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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牧羊


  射得好,牧羊人。兰恩不再理会地上临死的怪物,目光又开始在林中巡视。

  茉莱娜摇摇头:它本来应该不会愿意靠近可以接触真源的人才对。阿格玛说过,灭绝之境在翻腾,兰恩说道,也许,这个地方也知道时轮之模上正在形成新的命运之网吧。快点,茉莱娜一踢马肚,我们必须尽快翻过高山关口。然而,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整个灭绝之境突然群起攻击,树木伸出枝桠朝他们鞭打,完全不顾茉莱娜是否可以接触真源。

  岚的宝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手里,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拔过剑,只顾一次又一次地挥舞着它。苍鹭剑刃划开腐烂的树枝,饥饿的树枝猛烈地缩回去,丢下断枝在地上翻滚他几乎觉得自己听到它们的厉声惨叫可是总有更多的树枝立刻补上,像蛇一般扭动着企图缠住他的手臂、他的腰、他的脖子。他一边呲着牙齿咆哮,一边在心中搜寻着虚空。他找到了,就在那如岩石般坚忍顽固的双河魂中。曼瑟兰!他冲着树木大声呐喊,喊得喉咙生疼。苍鹭剑刃在虚弱无力的阳光下闪着光芒,曼瑟兰!曼瑟兰!马特踩着马镫站起来,一支接一支地朝林中放箭,击倒那些形状像车轴一般呲着无数牙齿嘶吼着企图袭击他们的畸形躯体,射杀在地上爬着企图爬到他们身上的怪物。caraiancaldazar!他一边拉满弓弦放箭,一边大喊,lisande!他已经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珀林也站在了马镫上,沉着脸默不做声。他走到了队伍的前头,用手里的斧头在森林和邪恶躯体之中砍开一条血路。不论是抽打的树木还是嚎叫的怪物,在强壮的斧手面前都纷纷退却,即惧怕他的金瞳,也惧怕他虎虎生风的斧头。一步又一步地,他顽强地向前逼进。

  火球飞快地从茉莱娜的手里飞出,所到之处,扭曲的树木化为火炬,长着人手的怪物呲牙尖叫着用手拍打着自己,撕扯自己燃烧的血肉直到死去。

  守护者带着曼达一次又一次地冲进林中,剑刃和护手上滴着起泡冒烟的血液。每次他回到队伍中时,他的盔甲上都有新的裂痕,身上都有新的伤口。他的坐骑也淌着血脚步蹒跚。每一次,艾塞达依都停下攻击,把手放在他的伤口上。当她把手拿开时,伤口消失了,只留下血迹。

  我已经给类人点起了信号之火,她苦涩地说道,继续走。继续走!众人艰难地一步步缓缓前移。

  若不是那些树木击中的有一半都是正在攻击的怪物,若不是那些怪物它们没有两只是一个模样的在攻击他们的同时也在跟树木以及互相之间争斗,岚很肯定他们早就被淹没了。然而,他还不知道那究竟会不会发生。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笛子似的呼喊,遥远而微弱,却穿透了围攻他们的怪物们的嘶吼声。

  一瞬间,嘶吼声像被利刀砍断一般停止了。攻击的怪物凝固当场,树木也回复静止。就像出现时一样突然,它们退去了,消失在歪扭的林中。

  那细长的叫声又响起了,就有人在吹响一支破裂的牧笛。然后,有许多同样的笛声响起回应,大约有六个声音,在众人身后很远的地方。它们在互相呼应。

  是虫,兰恩阴沉地说道,洛欧立刻呻吟了一声,它们给了我们缓口气的机会,前提是我们来得及利用它。他目测了一下从目前位置到山脉之间的距离,灭绝之境里的多数怪物都会尽量避开与虫的正面冲突。他一踢马肚:出发!所有人立刻跟上。一行人在一个除了后面的笛声外突然变成死域的灭绝之境里撒蹄狂奔。

  那些东西被虫吓走了?马特难以置信。他骑在跳跃的马鞍上,正在把弓背回肩上。

  虫守护者说这个词的方式跟马特的完全不同可以杀死黯者,除非那只黯者拥有跟暗黑魔神一样的好运。我们后面有一群虫。骑快点!骑快点!那片漆黑的山峰靠得更近了,岚估计,照守护者现在的速度,到那里大约要一个小时吧。

