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李无欲脱去艳俗的大红外袍，露出里面穿的一件贵气的紫色过膝长襦，交领宽袖，腰带上挂着宫绦玉佩，金黄的穗子直垂下去，胸前绣着几条金龙，青禾形容不出那衣服有多名贵，只觉得上面流光溢彩，仿佛烛火在布料上跳跃，看似又十分轻盈，如纱如绸。袖子很宽大，衬得他的一双手，如玉一般莹润，手指修长，指节秀气可爱，整个手掌无比白嫩，且有光泽。
青禾暗地里跟自己那双常年军旅生活磨出无数茧子的手比了比，恨不得把手藏背后去。
人好看，手也好看，李无欲整个人全身上下挑不出一处不妥的地方来。如果他生在青禾原来的世界，青禾一定会怀疑他是哪个科研机构搞出来的克/隆人机器人什么的，所谓美得不似真人就是在说他了。
现在这个美得不似真人的人，正在用他那双美得不像真手的手给青禾倒酒。
青禾几乎有点手脚不知往哪摆的感觉。也不是真的不知往哪摆，这就像现代那些追星族少女遇见自己的偶像，被偶像伺候一样的感觉。
浑身不自在。
你何德何能，好意思让人家伺候？
李无欲给人倒酒的时候，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高贵之气。
所谓王子，即是如此吧。
这种高贵是与生俱来，融入骨血的。
弄得青禾也正襟危坐，正正经经地挺直了后背，一下子正式起来，就连脸上的神情，都变得威严了几分。
“不必这么紧张。”李无欲轻轻地笑了一下。
笑容如昙花一现，似流星划过。
转瞬即逝。
青禾刚有一点“惊艳”的感觉，笑容已消失。导致的结果就是，青禾更觉得“惊艳”了。
有句话叫“秀色可餐”，青禾一直不信，见到李无欲才相信，看美男，最少能顶三碗饭。
李无欲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动作不急不缓，优雅高贵，给人的感觉仿佛天崩地裂他也会这样优哉游哉地活着。酒倒好之后，他拿起杯子。青禾注意到酒杯是上好的和田玉，杯口刻了牡丹花纹饰，名贵自不必说，上等好玉的光泽，映着李无欲的手指，更加令人不敢逼视。仅仅是拿着酒杯的这只手，已可入画。
李无欲举起杯，淡淡地看了青禾一眼，睫毛眨动，眸光四射。
不用人家出声，青禾一仰脖就喝了。
李无欲又笑了：“不必这么着急。”自己也饮了一口，红润的菱唇浅浅沾了一下杯沿儿。“是不是很奇怪我会在这里？”
青禾想回答，结果方才喝酒喝猛了，咳了起来。
李无欲自然去拍青禾后背。
青禾一震，想躲开，紧张得浑身僵硬，咳嗽立止。
李无欲收回手：“你酒量不错？”
青禾看久了也就能适应李无欲的容貌了，理顺了思维，正常地答道：“还好，当兵之后练出来的。”青禾说的其实是上辈子当兵之后练出来的。
李无欲点点头，表示能想象出军营里一大帮老爷们拼酒的壮烈场面。
青禾立即又在心里赞叹，瞧人家怎么生的呢，点头都点得那么好看！龙戟你也跟人家学学！
托着腮，像花痴少女一样，歪着头看他，一只手端着酒杯晃啊晃的。
李无欲见状，便道：“你挺有趣，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
青禾道：“没办法，我就是这么特别，哈哈。”
“你倒不知谦虚，这点也很好，不做作。”
青禾道：“大家也都说我不做作。”
这副小哈巴狗翘尾巴的样子实在可爱，李无欲带着笑意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单独见你？”
“因为……你要听真话假话？”
“我若说都想听，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贪心？”
“高富帅的话我就不觉得你贪心……哦，你甭管高富帅是什么意思啦，总之你知道高富帅是说你就行了。你既然是个高富帅，又都想听，那我就都说了吧，假话是我知道你自己会说出来意，因此不必问。真话是从你一摘下面纱，我就光顾着看你，忘了问了。”
李无欲大笑。
青禾这次真真切切看清楚了他的笑容。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手机！手机！快拍下来发微博，小武小武，老姐今天遇见一正宗大美男，是正宗不掺一点假的！可惜这个世界哪里有手机哦！
李无欲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弯腰凑近坐于椅子上的青禾，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
