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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 在等你


  第40章在等你(三更合一)

  (第一更安河镇游船)

  梅府在朝郡的首府,  骄城。

  自京中前往骄城,  坐马车大约需四至五天。

  马车是前日前出发的,却没想到这一路都顺顺利利,  丝毫没有遇到旁的耽误,  用苏晋元的话说,  便是犹如神助,原本以为要后日才能抵达的骄城,  这怕是要提前一整日了。

  白苏墨这才放下手中书卷,撩起帘栊望了望窗外。

  马车眼下已到朝郡地界,只是未到骄城罢了。

  任谁听说路途竟会提前一日结束,怕都免不了要欢喜,  这两日被马车颠簸了一路的宝澶和缈言,  胭脂三人自是高兴坏了。

  白苏墨手中的燕韩记事也看得七七八八,  正是有些乏味无聊的时候,  苏晋元这袭话倒让人解乏不少。

  这一路,怕也只有樱桃都很淡然,  反正行至每一处都有胭脂抱着它,夜里也宿在驿馆中,不如外面的客栈那般龙蛇混杂,  还有清净的花苑可供玩耍。这可乐坏了樱桃,每到一处驿馆,便新鲜似的扑蝴蝶去了,  剩了胭脂和缈言在身后一顿好撵。

  朝郡在京中偏北的地方。

  越往北走,  反倒不如早前在京中炎热。

  宝澶便笑,  这回好,去朝郡避暑了,还是老太太体贴。

  她正好在给白苏墨递水,樱桃一爪子抓了上来,茶水打翻了宝澶一声,茶水倒是不烫,却将衣裳弄湿了,宝澶恼怒:“樱桃!”

  樱桃鬼机灵!

  见势不妙,赶紧跑。

  白苏墨忍不住笑。

  胭脂和缈言也都跟着笑起来。

  便见宝澶衣裳也懒得换了,跟着樱桃的猫尾巴便追了去,大有不死不休之意。只是边跑着,嘴边还一句都没有闲着,白苏墨摇了摇头,总算知晓爷爷口中敌得过三千只鸭子是何意思了……

  黄昏前后正好到了安河镇。

  今晚在安河镇的驿馆中落脚。

  宝澶追樱桃去了,胭脂和缈言在房中伺候。

  早前就在驿馆中用过晚饭,其实也并无旁的事情,可眼下入睡却又有些早,白苏墨让胭脂翻了路上带来的字谜册子,之前便是想着打发时间用的,正好派得上用场。

  只是方才猜了不到一组,便见苏晋元笑眯眯来了屋中:“表姐。”

  本是胭脂在同白苏墨猜字谜,缈言在一处看着,见苏晋元进了外阁间,胭脂起身,两人都朝苏晋元福了福身:“表公子。”

  苏晋元拂袖,又朝白苏墨道:“都到安河镇一趟了,还窝在屋中猜字谜岂不可惜?”

  白苏墨本也是打发时间,便笑:“听起来似是有不错去处?”

  苏晋元嘿嘿上前:“安河镇的花灯很是有名,听闻若在安河镇的安河中放一盏花灯,无论是祈福,还是许愿,心诚则灵,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白苏墨瞄他:“说得这般神乎……”

  苏晋元上前拉她:“去看看便知晓了不是?胭脂,缈言跟上。”

  他倒是更像主人家些。

  胭脂和缈言倒也高兴。

  安河镇本就不大,自古便临水而兴。

  这水,便是横穿整个安河镇,将安河镇一分为二的安河水。

  故而整个安河镇虽不大,却足足有一百二十余座大大小小的桥,真正的小桥流水户户有人家,家家门前都泊船。

  入夜的时候,户户的灯笼高挂,再加上桥上的,船上的,竟是一幅比江南水乡还要绮丽的景致。

  京城外虽也有护城河,却不如这样的水乡来的有人情味。

  苏晋元加上白苏墨,缈言,胭脂,再并着撑船的船家,正正好好凑了一艘乌篷船。胭脂和缈言少有离京过,在乌篷船中眼睛已经四下转个不停,眼睛都不看得。苏晋元本就是个热心肠的,胭脂和缈言本就是白苏墨苑中的丫鬟,他又熟络,便每至一处景致便同胭脂和缈言说一通,缈言和胭脂连连点头。