  难道那些虫不会追到山上吗?伊文娜快喘不过气来了。兰恩刺耳地笑了一声。

  它们不会。虫害怕高山关口上面的怪物。洛欧又在呻吟了。

  岚真希望巨灵不要这样。他很清楚,洛欧的知识虽然都是通过在安全的灵乡里阅读书本得来的,但是他对于灭绝之境的认识比这里的所有人除了兰恩以外都要深刻。可是他完全没有必要不停地提醒我们更糟的还在前头呀。

  身边,灭绝之境向后退去,腐烂的杂草在飞驰的马蹄下四溅。那些刚刚还在攻击他们的树木一动不动,就算他们直接在它们扭曲的枝桠下面经过,它们也毫无反应。黑漆漆阴冷冷的毁灭山脉占据了前方的天空,看起来伸手可及。身后的笛声即尖利又清晰,还夹着嘎吱嘎吱的挤压声,比脚下马蹄踩扁东西发出的声音还响。太响了,听起来像是半腐的树木被巨大的躯体碾过一般。太近了。岚回头张望。后面,树冠摇晃着像小草一般倒下。前面的地面开始朝着山脉向上倾斜,他知道他们开始爬山了。

  我们赶不及了,兰恩宣布。他没有慢下曼达的脚步,但他的宝剑突然再次出现在手中,茉莱娜,在高山关口那里,你要照顾自己了,你能过去的。兰恩,不要!奈娜依喊道。

  安静,女孩!兰恩,就算是你也挡不住一群虫的。我不允许你这样做,我需要你跟我到世界之眼去。用箭。马特喘着气建议。

  没用,它几乎感觉不到箭,守护者喊道,它们必须被砍成碎片才会死,除了饥饿以外几乎没有其他感觉,只是有时候也会害怕。岚紧紧趴在马鞍上,耸耸肩膀试图缓解紧绷的双肩。他整个胸部都绷得死紧,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皮肤像被热针扎刺一般刺痛。灭绝之境的地形变成了丘陵,他已经看到他们将要爬的盘旋山路和远处的高山关口了,就在那里,像是一个用斧头在黑石上劈开的缺口。光明啊,那里有什么样的怪物,竟能吓走我们身后的虫?光明助我,我从来没试过如此害怕。我不想再走了。不走了!他搜寻着火焰和虚空,又开始责骂自己。笨蛋!你这个惊惶懦弱的笨蛋!你不能留在原地,你也不能回头。难道你打算留下伊文娜独自面对这一切吗?虚空躲避着他,成了形却又碎成一千个光点,再成形,再碎裂,每一个光点都灼烧着他的骨头,令他痛苦地颤抖着,以为自己快要爆裂。光明助我,我不行了。光明助我!他收起红棕小马的缰绳,打算回头去跟那些虫决一死战。不论身后是什么怪物都好,他宁愿对付它们,而不是山上的那些。就在这时候,地面忽然变了。就在两个山坡之间的斜坡上,就在坡顶与山峰之间,灭绝之境消失了。

  绿叶平和地覆盖在伸展的枝桠上,甜美的春风吹拂着绿草,草里点缀着色彩艳丽的野花如同一张地毯。蝴蝶和蜜蜂在花间飞舞,雀鸟放声歌唱。

  他目瞪口呆却继续往前冲,直到忽然发现茉莱娜、兰恩、洛欧还有大家都已经停了下来。他慢慢地收住缰绳,惊愕不已。伊文娜的眼睛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奈娜依也大张着嘴巴。

  我们安全了,茉莱娜说道,这是绿人族的地方,世界之眼就在这里。灭绝之境里的任何怪物都无法进入这里。我还以为它在山的另一边,岚有点口齿不清,他仍然能看见填满北方地平线上空的山峰和那些关口,您说过它总是在过了高山关口之后出现的。这个地方,从树木那边传来了一个深沉的声音,总是在它该在的地方,只是需要它的人位置改变了。从树叶之中走出一个比洛欧还要高大的人形身躯,他的个子与洛欧的比例就相当于洛欧与岚的比例,他的身体由藤蔓和枝叶编织而成,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他的头发是长长的绿草,披在肩上;他的眼睛是大颗的榛实;他的指甲是橡树的果子。绿叶充当他的束腰外衣和裤子;无缝树皮充当他的靴子。蝴蝶围着他飞舞,在他的手指上、肩膀上、脸上歇息。一片完美的翠绿中,只有一个缺陷:从他的脸颊往鬓角直到头顶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疤痕处露出褐色的枯萎藤蔓。

