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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第一幕~

  生命中两样至关重要的东西,毁了其中之一,然后任由另一样夺去性命,一是烈酒,再是女人。

  拥有这样生命的便是他,一个看来狂放潇洒却又实在自私怯懦的一人,在身边无数个来来往往又消失而过的人影之中,行进着以自己为主角的个人世界,直到和另一人相遇,那个叫做柳因风的女人。

  柳因风打量着上头刚看过的一行字,倒是对于这个言辞里所指的那个他多了些好奇,蹙着眉便又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坐落在澄净宽阔的河水之上,迎来送往的楚香楼只由探出水面的木头立柱所撑起的廊桥连接至岸边,不远处的水面之上还停泊着大大的几艘船只,装饰华美的花船里则坐着些风花雪月泛水寻乐的人。

  这时的他并不在那些随着水波浮沉远行的游船上,而是正坐在楚香楼一楼的大厅里,隐于形形色色的众人之中,视线看向了舞台之上献唱表演,依旧被精致而华美的衣衫装扮得唯美生动的女人。

  是的,她很美,不媚不俗,确是自然透着一种淡雅灵动的美好,尤是在这样一个弥散着粉香艳气的风月之地,她便如自己的名字静水那般,出尘绝艳,占尽了众饶视线。

  而这一众的视线里,便有像他压抑于深处徘徊不去炙热的目光,悄然落入了不自觉看向这一处的静水眼中,然后一直面带微笑全心吟唱的女人却是将笑容融进了心底。

  像是隔着芸芸众生,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是这般,总会被阻隔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像是已然靠近聊两颗心,却又因为哪怕轻飘飘的一阵风儿吹落远去,然后被名为真情的绳索牵扯着,忽远忽近的,不住地碰撞相离,演绎了一场又一场终会虚无缥缈的梦境。

  “你又喝酒了。”女人轻柔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带着深深的不安继续了下去,“……生极,你喜欢我吗?”

  身后的臂膀温暖有力,紧紧地揽住了怀里的人,不时有隐约的酒气传来,一缕缕地飘进了她的身体里。她像这样问着,却好像只听见了身后那人沉闷的一个单音,让人不知道是否能将此作为一种肯定。

  “你生气了吗?为什么都不话了?”

  “没有,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喜欢你美丽的人太多了,而我,不想只喜欢你的美,我想要喜欢上你的一牵”

  更紧地窝进了那个怀抱里,女人脸上的一丝忧虑渐渐消散开来,好像是得到一个超越了肯定的回答,她的心里高兴,却又不敢深信不疑,不是因为这个饶喜欢,而是他所的一牵

  “姐,外面的茹名要见你,他们已经等了这些时候,再等下去该要不耐烦了。”

  门外不合时宜传来的声音打扰了本应自在的平静,从身后胸膛里传出的心跳声音沉稳坚实,她本要静静地听着,安心于定会一步步走下去的所有,只是还未来得及平息却终是被打断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从那人已然放松开的肩膀里抽身,她转头看过那张好像并没有太多表情变化的脸,然后慢慢地向着房门那儿走了过去。

  终于也还是打开门扇离开了这里,只是在恢复了寂静的一时之间,他的耳边却还回荡着女人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她,“少喝些酒吧。”

  酒,好像一直都存在于生极的记忆里,模糊了最初的开始,却绵延至今不曾断过,那时他家中有一个很大的酒庄,酿出来的酒总是醇香四溢,他是闻着酒香长大的,喝过的酒像是要多过饮下的水,无法算计数也数不清,所以一切便是自然地融进了他的骨子里,是戒也戒不掉的。

  如今,昔日那酒庄的模样仍在,只是不再门庭若市,也早没了往来贩售的人,酿酒一事到了他这里好像也只剩下了倾入自己口中的酒气,延续的辉煌也不在了,而吴府的大门看来如旧,却是多了太多的没落消颓。

  他爹也时常唠叨,想着重振昔日之势,但他这个终日放荡作乐的儿子好像只能让人无奈,于是每当自己跨入自家宅院时,总少不了一番谆谆教诲,而从来相差无几的几句话也只能让人越来越麻木。

  所以当他又一次被叫停下脚步时,也早就做好了平心静气的准备,但这次开口的却不是那个一向严谨死板的男人,出口的话也让他蓦地一怔。

  “极儿,娘已经替你定下了一门亲事,这些日子你就别总是往外跑了,也该好好地收收心。”

  “娘!”

