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擦肩而过
“好，朕原本要公主和亲，既然可汗喜欢霜霜姑娘，朕就封她为“霜霜公主”，与可汗联姻，世代交好。”嘉祥皇帝朗声说道，又转首对太监总管韩一道：“韩一，拟旨！”
涵霜眼见得凤弈和皇帝一番话，便定了她的终身，而她这个当事之人，竟然一点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韩一拟好了圣旨，走到涵霜面前，又当众宣读了一遍，言罢，示意涵霜接旨。
涵霜跪在地上，双肩微微颤动，身躯内，似乎有一道劲气，随时都会迸发而出。凤弈啊凤弈，何以要如此逼她！难道，他不知她的性子？或许，他是太了解她的性子了，纵然千般不愿，也不会连累了旁人。是以，他才搬出皇帝来赐婚和亲之举吧。
这个圣旨，她不想接！可是，她能不接吗？
“父皇，既然是和亲，又怎能派青楼女子前去？我楚国才色俱佳的女子比比皆是，不如，父皇再择一身家清白女子和亲。”清朗温和的声音传来，涵霜抬眸望去，竟是在众人面前很少说话的逸王龙无忧。
今日，他也是盛装出席，玄色王服，头戴玉冠，俊美贵气，只是一向淡然的脸色，有些暗沉。
“逸王所言极是啊，请圣上三思！”几个老臣随声附和道。
现如今，北鲁国可汗或许喜欢这个女子，不在意她的青楼身份。
可是，他日这个女子若是失宠，凤弈便可以楚国着青楼女子和亲侮辱他为由，再次挑起战争。
“可汗是重情之人，既然喜欢霜霜姑娘，自不会再看上其他女子。朕遵从可汗的意思。”皇帝悠悠说道。
涵霜心中明白，皇帝既然派了韩一私下将她请到了宫中，很显然，便早已和凤弈达成了协议，此时自然不会更改。
众人知皇帝圣意已决，皆不再说话。
就在殿内气氛渐渐凝重之时，只听得龙卿燝的声音淡淡传来，“父皇，儿臣有一言！”
皇帝侧首望向龙卿燝，微笑道：“皇儿，有话但讲无妨！”
龙卿燝放下手中酒杯，径自起身，深敛的眸光凝视着皇上，定定说道：“父皇，既是和亲，是否也应当征求一下这位姑娘的意思。”温文的声音表面听不出半分不妥，可那微微上挑的尾音却是难以言喻的暗潮汹涌。
嘉祥皇帝闻言，哈哈一笑道：“皇儿，朕封她为公主，这是何等的荣耀。她嫁过去后，便是可汗的阏氏，这又是何等的尊贵。你说，世间哪个女子会不愿意呢，这还用问吗？”
“父皇，世间女子，并非都是恋慕荣华富贵的，霜霜姑娘或许就是其中之一。”龙卿燝沉声说道，微微挑高的眉毛看不出他是何心绪。
“抚宁王，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位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呢？”坐在皇帝身侧的皇后意态闲闲地问道。
皇后头戴赤金凤冠，着一身明黄色鸾鸟朝凤的宫服，虽不再年轻，但身材保养的极好。面上淡施脂粉，一双眼睛妩媚中透着一丝冷厉。
龙卿燝抬眸凝视着皇后，眼底眉梢不带任何笑意，淡淡说道：“霜霜姑娘琴曲中透着一丝孤傲，懂琴之人，自当能从她琴曲里听出她的性情！本王想，皇后也应当能听出来吧？”
他不动声色地眯起眼，面上仍然淡淡地笑着，可那笑容之下，掩藏的却是冰冷的沉郁。
皇后被龙卿燝的话噎了一下，眉梢挑了挑：“本宫倒是听出来了，只是，可汗给她的可不仅仅是荣耀，还有深情。深情，天下女子无不求之，霜霜姑娘想必亦是如此！抚宁王这般关心霜霜姑娘，莫非也喜欢她不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确实喜欢她。”龙卿燝淡淡说道，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殿内宫灯映亮了他长身玉立的身影，他唇角勾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绝代风华的身影，看上去笃定而翩然。
皇后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不动声色的笑意。
涵霜倒是未曾料到龙卿燝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喜欢她！忍不住抬首望他，却见他正向自己望来，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俱是浓浓的情意。眸光更似胶着一般，半晌未曾移开。
凤弈淡淡挑了挑眉，龙卿燝的反应，并不出乎意料。
那夜，他从兰坊离去，思前想后，便觉得荆无霜那个随从很可疑，能一掌将他推离，当世没有几人，龙卿燝当是其中之一。
是以，他猜测，邪医的那个随从，十有八九是龙卿燝。龙卿燝既然易容去见涵霜，可见涵霜眼下情境堪忧。
他心中酸涩难言，说实话，他有些嫉妒这个男人。
他知晓，自己若再不出手，便会再一次和她擦肩而过。