青禾被盯得完全不能动。
我靠，怎么有人的眼睛可以像蕴含着一汪水似的？这叫含情目吧？还是桃花眼？
“穆青禾，我发现我对你有兴趣了。”
李无欲离她很近地说道。
青禾哈哈笑着：“我对你也很有兴趣，最有兴趣的是你怎么能长成这样的？还有你的气质为什么这么帅，我真应该让我们家龙戟也……”
打断她的话的，是李无欲俯身去吻她的动作。
青禾一愣，还没等想什么，右手照着他脸蛋就扇了过去。
青禾的动作完全是条件反射，不可谓不快，李无欲却轻轻松松躲了过去，并且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手腕。
青禾想抽回手，手腕却像被铁钳子钳住一样，纹丝不动，疼痛从手腕处清晰传来，瞪大眼睛，怒气冲天地瞪他。
她闻到一股香气。
比花香浓郁，比体香淡雅，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她现在才想明白，似乎只有动/情的时候，那个人身上才会发出这种奇怪香气，平常是没有的。
那天晚上，她拿着木桶去河里洗澡，想不到河里早有了一个男子，抓住她就亲。
那是她的初吻。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这件事一直深深刻在脑海里，死都不会忘记。
香气越来越浓郁，满室芬芳。
“我们以前见过面？”
青禾被抓着手腕，心提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
“见过。”李无欲没有放开她，笑嘻嘻凑近她的手，凑得极近，作势欲吻手，并没有真的吻到，只是在吓她，“我们在城门口见过，那天我打猎回来，你穿得破破烂烂要进城，被城卫兵拦住，你一定想不到我会记得，我从小记忆就特别好，见过一面的人就绝不会忘。”
青禾懒得听他废话：“不是城门口！”
“那是哪一次？”李无欲笑着问。
他的笑再也不能让青禾觉得痴迷了。
“你不就是想听我说出来吗？好，我说，在河边。”
“哦……”李无欲说话的尾音拐了一下，故意皱起眉头问，“在河边怎样，我想不起了。”
青禾道：“无耻。”
“还有卑鄙下流对吗？你们女孩子怎么都只有这几句？不过说真的，你们骂着骂着，到最后不还是会任我摆布吗？”
“你似乎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别人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我可没有。”
“什么？”
“听不懂斯德哥尔摩吧？我在骂你。”
“你不听话。”
李无欲一用力，将青禾摔在椅子上，青禾在他手上竟然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刚好我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青禾想坐直，竟然感到全身无力，大惊，紧紧握了一下拳头，想到了什么，急抬头，不敢置信地瞪着李无欲。
李无欲重又做回自己的椅子上，气质儒雅地倒了一杯酒。
端起酒杯，来到青禾身边，俯视着她。
一缕柔顺的黑发垂下，垂在青禾眼前。
青禾奋力挣扎，发现很难移动半分，她的手她的脚她的头，她的全身忽然都不听使唤了。这种感觉极为可怖，就好像有人给你换了一个身体，你所能控制的只有你的灵魂。
青禾用尽全力抓住他的手臂，随后，手渐渐不能动了。
青禾用脚去踹他。
脚根本抬不起来。
想用牙去咬他。
却连扭一下脖子都不能。
青禾只剩下眼睛可以转动，嘴巴可以说话。“你对我做了什么？下毒，蒙汗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没有一点力气？为什么我不能动？你什么时候做的手脚？酒里？”
“我确实对你做了一些事，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青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渐渐僵硬，感受到肢体不听指挥的感觉，开始觉得恐惧。
她想到了龙家军，想到龙三爷，想到很多事，她似乎有点明白了。
陆季忠从来就没有想过能收买她，陆季忠送她东西，带她回家给她看五百家丁，都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李无欲才是最后的杀招。