  白苏墨便在一侧笑。

  旁的倒也罢了,这样的盛夏天里,难得船上夜风微醺,却没有燥意,反倒一股子清净凉爽的意味,白苏墨一面望着乌篷船外的景色,一面悠悠摇着画扇,笑了笑。

  等到乌篷船行到放花灯的码头,远远停下来。

  苏晋元上前,依次扶她们三人下船。

  下船时稍许晃荡,好在有苏晋元在,有惊无险。

  等到惯常放花灯船的河岸边,苏晋元一人递了一个花灯船到跟前,船上有蜡块,用火星石点燃,幽幽放入安河水中,便随着河水往下游飘去。

  胭脂和缈言都利索放了,而后双手合十许愿。

  岸边有的是笃信的女子,望着自己放的花灯船,心诚许愿亦或祈福,都似胭脂和缈言这般。

  白苏墨也半蹲下去,缓缓将自己手中那艘放入水中,清浅的烛火映在河面上,仿佛天上繁星一般,却随着河水慢慢留着。

  “怎么不许愿?”苏晋元不知何时凑到身后。

  白苏墨看他:“你怎么知晓我没许?”

  言外之意,许过了。

  苏晋元“啧啧”叹道:“人家许愿祈福要不都是双手合十,闭目心语;要不就是盯着自己的花灯船,一脸诚心诚意。好表姐,你这算什么?”

  白苏墨笑:“我这算心诚则灵。”

  言罢起身,拂了拂先前拖地的衣袖,苏晋元也跟着起身,凑到跟前,笑眯眯道:“快让我猜猜,我们白大小姐许了什么愿望?”

  “哟。”白苏墨也笑眯眯道:“看来外祖母给你找的先生委实厉害,连旁人许什么愿望都能听见了。”

  苏晋元噗哈哈笑了笑,胭脂和缈言也都纷纷起身。

  “可还想坐船回去?”苏晋元惯来最会讨人喜欢。

  胭脂和缈言都掩袖笑了笑。

  这便又是坐船回的驿馆附近。

  有苏晋元的地方,多欢声笑语,这也便是外祖母最疼他这个孙子的缘故。

  安河镇本也民风淳朴,这一路回驿馆,想来也是船夫心情好,随意哼了哼当地的乡曲,虽有些不在调上,但却应景得很。仿佛混着这和煦的船头夜风,清清淡淡飘如心底。

  耳旁除了船夫的轻哼声,船桨轻轻划过水流的声音,便是苏晋元和胭脂,缈言的言笑声,白苏墨悠悠倚在乌篷船一侧,目光凝在那一轮月光上。

  天涯共明月,也不知钱誉此时在何处?在做什么?

  越是猜测,便越有些想念。

  方才苏晋元问她许了何样的愿望,她但笑不语。

  苏晋元竟追着她问了许久。

  她的愿望再简单不过,再多的猜测和思念,都不过简单的几个字  ——  想见某人。

  无论他在何处,若是先前的花灯船灵验。

  许是,等她自朝郡回京便能见到他了。

  闺中女儿的心事,莫过于此。

  她想他,她想他是否在想她,她想他若是在想她会想什么?

  忽得,一张大饼脸又凑到跟前。

  白苏墨恼火。

  苏晋元却笑:“表姐,这安河镇的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你这都盯着这月亮不转眼看了小半晌了,脸上都笑得出一朵花来了……”

  所幸胭脂同缈言一处在同船家说话,并未留意到这端。

  白苏墨睨他:“看月亮怎么了?就不许人看月亮笑啊?我想起嫦娥了不成?”

  苏晋元笑岔:“嫦娥……”

  也亏她想得出来!

  白苏墨无语得很,一脸嫌弃得伸手,将眼前那张大饼脸推开,须臾,大饼脸又不依不挠凑了回来:“表姐,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嫦娥,这嫦娥可生得丰神俊朗,年轻俊逸?”言罢,又故意凑得更近了些,笑嘻嘻道:“可要我给祖母说说,表姐这心中住了一只嫦娥……”

  分明一幅故意的讨打像,白苏墨叹息,伸手揪住他的耳朵。

  “疼疼疼!”苏晋元干嚎。

  自小到大,他就怕白苏墨揪他耳朵,也仿佛就白苏墨会揪他耳朵。

  那力道分明不大,可揪得真准!

