你会变成这样子。所以，自从王妃跌入到悬崖以后，我在你身边，就只是受王爷所托，是监视你的！我是王爷的侍女，我怎么会背叛王爷呢？”
高妙音忽然咯咯笑道：“你的对，的对啊，我怎么会忘了，你是他的侍女。我还以为，在那个王府里，你是唯一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可是，为什么，这一次，我从墨城回了北鲁国，你还要跟着我？你不是应该回到他的身边吗？”
玲珑悲悯地望着高妙音道：“其实，就算你离开王府，回了北鲁，王爷还是不放心你。他怕你再和华容合作，怕你没有了利用价值被华容所杀。要我留在你身边，一来，是保护你，二来，也是为了能及时给王爷传递消息。”
“他是让你保护我的吗？”高妙音喃喃自语道，“他不是很恨我，希望我死吗？他不是，我企图杀他的妻，杀他的孩儿，所以，早已和他恩仇相抵，再相见，就是仇敌了吗？”
“你是她的恩人，如果有一丝可能，他不会让你死，他希望你能早日回头，不要再做伤人伤己的事情。”玲珑低低道。
涵霜坐在琴案前，听着高妙音和玲珑的话，心中极是酸涩。
尤其是高妙音复述龙无忧的那句话。他，高妙音企图杀他的妻，伤害他的孩儿，恩仇相抵。
原来，他心中，始终是当自己是他的妻。
“高妙音，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
涵霜低声道，高妙音被赫连霸弓虽.暴，被自己的子民唾弃，从祭司的位子上跌落到凡尘，或许，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承受的吧，“可是，这个世上，我们都是人，平凡的人，不是神。所以，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遭遇痛苦，伤心和一些不能对外人诉的苦楚，这一切就好比是你骨血中的刀子，你活着一，便要为它受苦一。这一把刀子，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身体有，他的身体里也有，甚至玲珑，她虽然不，她也樱可是，如果你能化解它，总有一你能超脱它带给你的痛苦。从而，忘记那些痛苦，勇敢地继续活下去。”
涵霜直视着高妙音的脸，凝声道。
当年跌落到悬崖下，她何其痛苦，可是，她成功地化解了心中那把刀子，没有让它转化为仇恨，也没有让那把刀子控制了她的行为。
高妙音凝视着涵霜，望着昏黄灯光下，她那苍白的玉脸，清淡的神色，还有眸中那脉脉的光华，这一瞬，她才乍然明白，她是输在什么地方了。
怪不得，龙无忧会喜欢她，因为，她的确值得。
她高妙音真的比不过她，比不过她的纯净和善良。
高妙音的眸中布满了酸涩，她低低道：“我知道你是爱他的，其实，那次在悬崖上，你救我，也是因为爱他。你知道我是他的恩人，我若身死，他这一生只会活在良心的谴责里。所以你才奋不顾身的救我，是吗？而他，也是爱你的，自从你坠下悬崖，他过的就是生不如死的日子，虽然留我在王府，却是只有伊良寒毒发作时，他才会过去，而他去了，也从来不会好好看我一眼。”
“冷涵霜，我比不上你，我的确比不上你，所以，我要走了，我要随他去了，但愿来世，我可以赢得了你。”高妙音轻轻道，言罢，唇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你怎么了？”借着昏黄的烛火，涵霜隐隐发觉高妙音的脸色有些不对，脸色惨白中透着一丝暗青。
高妙音凄然笑道：“方才，就在你弹琴时，我已经服下了毒药。“
“你怎么这么傻，王爷他也许并没有死。”涵霜脸色苍白地问道。
“你什么？”高妙音黑眸微微一亮，波光潋滟，然后她又摇了摇头，道：“纵然他没死，我也无颜见他了，死，对我来，是最好的解脱。只是，只是，冷涵霜，你也活不成了。”
“什么？”玲珑神色大惊，冷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冷涵霜，来之前，我是恨你的，恨你害死了王爷。可是，你武功那么高，我知道我根本杀不了你，所以我只能杀了我自己，然后再让你死。冷涵霜，对不住，我给你下了盅，连心盅。我下在了你和我的身上。这两只蛊虫是连心的，这样，我若是死了，你便也活不成了。”
高妙音边边吐了一口血。
玲珑心中大惊，“你什么时候下蛊了。”
“我下在琴上，我方才弯腰抚琴时，便下在琴上，因为你方才指尖受了伤。我想等你再次抚琴，便会中蛊。可是我没想到你今晚这么快，便再次抚琴了。”高妙音神色淡淡地道。
连心盅！
玲珑的脸刹那间惨白了。
这是世上最毒最厉害的一种蛊毒，它厉害，是因为身中连心蛊的人，一个人一旦死了，另一只盅便会感应到，便会将它的盅主噬心而死。
可是这蛊却偏偏看上去无色无味，人眼是看不到它存在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检验出它的毒。因为那不过是一个无形的像雪粒大的透明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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