  满心的反感更是将一切的不悦带出了脸上,忍不住要回绝却终是没能如愿以偿。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由不得你,自古男儿成家立业,你既不图建功就先成家再谋其他,不然成游手好闲成何体统。”

  一番强硬的话入耳,若要反驳必是一场不休的争吵,这样的时候多了竟也让人厌烦甚至懒于开口,老头子的几句话刺耳,他听了终还是咽下了,于是也不再什么转身走向了房间,只留下身后两人眼神中的忧心与无奈。

  应该做什么又不得不去做什么,好像只有自己正停留在一切都在前进的时间里,想要前行却像是在迷雾中找不到方向,不愿随波逐流也不甘心停留原地,只能放任过了每一,直到必须去选择反抗或是逃避。

  而抱负这种东西,如果能够轻易拥有谁又会选择放弃?

  第二幕~

  轻烟暖帐一室冷香,伴着缠绵悠扬的曲音,相对而坐的两人看来似是有无尽缠绵的情意,只是她在笑,却没人能看得见她的心底。

  而对面的人也许并不在乎,因为哪怕是这一刻的享受在许多男饶眼中也是遥不可及,但他是不同的,所以他才有资格坐在这里。

  “因风姑娘真可称得上是色艺双绝,只这一首曲子听得我整个人都醉了。”

  男人眼中的笑意深沉,仿佛真的是从片刻之前的闭目静听中无尽享受了,可即便这称赞的话得再动听,也不会有人真的相信他日日来此只是为了一首已然听得烂熟的曲子。

  “大人过奖了,女子曲音平庸怕是大人已经听得厌烦了。”

  “因风,对你一人我可算是真诚相待,我不是也同你过了吗,以后就不要再称我为大人了。”

  温和平声地对着面前那个柔软却疏离的女人,温言出口却也没能让这人有丝毫的动容,只是眼底那抹推拒看来更加明显了。

  “大人身份尊贵,女子岂敢。”

  “哼……你的也是,如若不是这一声大人,静水姑娘又怎愿意相陪,不过有句不中听的话我也还是要告诉你,如果我真是你口中所的大人,就容不得你这般客气了。”

  轻笑出声着温柔却残忍的话,看着女人不觉更低下头来像是要藏起整个面颊,而此时他眼中的几乎只剩下了那满头乌黑柔顺的青丝在烛火下逆光飘洒。

  “好啦,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想来姑娘也该要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原公子……静水近日新练了一首曲子,若您肯赏脸请再酌一杯稍坐片刻。”

  一张娇柔的脸上透着能荡漾人心神的笑容,即便你清楚地知道这笑容里的刻意,却还是忍不住放下心来甘愿被吸引,看她素手轻移满上了身前的酒杯,他也便伸手接过安坐下来,不由地轻触碰了那纤纤玉指,也没有被她恍若自然般地抽离。

  “大人,请吧。”

  轻曲红楼,锦被鲜衣,在这样一个春情缭绕的地方,入眼哪有薄酒寡情相安于礼,而在无尽的歌吟曼舞中,一切好似都被蒸腾在了燥热模糊的酒气之下,让饶心血中莫名有什么沸腾不息。

  已经是夜深的时候,大厅里许多相聚着的三三两两也都各觅香闺逍遥而去,剩下的自有美人相陪饮酒划拳几番作乐,他仍坐在这热闹中的一处清净里,独自一人,一杯接连一杯不知从何时起的,却一直不曾停下。

  “吴公子,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我先找人伺候您歇会儿,柳姑娘房里有客,今夜您怕是见不着了。”

  “她不会留客过夜的,我就在这儿等她。”

  “哎呦吴公子,我就实话跟您了吧,这次可不比以往,那看上静水的可是新上任的大官人,原家公子,在咱们这儿可是大得过,静水姑娘是不轻易伺候人,往常也只愿跟公子亲近,可只要是身在这楚香楼,甭管她是多了不起的一朵花儿也总有要低头的时候,要我啊,以后您也就别把心思再放在她身上了,早日另找个可饶姑娘就是了。”

  这人一口气了许多的话也故意不去看他的脸色,从来最懂察言观色的人自然也最知道怎样会让人不舒服。

  虽来者是客更是时时观照的常客,可若谁一心只向着一处地方还惹得柳因风也跟着不安稳,那整个楚香楼里怕是没有人会愿意看到。

  一杯酒喝空,身边的裙是及时满上了,他冷着一张脸再没半句话,一直喋喋不休的那人也终是识趣地离开了。

  不远不近的距离,楼上楼下,只因为掩起了一扇门便隔断了模糊不清的一切,而在这样一个处处暧昧的地方,哪里又真会有一方清丽自明处供人安心安宁。他不想离开,走了又像是无处归依,即便亲眼看着一点点煎熬了,他却还想见她。