  耳朵都似是给他扯了去。

  “再说说,这嫦娥怎么了?”白苏墨半是恐询问,半是恐吓。

  苏晋元讨好笑道:“嫦娥好,嫦娥好,嫦娥可好了,我心里住了只嫦娥……好表姐,我不乱同祖母说旁的了还不成?”

  白苏墨这才松手。

  苏晋元只觉半张脸皮子都被她揪麻了,这才在她一侧落座,心灰意冷道:“你可是的京中贵女的典范,旁人有这么揪弟弟耳朵的吗?”

  白苏墨便笑:“那,我给你揉揉?”

  苏晋元吓得魂都没了般,拼命摇头。

  白苏墨笑不可抑。

  夜风微醺,乌篷船在安河上悠悠然划着。

  家家户户的灯笼都倒影在河面上,好似揽了整整一夜空的明月与星辰。

  船夫的哼曲还在耳边响起,周遭都反复轻快了起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许得便是此意。

  ……

  等下乌篷船,夜都深了几许。

  白苏墨几人是同苏晋元在一处,于蓝便只带了三两人远远跟着。等下乌篷船,驿馆其实便在眼前了。

  今夜玩得有些晚,明日一早还需启程,到了驿馆苑中则同苏晋元作别。

  于蓝这才上前,拱手道:“小姐,已经让人连夜赶去梅府送信,小姐会提前一日到骄城。”

  白苏墨倒好。

  等回屋中,胭脂和缈言伺候洗漱妥当,才上了床榻入寐。

  今日玩得有些晚,便不看书了。

  胭脂熄灯,白苏墨盖好被子,脑海中却没由来得想起苏晋元口中那声“嫦娥”来。

  嫦娥……

  白苏墨顿了顿,等脑海中勾勒起钱誉模样,禁笑出声来。

  遂一宿无梦。

  (第二三更在等你)

  翌日醒来,马车便自安河镇往骄城去。

  苏晋元同于蓝一道骑马在前,白苏墨同宝澶,缈言和胭脂在马车内。

  宝澶正同樱桃大眼儿瞪猫眼儿。

  昨日鸡飞狗跳了一晚上,等宝澶去撵了那只樱桃回来,苏晋元已带了白苏墨和胭脂,缈言几人去放花灯船。

  宝澶正是撵樱桃去了,才没去成。

  这都委屈一整个晚上加早上了!

  眼下,还是不准备放过樱桃。

  将樱桃放在身面前,义正言辞的教训了一顿,而后便开始了这盯眼睛的过程,可瞧着樱桃那幅懒洋洋的模样,宝澶应是盯不过了。

  宝澶很是气馁。

  白苏墨笑道,又不是不从安河镇回来了,等从安河镇回来的时候再去坐船放花灯便是。

  真的?

  宝澶这才露出笑颜。

  是是是,怎么能不让我们宝澶去,定是要补上的,白苏墨打趣。

  宝澶这才欢呼雀跃。

  胭脂和缈言笑不打一处来。

  ……

  由得清晨便走,又要压缩一整日的路程,应是黄昏过去些时候,怕是要入夜了些许才能到梅府。

  她远道是客,又有外祖母一层关系在,她若是黄昏前后道,梅家偌大一家子人定是要等他吃饭。白苏墨是初次造访,哪里好让梅家阖府上下都等?

  于是于蓝让人送信前,她便已同于蓝招呼,让送口信的时候告诉那边一声,她同苏晋元会在路上用过晚饭才到骄城。如此,便不必让梅府上下跟着久侯了,苏晋元自然也无旁的意见,于蓝便应声照做。

  果真,等到黄昏前后还在路上。

  随意在官道上寻了处凉茶铺子,点了些凉茶和清淡吃食糊口。

  于蓝和盘子饮马,胭脂也在一侧给樱桃弄猫食。

  黄昏前后,落霞近得好似就在不远处。

  白苏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来了来了,上好的烤番薯。”一听便是宝澶的声音,等回眸,才见是宝澶和缈言替茶铺老板娘将菜端出来的。

  宝澶素来闲不住,这茶铺中本就没有多少人,只是由着她这么一闹,似是整个凉茶铺都热闹了起来。

  白苏墨笑笑。

  苏晋元便也落座。

  宝澶和缈言又去端菜,苏晋元正好道起:“梅府中没有婚嫁定亲的公子,一共有四个。老四是梅家大房的,老五老六是梅家二房的,老七是梅家三房的,全是嫡出的公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各个都是梅老太爷和孔老夫人的嫡亲孙子,你说此番会让哪个来接我们?”