  绿人。伊文娜轻声说道。那张疤痕脸露出了微笑,一时间似乎连鸟儿的歌声也变得更加嘹亮。

  我当然是绿人。除了绿人还有谁会在这里呢?榛实眼睛盯在了洛欧身上,见到你真高兴,小兄弟。过去,你们常常来看望我,但最近很少来了。洛欧连忙爬下他的大马,正正式式地鞠了一躬:我太荣幸了,树兄弟。tsingumachoshih,t\ingshen.绿人微笑着伸臂搂住巨灵的肩膀,站在洛欧身旁的他就像一个站在男孩旁边的男人。没什么荣幸不荣幸的,小兄弟,我们一起来唱树木之歌、怀念伟大的树王和灵乡、杜绝渴望吧。他又仔细打量其他正在下马的人,当他看到珀林时,眼睛亮了起来。一个狼兄弟!这么说过去的日子真的重临了吗?岚呆看着珀林。至于珀林本人,他把自己的坐骑转了个身,挡在了他和绿人之间,然后弯腰检查肚带。岚很肯定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躲避绿人疑惑的目光。忽然,绿人对岚说话了。

  你穿的衣服真奇怪,龙之子。时间之轮已经转动了这么久吗?龙之民重回第一次盟约了吗?可是你又配了一柄剑。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前都没见过你们佩剑呀。岚不得不舔了舔嘴唇才说得出话来。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您的意思是?绿人摸摸脸上的疤痕,一时间显得很迷惑。我说不出来。我的记忆被撕裂了,常常转瞬即逝,留下来的部分就像被毛虫咬过的叶片。不过,我肯定不,它又消失了。但是,这里欢迎你。至于你,茉莱娜塞达依,你可真令我惊讶。这个地方最初建立的时候就定下了规则,没有人可以第二次进入。你是怎么来的?是需要,茉莱娜回答,我的需要,世界的需要。其中最主要的,是世界的需要。我们是来找世界之眼的。绿人叹了口气,就像风叹息着穿过茂密的枝叶。这么说,暗黑魔神又再次蠢蠢欲动了。那部分的记忆仍然完整。我一直都害怕这一刻的到来。每一年,灭绝之境企图入侵这里的袭击都在加剧。这一次为了把它们挡在外面,付出的力气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来吧,我带你们去。

  岚牵着小马,和艾蒙村伙伴们一起跟在绿人身后,个个都睁大双眼东张西望,似乎无法决定自己该看绿人还是看森林。诚然,绿人是传奇人物,是有生命的树木,在双河,不仅仅是孩子,几乎所有人都坐在壁炉前听过许多关于他的故事。不过,在灭绝之境这样一个地方里,花草树木虽然平常却不得不算是一个奇迹,更别说世界的其他地方仍然陷于隆冬之中了。

  珀林吊在队伍的尾部。每次岚回头看时,这个强壮的卷发年轻人都是一副再也不想听到绿人说话的样子。岚理解他的心情。他小心地瞄了瞄走在前面的绿人,他正在跟茉莱娜和兰恩说话,身边围绕的一群蝴蝶像是红色黄色的彩云。龙之子。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我不想知道。

  尽管如此,他仍然觉得脚步变轻松了,双脚更有力了。不安虽然根深蒂固,令他肠胃翻扰,可是恐惧已经快要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灭绝之境毕竟就在半里之外,就算茉莱娜说灭绝之境的怪物无法入侵这里的话是真的,他也不敢再期望更多。那数千个刺痛他骨头的光点也已经熄灭,他很肯定,那发生在他进入绿人领地的瞬间,所以他猜,是绿人和这个地方使它们消失的吧。

  他看得出,伊文娜和奈娜依也感觉到了这种令人安心的和平,令人平静的美丽。她们的脸上挂着安详的微笑,手指轻轻扫过鲜花,还不时地停下脚步深深吸进花的香气。

  绿人也注意到了,便说道:花朵是为了装点而生,对植物和对人类来说其实是一样的。摘吧,只要别摘得太多,没关系的。说完,他自己就开始这里摘一朵,那里摘一朵,只是从不在同一棵植物上摘下超过两朵花。很快,奈娜依和伊文娜的头发里就插满了粉红的野蔷薇、鲜黄的铃花和白色的晨星。贤者那垂到腰间的辫子变成了一个粉红和白色相间的花园。就连茉莱娜也用晨星灵巧地织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上面的花似乎还在生长。事实上,它们也许真的还在生长。

