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二卷第五十章
天色完全地黑了下来，月亮被乌云遮住，四下里没有一点光，陆季忠命人点燃灯笼火把照亮，黑暗使得混乱的杀戮陷入无法停止的状态，因为看不见，更加害怕，因为害怕，更无法停止挥刀自保的双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次炸营中失去了生命，南门整个杀乱套了。
龙家军在铲铲军打开南门之后源源不绝涌入，在青禾的指挥下按照“五四编卒法”五人一组，各持兵刃向前推进，快速进入瓮城中。
陆季忠带来的一千家将很快拼光了，他们用生命与鲜血守住了两座内城门。陆季忠派人招来皇宫外的一万预备队，全部投入了战斗。狭小的瓮城里挤满了人，堆满了死尸，淌满了鲜血，一片混乱。陆季忠站在一处城头向下望，城下黑乎乎的人正在乱杀乱砍，人流撞在一起，像是无数股黑色浪花，把自己和对方都撞得粉身碎骨。
陆季忠将预备队列成一横排，从内城门向瓮城之内推进，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不放的，杀。
预备队是陆季忠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身手远远高于普通士卒，又经过了充分的休息，体力充足，他们一参战，局势立即扭转。所过之处，无人能敌，炸营的新兵接二连三地倒下。
他们一边以横阵推进一边口中高喝：“放下武器者不杀！放下武器者不杀！放下武器者不杀！”
有人听明白了，将武器放在地上，更多的人则是根本没听到，或者听到了但已经杀红了眼，忘记扔掉武器，还有些想放没来得及放的，这些人毫无意外被预备队的人当做内奸砍倒。
杨御身边还能站着的人渐渐少了，这些人是血杀会和十七的乞丐帮，平素隐藏在各行各业，今日全都暴露了出来。李无欲通过牛钧与方乾清联络上，两人约定里应外合一同攻城，李无欲为了今天，把血杀会在春予城这些年的经营全投了进去。杨御眼看着距离打开内城门的绞索那么近，偏偏就是无法通过这短短的距离，心下焦急万分。此时听到陆季忠的人在喊：“放下武器者不杀！”，导致许多人放下了武器，混乱的范围进一步缩小，杨御大喊道：“大伙别上当！他们是等你们放下武器再杀你！”
十七跟在杨御身边，也大喊起来：“城卫军要杀咱们，龙家军也要杀咱们，咱们只有逃进内城才能活命！大伙随我冲啊！”
话音未落，便有一支长矛冲他飞过来。
十七一矮身躲过，长矛扎进城墙上，颤巍巍抖动不休。
放下武器的人越来越多，混乱的情况渐渐缓解。
随着预备队的推进，乱兵发现自己没有娴熟的配合和高超的武艺，怎么也打不过预备队这些精兵，便不再反抗。预备队掌握了主动，慢慢地、慢慢地推向瓮城中央。在绕了一个大圈肃清了叛乱新兵之后，终于回过头来对上杨御的人马。
杨御知道大势已去。
战场上就是这样瞬息万变，如果他们人手能再多一点就好了，杨御内心并没有失败的恐惧，只希望能把混乱的时间再延长些，就算不能打开内城门，也至少让龙家军控制了整个瓮城再说。
可惜天不遂人愿。
血杀会已经奋力拼杀了许久，早疲惫不堪，对上人数远胜于己的预备队毫无胜利的可能。预备队缓慢地移动，把血杀会包围，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往下剥，最后剥到了杨御和十七面前。
杨御当机立断：“你带人往出冲，逃命去吧！”
十七道：“那你呢？”
杨御道：“告诉四殿下，说杨御没给他丢脸。”杨御拉过刚从敌人手里抢来的马，将十七扔上了马背。
十七坐在马上：“我往左走你往右走，分两个方向奔向南门，那里都是龙家军，逃出南门就有生路。”
杨御点头，也坐上一匹马。
十七勒紧缰绳，在手下的护卫下向外冲去。
将将冲破包围圈，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到杨御被无数根长矛刺穿身体，跪在地上，血流如注。
杨御被长矛刺中一时未死，被抓到陆季忠身前。
陆季忠站在城头，看着这个挑起争端引发混乱的罪魁祸首，“你主子在哪里？”
杨御不说话，黑暗中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陆季忠也懒得再废话，对于杨御这种人，威逼利诱也问不出什么，所以他只说了一个字：“杀。”
家将手起刀落，砍下了杨御的人头。
家将问：“还活捉了九十一个血杀会的人，其中八十七人身上带伤，属下严刑拷打也没问出来李无欲的下落。”
陆季忠厌烦地挥了挥手：“都杀了吧。”
血杀会，至此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城外的青禾发现了城内的变化，下令弓箭手攒射，以求让城内的人能得到箭矢的掩护，多活下几个。
陆季忠慢慢稳住了局势，箭矢只能造成杀伤，没有制造新的混乱。冒着头顶射下的箭矢，陆季忠命预备队顶替城墙上原本的守军。预备队一顶上立即与龙家军展开殊死搏斗，付出数百具尸体的代价之后夺下了城头。陆季忠又命人将放下武器的新兵押到内城里的民居中听候发落。一项项命令发下去，有条不紊，在漆黑的夜色和密布的箭雨中，瓮城逐渐被守军重新收复。
南城墙外面，黑压压的龙家军聚集在城门底下，城门狭小，一时难以通过。瓮城中的龙家军遭遇到顽强反扑，城门口的龙家军被堵住进不去，反而有向后退的趋势。