  白苏墨是客,又是初次到骄城。

  于公于私,梅府都是一定会让人来接的。

  白苏墨睨他:“我又没有见过,哪里知晓?”

  苏晋元便笑:“得,我先给你透个气,老四在梅家兄弟几人中是生得最好看的,年岁最长,便也最沉稳;老五的才华最好,也是几人中学问最好的,看眼下的模样,将来是要入仕途的;老六最温和,也最好说话,相处起来最融洽;至于老七,年岁最小些,也最是直性子,相处起来没有太多花花心思……”

  白苏墨笑:“梅府是打点了你多少好处,都捡了好的说?”

  苏晋元噗嗤便笑:“那不都得先说好的吗,还能上来就说不好的?”

  白苏墨拿筷子敲他头。

  苏晋元又抱头喊疼:“表姐,我可同你是一伙的,你可不能欺负友军啊!”

  白苏墨笑:“有你这样的盟军?”

  苏晋元才一本正经叹道:“这梅家老五呢,才华好,学问好,日后要入仕途,论及这心思嘛,自然比旁的兄弟几个都多;这老七年纪最小,性子最直,闯的祸自然也是最多,三房日日都跟在身后擦屁股;至于老六嘛,到真是这梅家兄弟几人中最好的一个,人是真和善,也真替人着想,是个实打实的好人,只是……十句里有九句结巴……”

  白苏墨托腮:“我不也听不见,若是嫌弃旁人结巴,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苏晋元笑:“我是说,老六够够憨厚老实,估计梅家二房也没放心思在他身上,一心撮合老五去了。”

  “还有一个呢?”白苏墨所幸一道问清楚了去。

  苏晋元叹道:“哟,那老四真没见得什么毛病,也让人如沐春风……”

  “嗯,看样子,是收了老四银子了。”白苏墨打趣。

  苏晋元哈哈笑开,“四哥确实同我交好,我自是站四哥的。”

  白苏墨无语。

  说话的功夫,宝澶和缈言又端了饭菜上来,没想到这茶铺虽小,却五脏俱全,虽是粗茶淡饭,却做成了山珍海味模样。

  老板娘蕙质兰心。

  晌午经过福来镇的时候,那里师傅做的上汤白菜很合胃口,白苏墨便用得多了些,眼下,苏晋元用得倒是香,白苏墨却简单沾了几筷子便觉饱腹。

  夜里到了梅家怕是要饿,又不好麻烦梅家,白苏墨让宝澶包了些点心带走。

  等于蓝和盘子等人饮好马,也用过饭,便又启程忘骄城去。

  从凉茶铺这厢出发,便离骄城不远了。

  苏晋元便也未在马车外启程,而是进了马车,同白苏墨几人一道。

  樱桃素来同苏晋元不对路,见了他就汗毛竖起来,尾巴也弯起来,踮起猫脚垫子,仿佛整个猫都进入戒备状态。

  “怎么,我是你头号大敌啊。”苏晋元不信了,“胭脂,逗猫棒给我。”

  胭脂笑笑。

  苏晋元接过胭脂递来逗猫棒,不到片刻,樱桃便缴了械,沉迷在逗猫棒上的那条布带假鱼无法自拔。

  马车中便笑作一团。

  ……

  七月天,早前许是下过了暴雨,前方有些塌方。

  原本入夜前后便能到骄城门口的,却是到了入夜很晚。

  “到骄城了。”宝澶掀起帘栊,看了看窗外,骄城的城门口恢弘大气,便是入夜都可见一斑。只是应是到了夜深,出入城门口都有守卫在盘查。

  苏晋元也顺势望去,等看清城门口候着的马车和人,才道:“是四哥。”

  宝澶未将帘栊放下来,白苏墨顺势望去,确实见到城门口有辆马车,马车前,一袭蓝色的外袍侯在马车外。

  “停车。”苏晋元唤了声。

  盘子停下。

  苏晋元才道:“我先去会会四哥。”

  白苏墨颔首。

  苏晋元便下了马车,帘栊外,远远就见苏晋元朝梅佑康招呼去。

  宝澶诧异:“那可是梅府四公子?表公子怎么会唤他四哥?”