这不是一场看美男的游戏，而是陆季忠和龙三爷之间的生死拼斗。她居然以为还掉以轻心，不当回事，青禾此刻才知自己是多么天真。
“你想做什么？”
“我要将酒倒在你的脸上。”
李无欲把手里的杯子倾斜，透明的酒水沿着杯口漫出，洒在青禾扬起的脸庞上，青禾身体僵直，完全不能躲避。
“我要脱你的衣服。”
李无欲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解开青禾领子，上朝时青禾穿的是武将统领的官服，一直未换，李无欲很快把她的外袍解下，又脱掉青禾一直穿在外衣里面的防弹衣，他不认识防弹衣，随手抛在地上，去脱亵衣。
剩最后一层衣服了，青禾不由得大叫：“不要碰我！”
气得简直要昏倒。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这件事突如其来，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以前解救过许多被坏人欺凌的女子，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遇上。她念书、当兵、穿越、遇龙戟、扮男装参军、恢复女装要跟龙戟成亲，她在生活中一直是一个强者的姿态，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柔弱无助。
“好，先不脱了，免得你冷，我们先到床上去。”李无欲仿佛很体贴似的，青禾说不要脱衣服他居然就同意，俯身抱起青禾。
青禾一贴到他的身体，就咬紧了牙关。
如果手能动，就给他一拳，如果脚能动，就踢他一脚，手脚都不能动，就用牙咬，牙咬不到，还有眼睛可以瞪，嘴巴可以骂，若眼睛被刺瞎，嘴巴被缝住，还剩个心脏，那就只能恨。无论发生任何事，至少自己的心，是属于自己的，谁也不能强迫的，你所能强迫的只是我的身体，我并不会因我的身体遭受了什么而感到自责。有罪的是你，不是我。我不应伤心慌乱，我应该自救，就算自救不成真被糟蹋，我也还是我，我的心，还是纯洁的。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不必惧怕。
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屈服，大不了鱼死网破。
想到这，青禾稍微镇定了一下。
问道：“你到底要怎样？”
天早黑了，屋子里烛火摇曳，光线很暗，青禾看不清李无欲的脸。
东戎第一美男子的脸在昏暗的烛火下失去了难言的美丽魅惑，本来就美得不像真人，现在则是，不像人。
“穆青禾，你放心，到我失去兴趣之前，我都会对你很好。”
李无欲把青禾放在床上，细细地端详，越看越满意。
“我知道你还没被人碰过，我很高兴，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你也感到很高兴吧。”
青禾听了这话，面上不动声色，她要想方设法拖延时间。龙三爷他们看她这么久还不回来，一定会来找她。她人在燕子楼，他们一定会找到自己，只要自己能拖到那时，便有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信只是在河边一个吻你就决定要我，四殿下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我再骄傲也有自知之明，自问长得并不足以入四殿下的法眼。”
“不必妄自菲薄，我觉得你很好，第一次见在城门口，你穿得破破烂烂但还是很吸引人，第二次在河边，我亲了你，第三次在马车里，我看见你在队列中，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也能穿军服穿得这么好看。”李无欲回忆完毕，道，“而且，你既然要嫁给龙戟，我就非这么做不可。”
“为什么？”青禾将右手藏在背后，发现想把手握成拳头都做不到，额上急出了汗。
“龙三爷要在龙戟成亲之后把龙家军交给他，我们定的人选是龙迷城，当然要阻止。”李无欲慢慢地摸着青禾的脸蛋，轻声道，“过了今晚，你绝不可能再嫁给龙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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