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箭对准青禾的时候，离青禾最近的人是龙戟。
多年来刀口舔血的经历，让龙戟具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这一刹那，龙戟急转头，一眼瞥见箭矢上的幽光。
千钧一发，来不及示警，龙戟大吼一声，从马上跳下来，扑向青禾。
青禾被他结结实实扑倒，两人在地上滚了半圈，停住。
滚的时候龙戟一直护着青禾，导致龙戟的胳膊被地上的碎石子磨破，几丝鲜血冒了出来，龙戟无暇理会，松开青禾，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跳起时手里已经拿了弓。
那人藏在溃兵之中，借着人群的掩护快速移动，看不清他的身形，阮英带人去追，越追越远，正心焦时，见那人肩头忽中一箭，阮英带着亲兵一拥而上，将他按住。
龙戟放下手中的弓。
青禾站在龙戟身旁，她是第一次在战场上见识到龙戟的箭术，她知道龙戟什么兵刃都会使，却不知道龙戟的箭术也这么好。平常训练时她也可以射中靶心与龙戟不分胜负，但刚刚那一刻，青禾发现龙戟射箭时根本不用瞄准，或者说他瞄准不靠眼靠手，一抬手就是一箭，一出箭就一定中，这是多年征战射箭无数喂出来的手感，她发现龙戟的武艺永远比自己想象得还高，高到一个她必须震惊必须仰望的地步。
阮英将此人五花大绑送到龙戟面前。那人跪在地上仍然一副不屈的神色，梗着脖子不肯低头，恶狠狠瞪着龙戟。他长着一双死鱼眼，红脸膛，下颌三缕胡须。
龙戟上前，一脚踢中他下颌，把他踢翻。
他倒在地上，迅速爬起来，重又用恶毒的目光瞪着龙戟，嘴里骂骂咧咧。
龙戟看清了他的脸，惊喜地叫了一声：“舒誊？”
冲后面猛挥手：“快来看！快来看！”
龙戟没指名道姓叫谁过来看，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叫的是谁，亲兵自动自发让出仅容一人通行的道路，让青禾从重重保护的人堆里走出。
“这人是舒誊？”青禾惊奇地问。
龙戟大笑着点头。
青禾站在龙戟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龙戟一把捏住青禾肩头，他一高兴就要摸摸青禾的脑袋或者捏捏她的肩膀，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性动作了，“哈哈哈，穆青禾！咱们把贼首抓住了！”
龙戟忘情下使了劲，青禾被捏得很疼，未等出言，龙戟又一下子松开，大手向亲兵一挥，大嗓门扯开了喊：“快去报告给三爷！咱们活捉了小霸王舒誊！”
立时有亲兵答应着，飞跑下去传令。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振奋不已，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大家忙了这么久，总算没白费。
青禾也很高兴，开玩笑对龙戟道：“活捉了舒誊，你能升什么官？”
龙戟裂开嘴笑道：“我没法再往上升了，倒是你一定会高升，最起码是个副总兵。”转头对阮英道，“把这个家伙带下去。”
阮英答应一声，拎着舒誊的绳子，一边走一边冲左右兵丁使眼色，舒誊杀了不少弟兄，这次落到阮英手里，阮英准备好好折磨一番。
不料被龙戟看穿，加了一句：“别弄死，好吃好喝供起来。”
阮英不情不愿地答应了，道：“弄残了没事吧？”
龙戟踹他一脚，阮英笑嘻嘻走了。
龙戟吩咐兵丁打扫战场，把死去的尸首堆在一处埋了，又叫人去搜城中库房，把钱粮集中起来运走，安民各项事宜，一一找人办妥。吩咐完了转头一望，亲兵都被他派出去，没留下一个，龙戟心道坏了，忘了留下个人帮忙了。正好看到青禾还在跟前，便叫道：“穆青禾！”
青禾急忙上前，等候命令。
“跟我过来。”
青禾便跟在龙戟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龙戟的营帐，龙戟吩咐卫兵守好门，轻易不要让人进来，卫兵正好是青禾认识的萧德兴，就是当初拦住青禾和王城要手令才准许出营的那个兵。青禾笑着跟他打招呼：“hi，萧十二郎？”弄得萧德兴莫名其妙。
龙戟回头叫青禾：“磨蹭什么，快过来。”一脸不耐烦，撩帐帘走进去，径直走到榻前，脱下铠甲，坐在床榻上，伸手解腰带。
青禾站在帐内，看见面前五步远的距离，龙戟坐在床上一脸正直地解腰带，同时一脸正直地叫自己，“过来。”
青禾心中奇怪，往前蹭了蹭，蹭不到半步就停下，“干嘛？”
“帮我个忙。”龙戟已经把腰带解了一半了，“哎，这腰带今天怎么这么难解，早知道早上就不系那么死……”抬头对青禾不满道，“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你、你要干嘛？”青禾再往前蹭半步。
龙戟已经把腰带完全解开，作势欲脱裤子。
“等等！”青禾阻止道。
龙戟完全无视他，自顾自脱下了军裤，露出最后一件遮挡，米白色贴身短裤，伸开两条大长腿。
短裤太肥，从裤裆中似乎露出可疑的黑色，青禾赶紧转头不看，心里有点慌。