  白苏墨应道:“梅府同苏府是姻亲,唤一声四哥倒也得礼,况且他二人素来交好,这一声四哥便也唤得。”

  胭脂道:“虽隔得远,但看四公子生得似是神行俊朗,甚是好看。”

  缈言便也往前凑了凑。

  白苏墨奈何。

  等马车缓缓在骄城城门口,苏晋元同梅佑康一道上前相迎。

  由得夜间,也不便下马车。

  但出于礼貌都应招呼一声,苏晋元在马车唤了声,宝澶才掀起帘栊。

  帘栊撩起时,梅佑康微微怔了怔,只是终究是百年世家,礼数周全,很快便掩了眼中的惊艳之色。

  白苏墨同梅佑康早前并未见过,自然还得靠苏晋元串场,苏晋元不遗余力:“表姐,四哥来接你我了,四哥年长你我一些,你也应当唤一声四哥。”

  白苏墨福了福身,“四哥好。”

  梅佑康稍稍伸手,算是回礼:“苏墨,这几日一直在听姑奶奶提起你,早已醍醐灌顶,今日一见,也算不得陌生了。”

  果真会讲话,白苏墨看了看苏晋元。

  苏晋元眨了眨眼。

  梅佑康又道:“晋元,苏墨,京中过来一路风尘仆仆,还是早些回府中吧,姑奶奶应当在等了。”

  苏晋元和白苏墨应好。

  梅佑康本就带了辆马车来,白苏墨和苏晋元又乘了一辆,苏晋元先道:“四哥,我们这辆马车吧,正好还可一道说说话。”

  这番话梅佑康自然不好说,如今苏晋元先开口,梅佑康便接了话匣子:“如此也好,苏墨,可方便?”

  苏晋元和梅佑康都如此,白苏墨哪有不方便的道理?

  胭脂和缈言两人下了马车,上了梅佑康那辆马车。

  马车这才往城中驶去。

  骄城不算大,马车从城门口到梅府大门口并未花多少功夫,闲聊几许,将好够梅佑康问候国公爷一声,以及将梅家各房的情况简单说一通。

  其实路上苏晋元已经大致说过一遍于她,她也问过,去到旁人府中总要提前做些功课才妥当,如今梅佑康说完,白苏墨其实心中已经记得七七八八了。

  这梅家的孙子辈里,尚未婚配的公子就有四个,这梅佑康也确实如苏晋元所说,生得好看,又稳重,亦无多大毛病,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未及多思,马车缓缓在梅府门口停下。

  苏晋元掀起帘栊看了看,这么晚了还是有旁人在门口等。

  梅佑康先下马车,等苏晋元扶白苏墨下了马车,才见在门口等候的人,一个是梅老太太身边的刘嬷嬷,一个是孔老夫人身边冯嬷嬷。

  已经夜深了,老人家应当都已歇下,这刘嬷嬷和冯嬷嬷两人,一人代表梅老太太,一人代表梅老太爷和孔老夫人,本也妥当得很。

  刘嬷嬷自然是认得白苏墨的,白苏墨见了刘嬷嬷也亲厚。

  “刘嬷嬷。”

  苏晋元扶她下了马车,白苏墨便朝刘嬷嬷唤了声。

  刘嬷嬷笑得合不拢嘴:“我的小姐,一路上可有累着?老夫人念你许多时候了。”这一听便知晓梅老太太同这外孙女感情定然好,否则梅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嬷嬷便不是这幅模样了。

  苏晋元抢话:“本是能早些到的,途中遇到一处塌方,有府衙的人在修缮,便耽误了些时候,祖母可睡了?”

