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汝心

　　事实证明，当事情有人专门负责的时候，其他人就会下意识地把相关的事情都让出来。

　　六扇门打着“平天下之不平”的旗号进入江左的时候，或许没有想到，有一天，天下的不平真的就都归他们管了。

　　最开始的时候，官府和六扇门还没有分得那么清楚，面子上互帮互助，老百姓也并不了解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但这些捕快亮着腰牌出现的次数越多，官府插手的情况也就越来越少，甚至干脆不予理睬。

　　有人斗殴？用的是锄头还是铲子？用的是剑？那你不该来官府报官，应该去六扇门。什么，另一个人手无寸铁？那也不归我们管，谁知道他是不是哪个门派的拳脚高手？咱也想帮忙，可是术业有专攻啊，江湖上的事情还是得江湖人来解决。六扇门的公署就在两条街以外，你多走几步，跟他们说去吧。

　　再然后，这就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一般的规矩。失火楼塌可以报官，但只要是人打架，那就都归六扇门管，找官府是没用的。

　　就连官府职位最高的大人的女儿，也这样想。

　　颜依柔发现萧默入夜未归，那一丝担忧就一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直到最后终于按捺不住，才决定找到燕子九求助一二。

　　从始至终，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有一个做知府的爹。

　　顺带一提，燕子九在颜府住了几日之后就跑到六扇门的公署暂住了，反而是白落自己另有住处，并不是一直都在公署里执勤。

　　辰都的夜晚，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热闹。闹市区中间或许还有许多灯火人群，但到了城边则是一片黑暗，居住的人家也大多睡下了。

　　颜依柔独自一人溜出府的时候，连小茹都没有发现她。路上有的地方有灯照亮，有的地方就要靠月光，颜依柔就这样一明一暗又一明地走到了六扇门的公署。

　　到了门前的时候，她却看见十来个捕快整装待发。

　　公署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似乎和白日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几间房屋也都亮着灯，根本不像是入了夜之后应该有的状态。颜依柔一眼看过去，就敢猜测整个公署里至少有三十几个人醒着。

　　也就是亲眼所见，颜依柔才知道六扇门居然在平时也这么辛苦。

　　不过这也让颜依柔省去了很多麻烦。

　　然后，就是她在门口被人拦下，再被燕子九出面解围，最后得知城中出了大事，需要六扇门立刻派人过去。颜依柔听见燕子九吩咐手下人出发的时候，当即就想到了萧默未归的事情，心中觉得或许两者有所关联，便吵嚷着要一同前去。最后愣是把燕子九逼得没办法，一次小打小闹的治安问题也不得不让“金陵鬼虎”亲自出马。

　　也幸好最后是燕子九亲自带队，才能做到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他们赶到的时候，小赌场已经剩下了一片狼藉。大门被直接打碎，各种碎片和各式赌具混在一起，撒了一地。地上留下了一具胸口被刺穿的尸体，和一个后脑被砸得凹陷，伤口渗出鲜血但或许还有救的壮汉。

　　还有一个拄着黑剑，已然神志不清的白衣少年。

　　颜依柔当即冲了进来，跑到萧默的身前，一脸焦急却又手足无措。而其他的捕快却十分警惕。他们认为萧默出现在这里，而且浑身上下毫发无伤，甚至连一身白衣都没有脏一个衣角，很有嫌疑。所以捕快们当即分为三组人，一组检查尸体，一组想办法救人，还有一组，竟然是拔出刀来，守着萧默和颜依柔这两个。

　　至于燕子九，在赶到现场的第一时间，就立刻飞身追了出去。余下的几个捕快中也有人动作比脑子更快，见到燕子九出击，便也立刻跟了上去。

　　专业的终归是专业的，不仅仅是指抓人，也指被抓。相比于菱花而言，猛虎寨的这些匪寇知道自己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早就练就了逃跑的本事，各自分散却又相互照应，愣是把几个跟来的捕快耍得团团转。而菱花自己哪里有这个本事，反而是第一个被燕子九追上。

　　一寸短，一寸险，菱花一身功夫都在这一尺长的匕首上，走的是轻灵迅捷的路子。这种打法在夜晚当然也有更大的优势。

　　可惜她手上的匕首叫【月下美人】，可惜她的对手是一个练《幽冥爪》的怪异男子。

　　所以燕子九可以很轻易地借助匕首上反射的皎洁月光判断对手的出招，而反之，菱花却看不破那重重灰雾之中的爪功会落向何处。

　　只三合，菱花就被燕子九擒在了手上。

　　一晚上落败两次，算是让菱花彻底丧失了斗志，被分筋索捆住手腕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挣扎，而是任由燕子九为所欲为。

　　行动很快就进入了尾声。

　　武功最好的菱花被燕子九抓住，剩下的不过就是些小喽啰一般的人物，虽然捕快们跟丢了，但终归是没办法逃出城去的，六扇门有的是时间。

　　余下的人打扫现场，把所有可疑的物件搜罗起来，并且记录下称得上是线索的信息，打道回府。

　　萧默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倒在颜依柔的臂弯里面昏迷着。燕子九收队之后，才让颜依柔带着萧默先回六扇门，连同那个被敲漏了后脑的壮汉一起寻医。

　　于是便有了之前所说的那一幕。

　　萧默还是昏迷不醒，颜依柔却只能更加担心。寻医问药，不仅仅是为了治病，更多的是图一个心安。大夫说没事，那就可以安慰自己只是紧张，大夫说有事，那就想想怎么治就是了。

　　可现在大夫也说不准，这无疑最叫人不安。

　　颜依柔试过给萧默输送内力，就像当初知客酒楼一战之后，萧默为她所做的那样。奈何她会的这门吐纳功法是烂大街的东西，连同口诀在内一共才十六句话。况且她本来也是练着玩的，再加上受过【千丝蜘】的毒性折腾过一次，功力有多薄弱可想而知。

　　试了两三次之后，萧默还没醒过来，反而是颜依柔快要因为内力枯竭而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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