“我说你不自在个什么？都是大男人，你这是什么反应？”龙戟道。
青禾小心地掩饰着，在脸上摆出一副面瘫的样子来，抬起眼眸，鼓起勇气，去看龙戟。这一看不要紧，发现龙戟的屁股红了一块，鲜血渗透了短裤。立时吓了一跳，对龙戟的担心胜过了羞怯，瞪大眼睛仔细地看。
“我救你的时候被地上石子划了一下，帮我上药，快点，外面一大堆事等着呢。”
龙戟说着站起来，从床头一个盒子里摸出两个瓷瓶，扔给青禾一个，自己右手拿了一个。
青禾看了看被血染红的短裤，问：“你伤到了屁股？”
“废话。”龙戟瞪她一眼，用牙咬开瓶塞，往左手臂被石子划破的地方倒药粉。“不是伤到这里的话用你帮忙吗？本来想叫阮英或者赵重甲，结果都被我派出去干活了。”
青禾凑过去，有点想把龙戟的短裤拉下来又不敢，正犹豫间，却见龙戟以迅雷不及下载之势，迅速把短裤脱下。
脱裤子的速度，绝对比迅雷下载要快得多，用青禾学过的语文表示，那就是雷厉风行，用青禾学过的数学表示，那就是三下五除二。
于是现在呈现在穆青禾面前的，就是一个上半身衣服整整齐齐恨不得连个皱褶都没有，下半身脱得一件不剩光溜溜，比剥了皮的鸡蛋还光溜的一个血气方刚正值壮年的大男人，毫无顾忌地大张着双腿，朝着她。
青禾的第一反应是“唰”一下扭头。
龙戟道：“你不看，你怎么给我上药？”
青禾道：“你不能自己上吗？”
“我屁股后面又没长眼睛，我怎么知道往哪上药？”
“哪儿疼，抹哪儿啊。”
“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似的，我有的你也有，你还不敢看是怎么的？”
“谁说我不敢看？”
“那你看啊。”
“好！等等……我干嘛要看？”
“这不又说回来了，你不看你怎么给我上药？”
“我……”青禾豁出去了，“我用摸的不行哦？”
“随你。”
青禾一下被噎住了。
转过身来。
只能真去摸。
可是又怎么能摸！
那是男人的屁股！
“我说，你，你转过去！”青禾道，“不是伤到屁/股了吗，哪有伤到屁股还能坐着的？”
龙戟还待分辨，被青禾一巴掌拍在屁/股上，“趴好！”龙戟闷闷地趴在床上。
不用对着那个是男人都有的，在法医解剖课上学过内部构造的棍状物，青禾自在不少，于是现在的状况变成，两瓣白白的馒头一样的翘臀对着青禾了。
别说，龙戟脸长得黑，屁股还真白，看来是没晒过阳光，又白又嫩，肉比女人少，是个正经八百的翘臀。只不过现在一个馒头上破了个长条口子，血早已凝结，看起来伤的不重，只要及时处理，凭龙戟这种壮得像牛一样的身板很快会康复。
青禾一时看呆了，原来这就是男人的屁股哦……
“喂，你倒上药啊，光屁股蛋很冷的。”龙戟把头埋进枕头里，声音透过枕头传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青禾找了个借口，“我是在想，你上药之前难道不应该先清洗一下？”
“我倒是想洗，你愿意帮我洗屁股？”
“……算了。”
青禾老老实实，故装镇定，小心翼翼，屏气凝神，把眼前的东西就当成白馒头，总算给龙戟抹好药粉。
龙戟比脱裤子更快速地穿好裤子。
站起来，直勾勾盯着青禾。
青禾还在发呆。
她似乎在害羞，又似乎觉得没什么，就当上法医课，做人体实验了，赤身裸体的尸体，又不是没见过。不过还是有点乱。
最混乱的地方就在于她要把自己完完全全当成一个男人，来面对这件事，不能让人看出一丁点的破绽来。
可惜她到底不是一个专业演员，这演技不是想爆发就能爆发的。
所以她只能像那些不知道这场戏该怎么处理的演员一样，使出最厉害的绝招：面瘫。
直到龙戟穿好裤子盯着她看的时候，她还在维持面瘫状态。
龙戟直勾勾的眼神变了变，笃定地说了一句：“你不对劲。”
“我怎么不对劲了？”
面瘫脸有了崩裂的迹象。
“你的反应不像个正常男人，我参军打仗这么多年遇见这么多男人，就没一个你这样的，总之你很不对劲，你对我的态度跟所有人对我都不一样。”
“我哪里有不对劲，我看是你不对劲。”
青禾已经阵脚大乱，先倒打一耙再说。
“好，那我问你。”龙戟突然凑近青禾，两只黑亮的大眼睛盯着青禾的眼眸，说道，“你跟人比过大小没？”
“比、比什么？”青禾紧张得都结巴了，一想就明白了，“我才没你那么无聊！我干嘛要跟人比那个？”
龙戟出其不意，伸手去摸她裤裆。
青禾一个跳步，比青蛙跳得还快，反应极灵敏，龙戟什么都没摸到。
龙戟收回手，摇摇头，皱着眉，可以肯定了，“所以，你不对劲，你不像个男人，难道……”
青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瞬间极快，青禾还来不及想，如果自己的身份被龙戟发现了会怎样，也来不及涌起什么关于男女、关于暧昧、关于爱情之类的绮丽心思，更来不及担忧自己欺骗龙三爷之后的处境，这一瞬间青禾只来得及紧张，然后，这一瞬间就过去了，青禾听到龙戟说了两个字：“你是……”
青禾的心“砰砰砰”地跳起来。
龙戟脑袋上灯泡“啪”一亮，智商迅速上升至二百五十瓦，自信满满地说出了结论：
“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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