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遗言

　　北国释魂，释魂剑宗，正殿后院

　　负责午膳的奴婢正托着餐盘从房间里毕恭毕敬的退了出来，一转身，便撞见了来看望父亲的剑雨骤少主，连忙行礼。

　　若是在以前，像这种事都是花无意来伺候父亲的。看着远去的婢女，剑雨骤心中不免想起那个曾经日思夜想的花妹。不知为何，自从傅一笑的事出了以后，自己对花无意的思念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日渐增多。也许是听说她和傅一笑决裂了，因此对她有些同情的缘故吧。

　　正出神着，厢房里传来了剑宁云略显乏力的声音：“是雨骤吗？进来吧。”

　　剑雨骤推门走了进去，紧走两步来到了父亲床前。此刻已经入冬有些时日了，天气渐寒，屋里阴冷非常。侍女在窗边加了一个炭炉，正取下罩子往里面加炭块。

　　躺在床上须发皆白，面如死灰的剑宁云咳嗽了一声，朝侍女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等到她出门后，剑宁云用内力加持听力，确认房子周围已经没人了之后，连咳了几声，头一歪向地上吐了一口血痰。

　　“父亲……您的伤还没好吗？”剑雨骤问道。

　　“好是好不了了，雨骤，你坐下。”剑宁云身子往里面挪了挪，指着床边说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剑雨骤毕恭毕敬地坐在了床边，见父亲要起身，连忙扶着他将上半身靠在床沿上。

　　“咳咳咳……”剑宁云只是这么小幅度的动了一下，便引来了一阵剧咳。“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和傅一笑那小子决战之前，我就受过一次内伤，刚刚差不多痊愈就又和他来了一场大战……我为了速战速决不得已施展了魂字诀，现在看来，招式的威力要开始反噬我自己了，咳咳！”

　　剑雨骤见他手捂嘴巴咳了一手的鲜血，心疼不已，连忙从怀中掏出汗巾，递给了他。“父亲，您福大命大，一定可以撑过这一关的。对了，我听说白玉城有位名医……”

　　剑宁云笑了笑，他知道儿子想要说什么，抬起手掌打断了他的话。“孩子，没用的。如果真的还能有法子续命，我一定会去试试的，但这次……这次是真的回天乏术了。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我死之后，你这么年轻的一位新任宗主，怎么能够镇得住场面？别说朝廷和军中了，就是剑宗内你都未必压得住。到时候一旦生乱，咱们剑家列祖列宗一辈辈传下来的基业，就全要毁于一旦了。”

　　剑雨骤一阵沉默，良久他憋出了一句：“父亲，您放心，我这段时间一直有勤加练习剑法，我……”

　　剑宁云摇了摇头，说道：“儿子，你以为只要剑法高，武功强就可以镇得住场面了吗？不，你要掌握的东西还有很多……”

　　剑宁云从怀中取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秘籍，交给了剑雨骤。剑雨骤都不用看名字，就知道这是什么武功的秘籍。自己在学习释魂剑法释字诀的时候，曾经多次没学会走就想学跑，找父亲要魂字诀的秘籍来看看。但每次说完都会被父亲训斥一遍，然后老老实实地从那些基础的剑招开始学起。但今天，父亲却要将这本秘籍传授给自己，这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父亲，我还没完全学会释字诀呢，我连剑雨式的门槛都……”

　　“已经来不及了。”剑宁云递给他秘籍的时候，拿书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看样子确实是气力无多。“现在你不仅要开始学跑，你还得学着飞起来才行。雨骤，爸爸不能再做一颗供你乘凉的大树了，往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明白了吗？”

　　“是，孩儿记住了。”剑雨骤将秘籍紧紧地攥在了手中，头一低，一滴泪水顺势滴在了书上。

　　“江平武现在在哪儿？”剑宁云将汗巾还给了他，问道。

　　“还关在荣江城的监狱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父亲您没发话，我也不敢擅自处置他。”

　　“不用养着了，跟那个郭公公一起，全部杀掉。”剑宁云的脸色配上严肃的表情，看上去确实很像厉鬼一样。“从现在开始，你要实行铁腕统治。任何反对你的人，杀。任何非议你的人，杀。至少在三年之内，你必须要这么做。只有用血腥的杀戮才能帮助你镇住那些老滑头们，三年之后，你可以根据情况放宽一些。”

　　“父亲，这……这不会引起更大的反对吗？”

　　“明天我会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宣布，将剑宗宗主之位传给你。然后我会跟他们说我将入石室闭关修炼，这样的话至少在露馅之前没人会知道我已经死在了石室里。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镇压他们了，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即使有怨言也只能往肚子里面吞，明白了吗？”

　　剑雨骤听完很是感动，父亲这些日子在病榻上想的都是如何帮自己把后面的路都铺顺了。他顿时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一些，父亲的希望，祖辈的基业，万万不能毁在自己的手中。

　　“孩儿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那个突然出现想要辅佐你的人，叫什么……黑先生的那个。昨天我已经把他叫过来问话了，这人不愧是沈恋川的哥哥，满肚经纶才智超绝，你把他留在身边可以帮你的大忙。不过你记住，此人城府很深绝不简单，你只可用其智，不可授其权。一定要派人密切监视他的行动，一旦发现异常要尽早除掉，否则此人不仅不能为你所用，还会成为你的心腹大患。”

　　“您放心，其实沈三鹤第一天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对他有所提防了。他之前和无虚师叔混迹在一起，定是有所图谋，我不会轻易信任他的。”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咳咳。”剑宁云话说多了感觉有些疲劳，他重新将上半身躺回了被窝，两眼看着上方出神，嘴里轻声说道：“哎，我用尽一生的时间，也未能彻底参透魂字诀。和你爷爷相比，我真是愚不可及。雨骤，功成之前，切不可轻用魂字诀的招式，否则今天的我，就会是明天的你。走吧，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好自为之。”

　　剑雨骤从床边站了起来，双膝跪地默然朝床榻上的剑宁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用脚将那地上的血痰蹭掉，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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