  刘嬷嬷道:“歇下了,就是一直盼着公子和小姐的,先前也没睡踏实。眼下这夜色晚了,还是明日晨间再去看老夫人吧。”

  苏晋元和白苏墨都跟着点头。

  这厢,便轮到梅佑康朝白苏墨道:“苏墨,这位是祖父和祖母身边的冯嬷嬷。”

  既是代表的梅老太爷和孔老夫人,便是长辈,白苏墨上前,福了福身:“冯嬷嬷好。”

  冯嬷嬷赶紧上前扶她起身:“白小姐快请起,老太爷和老夫人嘱咐老奴来此处迎候白小姐,白小姐这一路辛苦,还是早些入府歇着,明日再拜见老太爷和老夫人不迟。”

  白苏墨颔首。

  梅佑康和冯嬷嬷领了一行人入府。

  一路上,冯嬷嬷又道:“姑奶奶此番住在东苑的雍文阁内,雍文阁中有一处东暖阁,老夫人的意思是,白小姐就住在雍文阁内的东暖阁里,还能同姑奶奶一道,有个照应。”

  “老夫人自是周全。”白苏墨笑了笑。

  冯嬷嬷这才又笑道:“至于苏公子……”

  苏晋元已一手搭在了梅佑康的肩膀上:“冯嬷嬷,我同四哥一道住。”

  见梅佑康颔首,冯嬷嬷便也不多说旁的了。

  夜色已深,也不好惊动旁人。

  几人说话走路的声音都很轻。

  苏晋元同梅佑康住一处,便是往西苑去。

  冯嬷嬷和刘嬷嬷领了白苏墨和宝澶,胭脂,缈言三人往东苑雍文阁去。

  梅家是苍月国中的老牌世家,这骄城又非京中,梅家在此处的府邸苑应当比国公府还要大上许多,又是夜路,若非冯嬷嬷领路,怕是都认不清路。

  一路往雍文阁去,也闲话几许,总算到了雍文阁前。

  冯嬷嬷驻足:“这厢便到雍文阁了,老奴也不多送了,苑中有粗使的婆子和丫鬟,刘嬷嬷也是清楚的,若是有事便让人唤老奴一声即可。”

  “辛苦冯嬷嬷等这么晚。”白苏墨嘴甜。

  冯嬷嬷笑道:“白小姐折煞老奴了。”

  送走冯嬷嬷,刘嬷嬷这才拽了白苏墨的手:“老夫人可想念小姐得紧了,定是没睡的,小姐让老夫人见一见再去洗漱?”

  白苏墨道好。

  外祖母的性子她最是清楚,她还在路上,外祖母哪里睡得着?

  胭脂和缈言去东暖阁放置行李。

  宝澶扶了白苏墨跟了刘嬷嬷一道去。

  外阁间的灯是亮着的,白苏墨同宝澶在外阁间等。

  七月天,本也不算凉,这出雍文阁布置典雅,有翠竹流水,夜里也不见得热。

  片刻,听到内屋有声音,刘嬷嬷掀起帘栊,唤了声:“小姐。”

  白苏墨这才往内屋去。

  “外祖母!”人未到,声先到。

  梅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快过来,外祖母仔细看看!”

  梅老太太未下床榻,白苏墨上前。

  梅老太太似是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叹道:“我家囡囡是越长越俊了。”

  爷爷给她取的小名是媚媚,可外祖母从来都是唤她囡囡或墨墨,白苏墨已习惯。梅老太太说完,慈爱得摸了摸她的头,不住颔首。

  白苏墨见她搭在她怀间:“外祖母,苏墨可想你了。”

  梅老太太这心中都似蜜糖融化了一般,笑呵呵道:“这下好了,日日同外祖母一处,咱多呆些时候再回去。”

  白苏墨狠狠点头。

  梅老太太眉开眼笑。

  刘嬷嬷适时上前:“老夫人,这小姐也见过了,你心中可是能放心歇下了?小姐舟车劳顿,眼下刚到,还是早些洗漱完,有旁的话,明日晨间起了再说?都在这处苑子里,还怕没时候说话?”

  刘嬷嬷这话在理,白苏墨也跟着点头。

  梅老太太无法,便也只能摆摆手,由着白苏墨先回屋洗漱去。

  等白苏墨都出了外阁间,往东暖阁去了,梅老太太脸上还是笑意。

  “今日这府中的几个,谁去接的?”梅老太太这才问起。

  刘嬷嬷笑道:“是长房的四公子,梅佑康。”

  梅老太太便笑:“让老四去的?”

