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谈
虽然折腾了整整一天，连生死都有悬念，萧默却并不想就这样睡下。
他漫无目的地在庭院中晃荡着，胸中有一股郁结的烦闷无处发泄。
萧默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上去和上官枫拼一剑，哪怕身死当场，可能心里也能更痛快一些。
因为他发现从头至尾，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
自己从头到尾都在后知后觉，不知道有人算计，不知道庄外埋伏着无数摘星楼杀手，只知道跟在所有人后面，最多也只是勉勉强强保住了颜依柔的安全。可现在想想，既然有莫问一直藏在暗处，这也根本算不上萧默做到的事情。
如果自己一身内功还在，剑法一如往常那样强横，又怎会至此？
且不说午宴的那几次比武不用周旋半天再以半招取胜，就算是上官枫突然出现，萧默又怎会允许他放肆而为？
【海潮生】固然威力无匹，可毕竟前几波浪潮不过儿戏，萧默同样有信心一剑破去此招。又或许自己可以提前出手，让上官枫连这招都使不出来。
那样的话，又怎么会轮到陈越？
从头到尾无人知晓他藏身何处，但却在最为关键的时刻突然出手直接拿走了所有人都想争夺的东西。一整夜烧杀，只有陈越一个真正的赢家。
更让萧默难以接受的是，陈越也救了自己一命。
他杀了上官枫，阻止了【海潮生】，又留下了疗伤良药，让萧默的伤势得以控制，从事实的角度来说，确实如此。
可在这之前，也是陈越一剑害得萧默丹田破碎。
萧默感觉到一种屈辱。
痛苦和无力支配着萧默的情绪，不知不觉的，他逛到了后院的廊前。
再往里走，就是颜依柔的院子。按照以往，萧默会就此止步，只是让侍女进去通报。
但今天不同。
院门是敞开的，也并没有侍女在左右照顾。
而颜依柔一个人坐在院子之中，正对着夜色发呆。
“你……你也没休息？”萧默走上前去道。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哪里睡得着？”颜依柔看见萧默前来，眼神微微闪躲，似乎有些害羞地回答，“啊，你坐。”
萧默顺势坐下，只是他看着颜依柔这副小女儿的姿态，忽然感觉氛围似乎有些不对。
“你的伤怎么样了？”颜依柔关心道。
萧默道：“不碍事，反倒是你，需要仔细调理内息才行。”
颜依柔低下头嗯了一声。
二人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颜依柔才打破了安静道：“今天……还是要谢谢你。”
萧默愣了一下，道：“谢我什么？”
“谢你寸步不离地保护本小姐啊！”颜依柔忽然抬头，一脸骄纵。只是萧默却感觉她很刻意，像是在掩饰着真实的情绪。
“没必要谢我。”萧默摇摇头道，“既然你是跟我一同去的，我自然要负责。况且我答应颜大人保护你的安危。可实际上，我也并没有做到。”
“别这么说。”颜依柔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萧默冷哼了一声，实在是接受不了颜依柔这番安慰。
“你怕是不知道，你父亲还安排了江湖有名的高手保护你，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萧默心中暗道。他微微低下头，神色黯然。
只不过，这在颜依柔看来，则是萧默在自责。
她连忙岔开话题道：“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萧默道，“九州评剑有了结果之后再说吧。”
这当然是隐瞒的说辞。
或许之前，萧默会因此而陷入迷茫，但眼下的他是前所未有的清楚。
九州评剑次轮的十六个，最后只活下来寥寥数人，天机书院的青云榜一定会另做打算。不管结果如何，萧默都希望自己能上榜。
青云榜上有名，就可以四处结交朋友，知晓天下大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被动。等到自己需要的时候，也可以立刻找到帮手。
评剑头名的奖励已经被陈越夺走，《邀月剑法》的线索也因此而断。不管是私人恩怨还是下山的初心，萧默都必须找到陈越。
而在此之前，他还需要找到修补丹田的灵药——黑血灵芝。
只是这些都是萧默自己的事情，就算和颜依柔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颜依柔不可能帮他上榜，不可能帮他报仇，更没有义务帮他寻找到灵药。
说了没用，所以不说。
只不过颜依柔则是十分关切。尽管萧默的语气已经十分敷衍，但她还是继续问道：“那评剑之后呢？你就不想争一争？”
“争？争什么？”萧默随口道。
“争剑谱啊！”颜依柔道，“独孤前辈自创《邀月剑法》，独步江湖，这剑法一定威力无边。现在剑谱重见天日，自然要争！人活一世，总要做些大事情的！”
萧默听了这话，知道颜依柔仍不清楚其中一招《邀月剑法》就在自己家里。他忽然有些羡慕颜依柔。自己因为无知无觉吃了好多的亏，可颜依柔比自己知道的更少，反而轻松了许多。
他轻声一笑道：“剑谱牵扯众多，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不管在谁手里，都会受到无数觊觎，无论怎样都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颜依柔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大言不惭道：“那就做到天下第一！”
这话说得口气太大，萧默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道：“这又是为何？”
颜依柔道：“你看，天下人都在盯着剑谱，那能有资格拥有剑谱的，一定是天下第一剑客。你做了天下第一，这剑谱就非你莫属了。”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萧默随口道，心里却是完全不信。
就算是天下第一，又如何能够以一己之力面对整个江湖？剑法的威力就算再强，也只有一把剑。
何况，做到这点又是何等艰难？
萧默忽然觉得没有必要继续聊下去了。
“时辰很晚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如果睡不着，就多走两个内功周天。”萧默随口叮嘱了两句，便站起了身。
“好……诶，你要回去了？”颜依柔也跟着站了起来。
萧默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我也要养伤啊。”
“啊！抱歉……”颜依柔听了，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那你保重身体，如果需要什么可以和小茹说，或者直接和我说也行……”
“颜小姐，”萧默打断了她，“多谢。”
说完，萧默便转身走出了院子。他觉得再耽误一会儿，颜依柔还会说出更多的话来。
所以他走得毫不犹豫。
而在他看不见的身后，颜依柔正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多了许多道不明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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