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照面

　　刀刃的劲气刮过萧默的面前，甚至斩断了他额前几缕没有扎紧的头发。

　　然而此时已经没人注意这个细节。

　　门外如同炸雷一般的爆响和门框的破碎一同发生。木门和窗帘被一同撕碎，碎片四散飞溅如雨。萧默挥手挡住了飞来的破片，站于门后，与来者相隔一个门框对立着。

　　菱花站在外面，四周围的地上躺着十来个被殃及的赌客，一个个浑身受伤，衣衫上沾染着寸寸冰纹，正滚在地上哀嚎。再往外是四五个身份不明的人，正守在赌场最外面。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逍遥峰的萧少侠。”菱花微微低头，手指摩挲着那把银色的精美匕首，浅语如花。

　　赌和色乃男人的两大劣根，能在这里拿银子玩骰子的，自然也做得到拿眼睛看姑娘。菱花一剑破门，把这些个赌徒打了落花流水，结果有几个躺在地上的还是在侧着眼睛看菱花裸露在外面的肩膀和大腿。

　　萧默站立如松，淡淡应答道：“我也没想到，眼下辰都之中对摘星楼赶尽杀绝的，会是菱花姑娘。”

　　菱花笑道：“天下苦摘星楼久矣，就算奴家不动手，一样会有别人来做。倒是萧少侠一路故意留下破绽，引得奴家的眼线一直跟到这里，让奴家很是困扰呢。”

　　蒋寒站在后面，听了菱花这话，当即脸色大变，提刀指向萧默吼道：“是你把他们引到这来的？！”

　　但萧默没有理他。

　　方才蒋寒怒出一刀，也不过是割断了萧默几根头发，现在更不会有资格让萧默放在眼里。武学分三重境界，外、内、意，蒋寒几次出手已然暴露了他根本没能脱离第一重境界。而菱花的本事，萧默在承露台上是见过的。既然她光凭贴身搏斗的剑术就可以和叶倾城打得不相上下，那么对付一个内功全失的萧默更不是问题。

　　会用内功的人，一定比只玩花架子的人更强。

　　所以萧默宁愿把后背露给威胁更低的蒋寒，也不敢对菱花有丝毫轻视之心。

　　眼下菱花点破，萧默便也不再隐瞒，把自己这点小计划说了个明明白白：“我也不过就是来的路上放松警惕了少些，没有刻意隐瞒行迹罢了，没想到菱花姑娘的眼线如此机敏，竟然能在今晚就有所察觉，还能一路追到这儿来。我原本以为，怎么也要再多放出一点消息，才能把你们引出来，还打算明天再多跑几座楼的。”

　　菱花凤眼一挑，笑声中尽是得意，说道：“萧少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手上就这么几个人，辰都如此之大，又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处处留心？奴家之所以会知道萧少侠今夜在此，只是运气好而已。”说完，菱花伸出手指一勾，门外站着的几个大汉之中就走了一个出来，站在了赌场屋内，被灯烛照亮了面庞。

　　萧默看清那人样貌之后，也不得不叹了口气。

　　“原来是谷二当家。”萧默苦笑着摇头，“江湖还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诗诗找了一圈，最后能找到仇家的手下，也算是巧合当中最离奇的一种了。而萧默恰好赶上这件事情，更是巧合中的巧合。如果萧默没有去那一趟北斋，恐怕诗诗就要白白被这谷二当家占尽便宜了。

　　只是萧默还没想清楚，为什么一个山贼会出现在这里，替菱花找摘星楼的麻烦，躲在城外山林之中打家劫舍不好吗？

　　谷二当家没有回答萧默的话，而是三两步踏前，沉默地站在菱花身侧，昂首挺胸。看起来虽然倨傲，但萧默还是从他眼底细微的颤动之中看出了他的心虚，眼下表现出来的气势也不过是狐假虎威。

　　萧默心下大定。知道这谷二当家确实是个草包之后，门外的那几个汉子的水平也就一并可以猜测了，搞不好都是那个劳什子猛虎寨里的匪寇山贼而已。

　　想到这里，萧默随意开口，道：“既然今日碰上了，等会儿自然是要动手的，那不如让几位都站在灯下，也算光明正大了？”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还伸腿踢了一脚地上拦在他脚前面的赌客，把后者踢到了墙根底下。

　　此时真正站在灯下的只有菱花一人，真正说话管用的也只有她。萧默说的这话有三个目的，一个是让门外这些人露出真容，另一个便是要看看菱花对这些人的管制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唯命是从。

　　手下，也有很多种。

　　菱花听了这话，歪了个头，懒洋洋地对这些人说道：“你们想进来吗？”

　　门外没人敢说话。

　　萧默见状，眯了眯眼，也回过头来对身后依然看不清局势的蒋寒道：“事已至此，你是打算先杀了我，还是先带着这两个人逃命？”

　　蒋寒的表情阴晴不定。自从萧默不理会拒绝的暗语令子闯进来开始，蒋寒就一直觉得萧默浑身上下都是古怪，只是在敌友的判断上一直有所动摇，才没能拿定主意。现在又突然出现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虽然看起来让局势更加紧张，但就冲菱花没有否认萧默的指认，蒋寒就知道眼前这个穿着如落风尘一般的女子是敌非友。

　　所以对他来说，摆在面前的选择其实只有逃命还是拼命两个，萧默反而是他需要寻求的帮助。

　　蒋寒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二人此时已经彻底吓破了胆，除了身上没有受伤以外，和赌场里躺着的那些赌客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萧少侠引蛇出洞，引得是他们？”蒋寒低声道。

　　然而萧默早已经又回过头去了，背对着蒋寒闷声说道：“除了这个女人，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能不能活命，全看你自己。”

　　蒋寒闻言，双眼便盯住了门外，观察着已然破烂的小赌场，盘算着到底选择哪一条突围的路线。

　　他知道自己武功一般，否则也不会被摘星楼安排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看护。但蒋寒还算有些眼力，知道现在最可怕的只有菱花一人。

　　无论是她不经意间散发的气场，还是她手上那把灿若霜雪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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