  绿人一边走,一边轻声跟茉莱娜说话,一边下意识地照料他的森林花园,根本不需思索。他的榛实眼睛看到一株野蔷薇被旁边苹果树开满鲜花的树枝挤到了一旁,便停下脚步,一边继续说话,一边伸手轻轻拂过弯枝。岚弄不清是自己眼花,还是那野蔷薇真的往旁边让了让以免自己的刺扎到那绿色的手指。当绿人走开时,那野蔷薇已经伸直,上面的艳红花朵跟白色的苹果花交织在一起。他又弯下腰,合起大手扣住了一堆鹅卵石上的一颗细小种子。当他直起腰时,种子已经变成了芽苗,细根穿过石头扎在了肥沃的土壤上。

  根据时轮之模,所有生命都应该在它们所处的地方成长,他回头道歉似地解释道,并且接受时间之轮的安排。不过,如果我只是提供一点点帮助,创世者不会介意的。岚牵着红绕过芽苗,小心翼翼以免小马的马蹄踩到它。怎么能为了节省一两步路而毁掉绿人刚刚才培育的苗儿呢。伊文娜摸了摸他的手臂,朝他露出微笑,又是那一种他无法明白的神秘笑容。看看她那满头鲜花的长发,她真美啊。他对她报以微笑,直到她红着脸低下了目光。我会保护你的,他心想,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证你的安全,我发誓。

  绿人带着大家走进了春天森林的中心,走到一个山坡下的一个拱形洞门前。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石头拱门,高大洁白,拱顶石上有一个圆形标志,一条蜿蜒的曲线把标志从中间分开,一边粗糙,一边光滑。这是艾塞达依的远古标志。洞口里面被覆盖在阴影中。

  好一会儿,众人只是默默地看着洞口。然后,茉莱娜摘下头上的花环,轻轻地挂在洞口旁的甜浆果树丛上。她的动作似乎令大家恢复了说话能力。

  我们要找的东西,奈娜依问道,就在里面吗?我真的很想看看生命之树,马特目不转睛地盯着拱顶石上的标志,我们先去看看它也可以嘛,是不是?绿人先是奇怪地看了岚一眼,才摇了摇头。阿雯德索拉不在这里。我已经有两千年没有机会在它野性茂密的树荫下休息过了。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看生命之树的,茉莱娜语气坚决地做着手势指向拱门,而是为了这里。我不跟你们进去了,绿人说道,他身边的蝴蝶围着他旋舞,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点激动,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担负起守护它的责任,可是靠近它还是令我不安,它令我觉得我会毁灭,我的终结不知怎地跟它密切相关。我还记得制造它的情景,记得一部分吧,一部分。他的榛实眼睛遥望着远方,手指轻抚脸上的疤痕,迷失在回忆中,那是在裂世之初,大家渐渐明白一切仍然将会在暗影的重压之下粉碎,战胜暗黑魔神的喜悦被痛苦代替了。于是,一百个艾塞达依,有男有女,连结起塞丁和塞达的力量就像它们在真源中结合在一起一样,制造了它。最了不起的艾塞达依作品都是这样制成的。为了使它致纯致净,他们付出了生命。当时,周围的世界被寸寸撕裂,他们独自困在这里,身边只有我一个。他们知道自己将要死去,就任命我守护它,直到世界需要它的那一天。这本来不是我的天职,但是我一直信守我的承诺。他低头看着茉莱娜,自顾自点着头,我守护它直到世界需要它的那一天。现在,这一天到来了,我的任务结束了。比起我们这些托付你的人来,你比许多人都更加坚守诺言,艾塞达依回答,也许结果不会像你担心的那么严重。绿人缓缓摇了摇长满绿叶的疤痕脑袋:我能感觉到终结的来临,艾塞达依。我会另外找一个地方来种植我的花园。棕色的榛实眼睛伤感地扫过森林,也许,另外找一个地方。你们出来时,假如还有时间,我们会再见面的。说完,他大步离开了,带着身后的彩蝶完全融入了森林中,比兰恩的斗篷更加不留痕迹。

  他是什么意思?马特质问,假如还有时间?来吧。茉莱娜只说了一句,就走进了拱门。兰恩紧跟在后。

  岚也跟着走进了拱门,他不清楚自己将会见到什么,只觉得手臂和颈后毛发倒竖。不过,里面只是一个走廊,磨光的墙壁往里弯曲形成拱顶,脚下的路缓缓地向下倾斜。即使是洛欧的脑袋离拱顶也还有相当远的距离,就算绿人进来也应该够空间。平坦的地面看起来像是涂了油的石板,却不知为何踩在上面不会滑脚。两边的墙壁没有一丝缝隙,上面有无数小光点,发出无法说清是什么颜色的光芒。外面的阳光在转弯以后就消失了,洞里就靠这些小光点提供柔和的光亮。他知道这些光点并非天然,但他也能感觉到它们的善意。可是,为何你仍然直起鸡皮疙瘩?众人一直向下走,向下走。