龙家军打得十分艰难，敌人的人数太多，虽然分走一大批去城头，但剩下的仍然不好对付。青禾在铲铲军进城之后想要进去，被两位副将阻止，伍岳川替下青禾进了城，眼下瓮城中龙家军由伍岳川指挥。伍岳川几乎是拼了老命向前冲，但还是难以扩大战果，最多和敌人维持个不进不退的局面。瓮城被分为泾渭分明的两半，一半掌控在龙家军手里，一半被夏侯英领导的预备队控制。
城墙外的青禾见城门狭小一时半会进不去，重新命人架起云梯，准备向上攀爬。
陆季忠在家将的护卫下来到外城墙的垛口上，下令：“扔石头！”，无数石头从墙头上滚了下去，砸死墙下的龙家军。
“放滚木！”圆滚滚的滚木从三四丈高的城墙上掉下来，将地下的人砸成了烂西瓜。
“弓箭手准备！”城墙外的青禾指着墙顶大喝，“放！”
“蹲身举盾！”在陆季忠的大声命令下，城头的士卒蹲下身体用盾牌遮住头顶。“吊板准备！”陆季忠再次下令，预备队士卒跑到吊板两侧的铁链处，伸手去拉铁链。
“弓箭手退后，弩手上前三十步，瞄准吊板两侧。”青禾看准时机，大喊，“放！”
箭去如雨，正在搅动铁链的守军纷纷中箭。
吊板失去控制从城墙上软软掉下，铁链哗啦啦地响了几声之后，轰然断裂，约有一半的吊板因此而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失去了作用。
“弓箭手反击！其他人放滚木！”陆季忠喊得声嘶力竭。在他有效的指挥下，城头的弓箭手向下射箭，与箭矢一同落下的还有滚木。
滚木砸在龙家军的盾牌上响若惊雷，把盾牌砸得变了形。
青禾命弓箭手对射，龙家军的百战精卒经验丰富，专挑守军铠甲的缝隙处射去，切断守军的生机。
一个守军死了，又有下一个守军跑过来，捡起血泊中的滚木，重重抛下。
青禾命龙家军分散站立，躲进门洞之中，滚木再也不能给龙家军造成太大伤亡。
而龙家军的羽箭却愈发刁钻，守军躲避不及，成片成片地倒下。
陆季忠在垛口处看着下面那个瘦弱的身影，心里翻起滔天巨浪，一个女人居然有这样优秀的指挥才能，临敌不乱，手法多变，反应快捷，谨慎不冒进，这在男人里都少见。原来不仅小看了龙戟，也小看了穆青禾。
陆季忠还是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重视。想起龙戟带人营救龙三爷那次，青禾逃命时丢下了一把奇怪的弩/箭，威力巨大，携带方便，也许是穆青禾自己做的，这个穆青禾很不简单，怪不得龙三爷选中了她。他不再把她当女人，而是对手。
这样的人死了倒有些可惜，如果能为我所用就好了。陆季忠心里暗暗地想。
仗打到现在，从天亮到天黑，敌我双方都疲累不堪，全凭一口气在支撑。黑天不利于防守更不利于进攻，青禾下了狠心非攻破不可，陆季忠想退下休息明天再战，此时也只能咬牙死守，用人命的消耗为瓮城里的预备队争取杀敌时间。
青禾看了看四周，铲铲军已经进了城，手里唯一可用的还剩一千人，每人披重甲，或持马槊或持陌刀，这些人是她手里最后的家底，打光了，就什么都没了。
方乾清说我把主攻的重任交给你，你能攻下南门吗？
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哦，说了四个字：必不辱命。
青禾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
夜空真美。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夜空。
“龙家军听令！随我攻城！”
青禾抽出秋水剑，向前一步。
副将彭宫抓住青禾的衣袖：“穆参将！”
青禾回过头来，用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了一瞬，轻启朱唇：“城里半天都没动静，陆季忠重新占领了城头，看来血杀会是全军覆没了，南门被守军堵着一时半会进不去，已经进入瓮城的兄弟们人数太少拼不过敌人，等着我们去支援，仗打到现在，你还让我袖手旁观吗？”
“咱们用铲铲军和血杀会换南门守军，陆季忠这次在南门最少参战两万人，你看看现在他还剩几个？咱们已经成功完成了计划！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你要我撤退？那城里的龙家军怎么办？伍岳川怎么办？”
彭宫语塞。
青禾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还是不如龙将军，如果龙将军在此，一定会说随他们去死，你说不出来这种话，彭宫，”青禾叫着他的名字，看着这个在龙三爷死后才赶到春予城，相识没几天更谈不上有多深交情的副将，青禾觉得其实他们已经可以算作朋友了。“你回去找龙将军说南门需要支援，你走吧。”
“不！”彭宫拉住青禾的衣袖不放，“末将愿随将军攻城！”
青禾心中热血上涌：“好！”
青禾走到最后这一千人面前，依次看过去，像以往每次出征那样，按照惯例念了一句龙家军的军歌：“攻无不克龙家军。”
“战无不胜唱凯旋！”包括彭宫在内的弟兄们一起回答。
“攻无不克龙家军！”青禾嘴里喊着这句话，大踏步走向春予南门。
“战无不胜唱凯旋！””一千龙家军齐声呼喝，跟在青禾身后，脚步踏得地动山摇。
(https://www.xdingdiann.cc/ddk25002/1721459.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www.xdingdiann.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ingdian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