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谁来承担

　　“陆先生，这玉伽儿怎么样了？”巴穆的营地之中，祁奇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女孩子，不由得担忧道。

　　玉伽儿双目紧闭，原本精致得像瓷娃娃一般的脸蛋此刻正紧紧皱着，眼皮下的瞳孔不安地不断转动，一双黛眉聚在一起，身子更是不断地颤抖着，看上去颇为痛苦。

　　陆阳子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女孩，眉头也是皱着，脸色并非上好。

　　“你问的，是哪一方面？”听见祁奇的话，陆阳子回过头，双目紧紧盯着祁奇。

　　祁奇闻言一愣：“陆先生是什么意思？”

　　“若是你问的，是这姑娘的身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她现在的情况很好，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害。”陆阳子看着祁奇，一字一句道：“但我知道，你所顾虑的，并非是这个。”

　　祁奇沉默，双眼盯着地面。

　　“你确定真的要如此么？”陆阳子追问道：“若是把这姑娘作为你计划中的一环，那么的确有可能救出岳隆，引出那位假死的布尔珂族老，但对于这姑娘，却太不公平。”

　　“她本就是安乐天，这些都是她所应当面对的事实，为什么不公平？”祁奇追问道，脸色却不自然。

　　“她是安乐天么？也许曾经是，但如今的她，是安乐天降世的宿主，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她不该去承担这些压力。”陆阳子道。

　　“假若她不承担，那这世间又有谁能够承担？”祁奇反问道：“不管经历了什么，她依旧是安乐天，是这场乱局的根源，若是她不现身破局，又怎么结束这纷争？”

　　“唉——”沉默许久，陆阳子终于开口：“这姑娘作为安乐天的神性，原本一直处于记忆的最深处，没有苏醒，可经此一劫，她的神性受到牵引，已经开始复苏，我虽然能压制住神性显露，却只是一时，早晚有一天，她会作为安乐天降临世间，除非现在将她杀死，否则谁也无法阻止那一天的到来。”

　　祁奇沉默着，一言不发。

　　陆阳子的目光落在玉伽儿熟睡的面容身上，同样不发一言。

　　“那一天的到来，需要多久？”终于某一刻，祁奇仿佛是下定绝心追问道。

　　“不会很久，但也不会太快。”陆阳子淡淡道：“假若没有外力影响，十年！”

　　“那么便足够了。”祁奇松了口气：“只要在将那个假死的混账引出来之前，玉伽儿的神性没有苏醒，那我的计划，便能够继续执行下去。”

　　“用这姑娘引出那人，和神庙的高手，这的确是一招好棋，可同样的，也是一招险棋，那会将你置身于莫大的危险之中，即使是我，也无法保证绝对护你周全。”陆阳子叹了口气，道。

　　“先生无需担心我。”祁奇一笑，却是丝毫不惊慌：“黑白无常两位阴差是为那个假死的混账而来，虽然言明不插手这场乱局，可若是那家伙现身，他们自然会出手，到得那时，自然会有人要出手保护，这样一来，黑白无常便会与他们对峙，为我们承担下最大的，最主要危险。”

　　他的三地大幽法珠并不在身上，而是存放在王友山的沅桓坊之中。

　　“这便是你那么热心，要主动为他们寻找假死的鬼魂的原因？”陆阳子恍然大悟，旋即又是微微警觉地看着他：“你的心计，太重了。”

　　祁奇摇了摇头，走出了毡房。

　　然而但掀开布帘的一刹那，他却愣住了。

　　那苏图，这位巴穆的少族长手持弯刀，站在门前死死地盯着走出毡房的少年，身子微微颤抖：“你要拿玉伽儿做什么？”

　　祁奇沉默不语。

　　“说话啊！”那苏图咆哮，额头间的青筋剧烈跳动着：“你是不是要害她！我知道，你是要害她！”

　　“你都听到了。”祁奇一惊，问道。

　　“你若是要害她，我便先杀了你！”那苏图猛然举起弯刀，面色狰狞，挥刀砍向祁奇。

　　“叮——”弯刀落在少年身上，一刀两断，断开的刀尖在空中划过一道闪亮弧线，落在远处的草丛之中。

　　祁奇的衣裳破开一个洞口，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其上红光荡漾，没有一点伤痕。

　　“我不是在害她，我是要让她去承担，她所应当承担的东西。”祁奇伸手，抓住了那苏图的命门，控制住他的身体。

　　“她要承担什么？她应该承担什么？”那苏图不断挣扎着，闻言一声怒吼：“她是我的妹妹，不是什么安乐天，这些与她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

　　“她是无辜的，难道我家长辈便是罪有应得！”祁奇也是一声怒吼，手臂发力，将他丢向沙地上：“就是因为她，我家长辈蒙受了近百年的冤屈，无从洗刷，被整个北境的人唾弃谩骂，现如今更是命悬一线，若不是她，我家长辈不会如此处境，如今你和我说她是无辜的，那我家长辈的所受的不公，该由谁去承担？”

　　那苏图躺在地上，闻言身体不断地颤抖着，脸色中充满痛苦。

　　他想要反驳，却不知如何反驳，想要争论，却无理无据。

　　“你若是要害我妹妹，便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那苏图声音嘶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仰起头瞪着祁奇：“若是你害了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对，若是玉伽儿被你害了，我们巴穆绝对不会放过你，就算是你很厉害，我们死，也要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一道充满坚决的声音传来，祁奇回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巴穆的男女老少，全部聚集在这里，手里拿着弯刀，斧头，没有武器的便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棒石头，上百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祁奇。

　　祁奇第一次，感受到从内心深处传来的，那深深的罪责，无所依靠的彷徨。

　　他就好像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得不去迫害他人的人，明明都没有错，他的苦衷，却成了一种罪恶。

　　“你这颗灾星，滚出我们的巴穆！”突然，一道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从人群中响起，顿时群情激愤，数不清的石头木头，密密麻麻地朝着少年劈头盖脑砸去。

　　祁奇不躲不避，目光茫然，看着迎面而来的杂物。

　　颜赐见状不对，急忙便要上前遮拦，却被陆阳子拉住，无法动弹。

　　陆阳子的目光，落在少年那孤独的背影上，目光幽幽，微微波动着。

　　“嗡——”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嗡鸣，原本在空中掷出的木石仿佛失去了力道，戛然而止，无力地落在了地面。

　　“这位小友，能否与我谈谈？”一道身影身着草原服饰，突然出现在祁奇身前，背对众人，一双布满沧桑的眼睛，与祁奇四目相交。

　　“阿爹！”。

　　“族长！”

　　巴穆的人们看着他，眼中都燃起欢喜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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