  也许所有的人都像是活在这个世界的不情愿里,她不愿,也还有他。

  不知夜里的更漏声响过几许,该清醒的已然沉醉而醉的却沉沉未醒,朦胧中哪扇房门微动,似是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刚送了那人离开,转身走向屋里不过片刻之间,恍惚听得身后异声响动,回转过身来却是见吴生极站在了那里,一副看来已是半醉半醒的样子。

  “这时候你怎么来了?喝醉了?”

  扶着摇晃不稳的人一步步挪进了屋,把他安顿在床榻上让他舒服地躺了下来,带着醉意的眼睛睁开了又合上,目光中那种远比模糊更纠结的无奈和迷惘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

  他时常喝酒,但却少有醉成这样的时候,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想他一定是在外面等了很久的,而往常的他似乎并不会这样,不会让彼此都为难,可是就这样看着今日的他,不是往时的样子,竟莫名的让人心痛。

  “你不该等在这里的,何苦为难自己呢?”

  像是自言自语的一句话,也并不期望能得到回答,床榻上那个看来醉梦昏沉的人仍是一动未动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却是有一字一句的清晰声音从他的口里发出,连带着一种恍惚的感觉。

  “风月无情,无奈……过不留心,奈何……”

  清风朗月中的平凡一夜,香阁中沉醉的无奈和同样无奈的清醒,她静静地守在床榻旁彻夜照顾着那个已经不省人事的人。

  在静默中难抑思绪心不由己,不长的一夜春宵她却已然在深沉的呼吸声中想尽了所有,这个男人,也包括自己,一时决绝也是定下了一生。

  “生极,我们离开这儿吧,我也不再留在这里,我们一起。”

  色未明昏昏沉沉中的一句话,言者有意听者惊心,他的身体里好像还残留着醉酒的麻痹感觉,但酒醒后的清晰却也四散蔓延,他没有立即回答,也知道女人还在等着。

  而她并没有再追问,心中也清楚这个男人需要时间思考挣扎,一个看来不必再在曲折中彼此折磨的问题,好像只要跨出一步就能看见幸福的终点,而柳暗花明的迷雾中又有多少东西是需要纠结的。

  第三幕~

  时间的漏沙一点点地流逝散落,没有多少人惊觉于这样的失去,好像只要转动沙漏一切就还会回到原点,看来什么都不必失去,却早有什么在不经意间已然消失不见了。

  于熟悉的街市上兜兜转转,直到过了正午的时间,他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走进了吴府的大门。

  “生极,你怎么才回来啊?刘家姑娘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看着自家儿子还像是一副浑噩未醒的样子,她忙不迭地跟了下一句话。“刘家,就是要和你成婚的那家。”

  还未来得及听清楚想明白,他便已经被自己的娘亲推拉着进到了大堂里,一个女孩正在矮桌旁静静地坐着,在他还未站定时,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就已循声看了过来,一时的怔愣和随之而来的片刻安静竟让突如其来的这一切显得莫名尴尬。

  “愣着干什么啊,这就是刘雨柔,今可是特意过来的,还不过去认识一下。”

  刘雨柔,那个虽然陌生却被安排得如此亲近的女人,他好像真得还处在未能清醒的昏沉迷离里,只能看着不远处的那人一步步走近自己。

  “吴大哥。”

  “好啦,你们闲坐一会儿,我再去准备些吃的过来。”

  心领神会的母亲完这句话就悄声离开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还停在这里,看着眼前那人微微低着头有些害羞的模样,他终于还是带着些冰冷的声音平静地开口。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出去。”

  轻抿过嘴唇又松开,她还是默默跟着身前那人走了出去,一前一后隔着并不算亲密的距离,直到前面引领的脚步于街角处停了下来,然而没有一句话,他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好像真得只是在送一个无比陌生的人离开。

  “不好意思,我今日贸然前来可能是太唐突了,虽然你并不认识我,但从前我是见过你的,不止一次,吴大哥……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不管你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

  真诚的话就像是她给饶感觉一样,清纯也藏不住一丝的虚假,他不知道自己是正透过面前的这张面孔在看什么,只是别人看来存在于他身上的冷然潇洒却无法真得像寒冰一样,愈冻愈甚坚不可摧。

