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夹层

　　黑，一片漆黑。

　　萧默根本不可能想到，颜府这一座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小阁楼里竟然会另有玄机。

　　从房顶掀开瓦片，他便跟着这位黑衣的前辈跳了下来。

　　借着上面投下来的光，能看出这是一个面积不大，举架也不高的的方形空间，除了墙还是墙。空气略有些浑浊，让人恶心。如果是内功练到一定程度的高手，或许能够借助修炼出的胎息来呼吸。但别说萧默的境界不够，此时的他内力全无，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刚刚落地不过三次呼吸，萧默就已经感到有些头晕了。

　　“前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萧默觉得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那黑衣人道：“我住的地方。”

　　萧默道：“前辈住的地方？前辈为何……”

　　“少说两句话，留着气进去再喘。”那黑衣人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萧默顺着看了过去，发现了那里更加黑暗，很明显能看到是一个通道的入口。

　　入口只有一人高，半人宽，如果要进去，只能侧着身子一步步往里面蹭。直觉告诉萧默，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仅如此，因为头顶的光线根本不够照明，萧默也就看不清楚这通道究竟有多长，更不知道需要走多久。

　　但眼下，这是唯一的路，既然此人说带他过来，那说的就一定是这个通道。

　　这时那人回头看了萧默一眼，道：“我先进去，你跟上。控制呼吸，不要害怕。我先说好，这里面可就一点光都没有了。”

　　说完，这位穿着黑衣的便侧身挤了进去。

　　萧默见状，左右又看了看，摆在面前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跟着进去，二是立刻就跑。左右都是一种冒险，萧默咬了咬牙，选择跟进去。

　　就这样，萧默在黑衣人的身后，一路摸着墙蹭着往里走。

　　没有光，没有交流，只有沙沙的摩擦声和鞋底落地的碰撞声。在这样的空间里，恐惧是唯一的感受。

　　走到一半的时候，萧默便已经害怕得两腿有些发软。尽管有人走在前面，可如果对方提前按下什么机关，自己侧着身子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前进，那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然而这个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先前颜廷能够一拍桌子便触动一连串的齿轮咬合和转轴摩擦的声音，在颜府这种十分诡异的的地方藏一点机关也并不是什么难做的事情。只是现在进退两难，萧默就算再害怕，也只能先硬着头皮走下去。

　　所幸这种恐惧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虽然依旧很黑，但萧默已经开始能听到一些清晰的脚步声的回声。从这一点来判断，萧默大胆地猜测了一下：这个漆黑的空间其实很大。

　　伸手继续向前摸，发现手上传回的触感从一个平面变成了一个棱角之后，萧默便知道这狭窄的通道总算是走到了头。

　　呼——

　　黑衣人吹燃了火折子，映照出他那张带着皮面具的脸来，再配合他穿着的一身黑布衣衫，整个人在这无光的空间里显得尤其可怕。

　　萧默见此情景，心中却忽然放心了一些。

　　没有光的地方远远比不了没有空气的地方更可怕，前者只是恐惧，但后者可以直接要人的性命。萧默本以为从那样狭窄的通道进来，里面的空气一定稀薄得难以呼吸。但现在见到黑衣人能够如此轻易地吹燃火折子，那便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了。

　　站在原地不动，直到黑衣人依次点亮了墙角的四盏灯以后，萧默才真正看到了整个空间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无比宽敞的房间，比内堂的迎客厅还要再宽敞一倍。但也只是面积大，上下的高度却是不到一丈，有一种特殊的压迫感。

　　入眼处尽是高档奢华的家具，相比之下，铺设地板和墙体用的木头反而是十分廉价的材料。这里有床，有桌椅，有木柜，甚至有一个陈设着十多样兵器的架子。这些家具都摆放在内里的一角，而对应着较为空荡的另一边的墙上，则挂着一幅字。

　　可惜，字迹太潦草，以萧默的见识，还认不出这些的究竟是什么。

　　黑衣人扣上了火折子。萧默随便瞥了一眼，才发现他用的火折子也是一个十分高档的玩意儿。据说上好的火折子用红薯、棉花、芦苇樱子捣碎，再加上硫磺制作而成，火星可以存在里面许多天都不灭，打开一吹就能重新点燃。

　　从房间的布置和这一点点小细节，萧默便能判断出这位黑衣人也一定非富即贵。

　　虽然比起颜依柔所住的后院，这里还差得很远，但至少要比颜廷自己的住处奢华一些。颜府的楼里有这样的地方，颜廷不可能不知道，会有如此情况出现，只有一种解释。

　　此人住在这里是颜廷允许，甚至是安排的。

　　想到这里，萧默便生出了更多的疑问。

　　“前辈刚才说，你住在这里？”

　　黑衣人道：“是啊，颜廷请工匠盖这栋楼的时候，我让他给我留了一个夹层出来。”

　　“那这些东西？”

　　“盖楼的时候随便藏一下，然后拿进来就是了。”

　　萧默怔了一下，道：“从刚才那么窄的地方拿进来？”

　　“那倒不是。”黑衣人笑道。

　　说完，他便走向另一边的木墙前面，伸手扣住了什么东西，然后用力一拉，整块木板就被取了下来，露出了楼外的景象。

　　虽然光线被上面的房檐飞角挡住了不少，但是风确实是不受阻拦地吹了进来。街道上的人声顺着风，一同被送进了这个房间之中。在这一瞬间，萧默甚至忘记了这里其实是两层楼之间一个隐藏的夹层，而是真的认为自己正站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房间里面。

　　黑衣人扬了扬下巴道：“从这拿进来的。”

　　萧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忽的问道：“有这样一个口子，干嘛还要费那么大劲从刚才那个通道进来？”

　　黑衣人扭头过来，哈哈笑道：“当然是为了耍你啊！”

　　“前辈，这……”

　　萧默拧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取笑他的黑衣人则是摇了摇头，随便地在墙上的那个口子旁边坐了下来。

　　然后他用一种像是叹息的语气说道：

　　“小子，这个口子，我只用来透气。每次回来，我自己也都是走楼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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