  在那,茉莱娜终于指着前方说道,前面。走廊的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圆顶洞窟,洞顶是粗糙的仿制岩石,点缀着一丛丛闪光的水晶。地上的一个池子几乎占据了整个地面,只留下一条大约五步宽的走道围绕着它。池子呈椭圆形,像一只眼睛,边缘低平地镶着一圈水晶,发出的光芒比起屋顶上那些要黯一些但更强烈。池子表面像玻璃一般光滑,像酒泉的水一般清澈。岚觉得自己可以看穿它,却看不见任何池底。

  世界之眼。身边,茉莱娜轻声说道。

  他惊叹不已,四处打量。三千年了,从它的诞生之日至今,没有人来过,但是,时间还是留下了痕迹。洞顶的水晶亮度不一,有些强烈,有些微弱;有些在闪烁,有些却只剩下一个反射其它水晶光芒的多面晶体。如果所有水晶一起发光,整个洞窟将会像正午一样明亮,可是如今,只能算是傍晚。灰尘铺满了走道、石面甚至水晶。随着时间之轮的转动,它已经等了很久了。

  可是,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马特不安地问道,那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水,他一脚把一颗拳头大小的黑石子踢进池中,它石子落在玻璃般的池面上,滑进池中,却没有留下一丝水花,甚至没有波纹。它一边下沉,一边膨胀,变得更大更薄,渐渐长成一个像人的脑袋般大小的泡泡,岚几乎能看透它。再后来,它成了一个宽度跟臂长相当的模糊影子,最后,消失了。岚只觉得全身的毛发都要倒竖起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他质问道,随即被自己粗糙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也许可以称它为塞丁之髓。艾塞达依的话语在洞窟里回荡,它是真源中雄性力量的精髓,是疯狂时代之前,男性使用的唯一之力的精纯结晶。它的力量可以修补暗黑魔神的牢狱,也可以完全打破它。愿光明照耀我们,保护我们。奈娜依轻声祈祷,伊文娜紧紧靠在她的身边像是想要躲在贤者身后。就连兰恩,虽然他的眼中没有惊讶之色,也不安地挪了挪脚步。

  岚的双肩被石头重重撞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远远离开世界之眼一路退到了墙边。如果可以的话,他很乐意将自己挤进墙壁里面去。马特也竭尽全力把自己紧贴在墙上。珀林半抽出了斧头,瞪着池子,眼中闪着猛烈的金黄光芒。

  每次我在书里读到它的时候,洛欧显得很不自在,都很想知道,想知道它是什么。还有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制造它?又是如何办到的?知道答案的人都已经死了。茉莱娜现在没有看着池子,而是凝视着岚和他的两个伙伴,研究着、估量着他们,没有活人知道如何制造它、为何制造它,只知道有一天会需要它,这个需要将会是世界面临的也许是有史以来最重要、最危急的需要。

  在塔瓦隆,许多人都尝试过寻找使用这个力量的方法,可是对于女人来说,它就像猫儿对月亮一样不可触摸。只有男人可以使用它,可是最后一个男艾塞达依已经死去将近三千年。然而,制造它的人所预见的需要是如此的危急,以至于他们甘愿付出生命,集合男艾塞达依和女艾塞达依的力量,突破暗黑魔神的污染抽取塞丁,将它提纯。绿人所说的是真的,传奇时代最了不起的艾塞达依作品都是结合塞丁和塞达的力量才制成的。没有了男人的力量,就算把塔瓦隆的所有女人加在一起,集合各地王宫和城市里的艾塞达依,算上艾尔废墟里那些唯一之力使用者,甚至算上渡过艾莱斯大洋之后仍然幸存的那些,也无法把一个汤勺盛满唯一之力。岚的喉咙就像刚刚扯着嗓门大吼过一般沙哑。您为什么带我们到这里来?因为你们是n.艾塞达依的脸带着他无法理解的表情,她的眼睛闪着微光好像要把他扯进去,因为暗黑魔神的力量将会攻击这里。因为我们必须迎击,必须阻止,否则暗影将笼罩世界。再没有别的需要能比这更重要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出去吧。她也不理会其他人是否跟来,自己带着兰恩就沿着走廊往回走了。兰恩的脚步比起平常似乎显得略为急促。伊文娜和奈娜依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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