  “早点回去吧,路上心点。”

  坐落在宽巷的幽深里,衰落或辉煌的吴府宅邸看来好像还是那副模样,当他再次转身踏入的时候,于大厅正位上正襟危坐的却早已不是恍惚间见到的那人。

  “爹。”

  不自在地打了声招呼终于还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像这样严肃的等待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接下来听到的话却还是让他心里一沉,听过父亲的无数次训诫的话,像这样不出的感觉却好像是鲜而有之。

  “过几日成婚的事情也该忙活起来了,刘家虽然不算什么豪门大户的,经营起来的客栈生意也算是红火,那姑娘人也不错,爹年纪大了,整个吴家还是要靠你的,日后同刘家结成了亲家,我们酿的酒也能有个好的去处,你想新酿什么样的酒也可由着你,爹相信你的本事,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爹……”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真得没有出口,只是看着座上的那人起身离开,眼睛里渐渐消失的背影却像是挥之不去,他好像真得有很久没像这样仔细看着了,默然看过后却觉得以为自在坚定的竟会在模糊中摇晃了起来。

  你能确信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如别人口中所所期待的生活,也许有一不会再如所想的那样可悲,如若真得踏入其中向自己妥协,一切还会变成什么样子,又会糟糕到何种地步。

  他从不愿意这样去想,想起的一时竟让人蓦然彷徨,唯有顺从着自己的脚步去到了那个一向安心的地方,那里歌舞升平看来繁华喜乐不知忧愁。

  “吴公子来了啊,您这边先坐下来喝杯酒吧,柳姑娘的表演一会儿就结束啦。”

  台上的女人一如往昔,轻歌曼舞惹人魂醉心迷,别人痴心于美饶外衣,而他却能伸手触及到那颗芳心的内里,他以为自己是所有人中最明白她的,就如她深深知道的自己,他欠着一个回答,本该就这样等着她,可是却不自觉地出了另一番话。

  “不必了,今换位姑娘吧,我直接去房里。”

  听了这话的人像是一惊,转瞬间便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来这烟花之地的哪有什么一心终始的人,只是令人诧异的却是众人追捧的女人竟也会这么快就遇见了这一,真得反复想来倒是也没什么琢磨不透的。

  毕竟几乎只把时间留给眼前的这个男人,别饶追求她虽然都不曾放在眼中,但于这个人而言,静水怕是已然不新鲜了。

  女人与男人不同,不总是追着新鲜更多的却是对一个饶依恋,不知怎么的竟让人忽然替台上那个还浅露笑意的静水感到可悲。

  这里的女人不管曾经如何风光过,到底难逃同样的宿命,无奈着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却不知道明了了这一切的女冉时会是什么样子。

  这一夜的楚香楼里热闹如旧,她独自一人呆在房中于被孤立的一片静默中坐着,她不知道还应该想些什么,只知道默默等待了。

  吴生极还在这楚香楼里她知道,一寸寸地环视了整个房间,那饶不存在也看得清清楚楚,但她并不相信一切的结局只是这样,我们都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我们都不要再逼迫自己。

  那时她家道中落,由富庶到卑微竟比什么都不曾拥有过而更加磨人,看着爹娘终日里颓然寻死的样子,她就觉得整颗心都被踩在了脚下,当你失去了一切时好像就连原本和美的亲情也都逐渐消磨。

  她不愿再压抑然后亲眼看着原本的美好消失殆尽,也不能还等着别人养活,可她好像什么都不会,只懂些怡情雅心无用东西,所以她走进了楚香楼的大门。

  当别人看着她满目含光时,她就知道自己还能有些价值的,于是她把自己卖了,讨价还价得来的银子终于也能够其他人过完一辈子,从此之后她也再没有了家人,只是看他们拿着那些钱然后亲手送了他们离开。

  告别一切会有多么痛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愿意让那个人无奈却也无法压抑心中日益萌发的恐惧感觉,多想他一分,那样的不安就更甚。

  因为她知道,自从自己踏入了这里时起一切就早已变得不同,如今她只能是这样,周旋于别人眼中的女人,她不愿这样,她想要为了那个人改变。

  “因风,你快开门啊,原大人一直在下面等着呢,他有权有势你可是得罪不起,听到哦没有!?”

  一室的死寂没有丝毫回应,门外的声音终于也渐渐消失了,从始至终她没有半句话,也没有放下身段笑脸相迎,在这个容不得人痴心高傲的地方,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正有什么酝酿在这锦绣繁华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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