  刘嬷嬷道:“总不能都一处去吧,那多招人闲言碎语?今晚在梅府门口,也是孔老夫人身边的冯嬷嬷去接的,也没让旁人来添乱子。”

  “还是周全的。”梅老太太点头。

  刘嬷嬷道:“可老奴这是看不明白了,为何让四公子来接小姐,可是梅老太爷和孔老夫人中意这四公子?”

  梅老太太摇头:“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做也不会做得这般明显,我看是为了周全,都商议好了的,今日老四来接,明日便是老五,后日是老六,再后日是老七,总归,这三房,都得一碗水端平了,否则都是自家的嫡亲孙子,如何好厚此薄彼?”

  “这也是。”刘嬷嬷扶梅老夫人躺下,“小姐到了,您也安心了,早些歇着,明日让小厨房做小姐□□吃的状元及第粥。”

  梅老太太这才欢喜。

  刘嬷嬷吹灯,雍文阁这头才算歇下了。

  等刘嬷嬷出来,余韶才往东暖阁去。

  京中到梅府一路风尘,沐浴的水都是早前吩咐备好的,余韶道东暖阁的时候,宝澶和胭脂在伺候白苏墨沐浴,缈言在屋中整理东西。

  见了余韶,便福了福身:“余韶姐姐。”

  余韶递上手中的锦盒:“这雍文阁中的草木多,蚊虫也多,这是老夫人随身带的蚊香,倒不熏人,晚上能睡好些,稍后小姐入睡,给小姐屋中点上一盘。”

  缈言笑眯眯接过,道了声:“多谢余韶姐姐。”

  “夜深了,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余韶辞别。

  缈言停下手中活计,如了内屋,借着油灯上的火苗将方才余韶送来的蚊香点了。这蚊香的香味特殊,清淡不似普通蚊香,仿佛还带了股子檀香木的味道。

  等缈言忙完,宝澶同胭脂才带了白苏墨出来。

  沐浴过后,先前身上的疲惫似是去了多半。

  白苏墨一面擦拭头发,一面问道:“屋中是点了熏香?”

  缈言应声:“方才老太太身边的余韶姐姐来过,说这雍文阁中草木多,蚊虫便也多,夜间要点了蚊香才好睡些。奴婢闻着这蚊香似是有股子檀木香的味道,清淡宜人。”

  胭脂也道:“原来竟是蚊香,我还倒是点的熏香呢,如此好闻。”

  宝澶笑:“老太太给的,自然是好东西。”

  她素来会讲话,白苏墨笑笑。

  她的头发先前在耳房中便已擦拭得七七八八了,眼下到了内屋,也几乎擦干了。

  这几日舟车劳顿,宝澶,胭脂和缈言几人也不轻松,今日到了梅府,正该好好歇下了,白苏墨也不多留,便打发几人也下去早些休息。

  这屋中,便只有樱桃作陪了。

  白苏墨放下擦拭头发的毛巾,抱起樱桃来。

  宝澶还是按习惯给她留了盏夜灯。

  樱桃虽是夜猫子,但这么折腾几日也有些困了,白苏墨抱了它,放在小榻一侧的小窝里,樱桃便蜷着身子,打了个呵欠,眯上眼睛了。

  屋外,是宝澶,胭脂,缈言几人的声音,白苏墨心底澄澈。

  她若是没睡,这几人便是不在屋中也不能歇着。

  又摸了摸樱桃的头,方才起身。

  正欲先上床榻,灭了那盏夜灯,却忽得瞥见床头的柜子上似是放了一本书。

  外祖母竟记得她有夜读的习惯,连书都与她备好了?

  白苏墨惊喜。

  方才沐浴,洗去了一身疲乏,其实眼下倒也不太困,正好可以看看手中的书攒些困意。另一则,便是见她夜读,宝澶几人就也不会干等了。

  白苏墨牵了被子,遮了腹部和胸前,以免着凉。

  又侧手枕着,随意翻了翻手中的书。

  这是一本普通的游记,本身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打发打发时间,用来入寐也是再贴切不过。白苏墨随意翻了翻,忽得,指尖微微滞了滞,连带着坐起身来,将书返回了书册的扉页。扉页上还是印刻好的铅字,只是循着最后看去,果真能见到仿写的几个工整字体。

  ——  “在等你。”

  钱誉?