龙卿燝并没有给过涵霜幸福，所以，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将涵霜带走。
他低眸，看到涵霜静静跪在那里，良久没有接旨，一颗心顿时沉了又沉，脸色也渐渐变得暗沉。
他凝立在涵霜身畔，俯身，用涵霜仅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接旨吧，我只是要带你走！嫁不嫁我，日后你再决定。”
涵霜闻言，心头微震，抬眸望向他，心底深处，浮起更多的歉意。
龙卿燝瞧见涵霜望向凤弈，心头一滞，一股不好的预感涌来。
“可汗喜欢她，抚宁王也喜欢她，皇上，这可如何是好？”皇后笑意盈盈地转首向皇上说道。
皇上眸中闪过一丝不快，冷然道：“皇儿，你就不要和可汗争了，你不是有了王妃了吗？”
涵霜心底一片洞明，看今日形势，圣意已决，无论龙卿燝说什么，皇上恐怕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不过，看皇后的意思，似乎和皇上并非一个心思。
皇上是真心要议和，皇后却不是。
皇上和皇后四年前晚宴上是见过自己的，如今却不动声色，很显然，是有着自己的主意。
“陛下，难得抚宁王也如此情深。本宫记得，北国似乎有一个风俗，若是两个男子都喜欢一个女子，可以通过对决来决定女子的归宿，是也不是，可汗？”
凤弈鹰眸中闪过一丝锋锐，沉声说道：“本国确实有这样的风俗，既然抚宁王执意阻拦此次和亲，那本汗倒是要很想和抚宁王切磋切磋！”
皇后眉头一挑，笑眯眯地问龙卿燝：“不知抚宁王意下如何？”
龙卿燝眯眼，凝视着皇后的笑意，澄澈的眸中凝结出冰冷的光芒，他怎会不懂，皇后那温和的面容之下，藏着怎样的一昏心机。
当年，便是这个笑意盈盈的女人，让他差点沦为被凌辱致死的命运，娘亲的早逝，也和这个女人有着直接的关系。
今夜，她竟提议要他和凤弈比武。
比武他自然不怕，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涵霜和亲。
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于他而言，那简直是剜心之痛。
今夜，他终于体味到当初，她亲眼看到自己娶伊冷雪时的痛苦。
那竟是这般痛彻心扉吗？
一抹苦涩的笑意在唇边绽开，虽然，他已经失去了五成的功力，眼下，不一定能抵得过凤弈，但是，纵如此，他也绝对不允许他嫁给别人。
龙卿燝冷笑着颔首，还不及开口，就听的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传来，“霜霜谢皇上皇后恩赐，霜霜自愿到北鲁国和亲。”
言罢，涵霜默默站起身来，伸手接过了韩一手中的圣旨。
一殿的寂静，龙卿燝感觉到涵霜的话，就像一根锋利的针，猛地穿透了他的心。他轩眉微微一凝，脸色，在一瞬间化为苍白。
她竟然答应了！
方才，她跪着一直不曾去接圣旨，他一直以为，她根本就不愿嫁给凤弈。可是，她却答应了。
他想起那夜她和凤弈深情绵绵的拥吻，龙卿燝感觉到自己一颗心似乎瞬间碎裂，他似乎能听到那种碎裂的声音。
她，难道说，已经喜欢上凤弈了吗？
自愿去和亲，她到底知晓不知晓和亲的意思啊！
她是真的喜欢上凤弈了吗？
他坐回到座位上，左手抓住扶手，五指掐印不觉深陷成沟。
右手执杯，他郁郁地饮尽杯中烈酒，却一丝甘美的味道也不曾尝出来，只感到满腔苦涩犹如黄连入腹，难以下咽。
皇上闻言，龙颜大悦。皇后却是暗暗咬了咬牙，脸色也有些暗沉。
皇上微笑道：“既然如此，便以公主之礼，赐住玉锦宫，择日完婚。”
“父皇”……”龙无忧站起身来，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什么，又静静地坐了下来。
坐在宴席一角的是脉国的国君莫寻欢，他身着伊脉国国君的宫服，妆扮极其儒雅，一张绝美的脸庞上，神色淡淡。那双瑰丽漂亮的黑眸，不曾望向任何人，他似乎完全沉浸在美酒之中。
皇后看到无忧再次为了涵霜起身，美目一眯，玉手将手中丝帕拧了又拧。她忽而侧首对皇上说道：“陛下，无忧年岁也不小了，这些年他一直孤身一人，是否也该给涯儿择一门亲事了？”
龙无忧也是她的亲儿，可叹这个孩子一直心性淡泊。
什么都不去争，一直以来也得不到皇上的宠爱。
皇后心中，其实是对这个孩子更加宠溺的，她不能给他天下。
是以，在亲事上，一直遵从他自己的意愿，要他自己寻合意的佳人。
可是，几年了，他始终未曾找到合适的人选，且今夜看着形势，竟是也喜欢这眼前的女子吧。
否则，一向不多言的他，怎会为这个女子求情？看来，绝不能再任由他任性下去了。
皇上闻言，淡笑道：“皇后所言极是，无忧也该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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