  白苏墨惊喜,可又怕是看差了,又翻回来仔细瞧了瞧,不会有差。

  还会有谁用这等方法给她留字?

  怕是除了钱誉,都找不出第二人。

  明知他不会在窗外,她还是忍不住转眸看向窗外?可钱誉怎么知道她在梅府?还会在雍文阁的东暖阁里留这本书给她?!

  白苏墨百思不得其解。

  但忽然见到钱誉的字,好似这一路来朝郡的辛苦波折都似去了九霄云外。

  只觉恍恍然有些在梦里。

  难道说,钱誉所谓的外出,其实也是来朝郡?

  她虽猜不到如何,心底却好似忽得抽中了解签人手中的上上签一般,在心中欢喜得有些雀跃不已,总归,今日已夜深,便是要寻个出处知晓,也只能等到明日了。

  白苏墨笑了笑,咬了咬下唇,将夜灯熄灭。

  苑中先前没有注意到的鸣蝉声仿佛也开始声声入耳,却也如整齐得曲调一般,并不怎么恼人。

  白苏墨怀中揽紧这本游记册子,眸间还噙了几分笑意。

  原本,她是来陪外祖母的,她也许久未见外祖母了,却自苏晋元处听说外祖母的本意是想撮合她同梅家几个后辈的婚事,她心中还有些叹然,本就住在梅府,还不知晓这十余日要如何打太极才既估计了外祖母和梅家的情面,又委婉得将外祖母的意思给婉拒了。

  她心中原本的芥蒂,竟都在瞧见钱誉“在等你”那三个字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在等你。

  莫非钱誉也在梅府?

  那安河镇的花灯竟真的如此灵验了?

  这三个字好似魔咒一般,忽得开启了心中的期许。

  她便忍不住心中小惊喜。

  ……

  辗转反侧,白苏墨也不知几时才入睡的。

  似是梦了一宿的天马行空,终于在宝澶的轻唤声中醒了。

  “小姐,该醒了。”宝澶见她睡得死,不得不上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被角。

  白苏墨微微睁眼,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转了转头。

  宝澶心中舒了口气:“小姐,睡不得了,稍后要去隔壁同老太太一起用早饭,完后还要在去偏厅拜见梅老太爷和孔老夫人,还有梅府三房的老爷和夫人,去迟了可不行。”

  白苏墨这才彻底醒了。

  先前睡得迷迷糊糊,也做了一宿乱七八糟的梦,险些忘了已经到梅府了。

  昨日到的晚,并未见到梅府中的长辈,今日上午定是要去的。

  她初到梅府,又是外祖母这方的亲戚,定然不能丢了礼数,让外祖母难做。

  “宝澶,快扶我起来洗漱。”白苏墨掀开被子,早前那本游记册子便从被子里落了出来,白苏墨和宝澶都愣了愣。

  宝澶叹道:“小姐可是越来越用功了,这书都进本子了。”

  白苏墨似是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来,面色里凭添了几分笑意:“快去端水洗漱,今日在梅府,迟了便不好了。”

  宝澶也不去管着书册子的事了。

  唤了胭脂和缈言来,一道伺候白苏墨洗漱,更衣,梳妆。

  余韶来东暖阁请的时候,宝澶刚好撩起帘栊,扶了白苏墨出来。

  “外祖母可醒了?”白苏墨随意问道。

  余韶福了福身:“醒了些时候了,让奴婢过来问问小姐醒了没有,老夫人请小厨房做了小姐最爱的状元及第粥,正好盛上来了。”

  “那边等不及了,快些去。”白苏墨分明打趣。

  余韶同宝澶,胭脂和缈言几人笑作一团。

  东暖阁就在雍文阁内,自东到西就不过几十步路子。

  白苏墨才同余韶说上两句话,便到了外阁间门口。

  听外阁间内有说话的声音传来,似是不止外祖母一声,白苏墨看了看余韶。

  余韶笑道:“老夫人今日还邀了旁的客人来一道用早饭。”

  旁的客人?

  白苏墨心想怕是梅家的几个公子之一才是。

  等到外阁间门口,余韶撩起帘栊,便听外阁间内梅老太太唤了声:“墨墨。”

  “外祖母。”白苏墨顺势抬眸,却见一袭身影映入眼帘。

  “白小姐好。”钱誉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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