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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里看花


  昔年苏眉开的梨园阡苡是知道。也不是只是听过而已,反而是有过实质性的了解。

  仙界之人讲究清心寡欲。尤其是嘴上雷打不动的那一句——‘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这一点若当真是做到了,那么仙界一统下合该早就是成了定局的事。

  是因为只用口上,便可哗众取宠薄尽眼球——显得豪迈无比好不酣畅淋漓,固而,才导致了许多人光是空话放得响……实际上心口不一……

  来惭愧,这点阡苡依旧还是可以理解,因为饮食男女活着不为贪图享乐,只是苟且偷生,那还有必要欣欣向荣吗?

  自然是没有必要的,所以,这无极之中才会修炼演变出一种生存法则,客套一些叫优胜劣汰,难听直接一些就是物竞择弱肉强食。

  关于这点许多人以为是道无情,然而一千道一万,若无竞争便不会有发愤图强一,而无发愤图强文明连同风气一起倒退。所无所图,人人安居不乐业,那活着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久了,浑浑噩噩,自取灭亡,坠入漫长无涯永无轮回之境。

  而当年惹得苏眉饱受争议的梨园,诚然就是白屹大帝的意思。

  这风花雪月原本与清心寡欲并无什么关系。

  这风只是置身事外的风,花是缄口不言的花,月是高高挂起的月,雪是漫不经心的雪,至于怎么表达完全是文人骚客本就自作多情的意向。

  而在这些‘情投意合’的观点的引导下,许多东西便被人们口口相传而定性,继而就是铺盖地的广为流传,以至于观念根深蒂固。

  但其实本质上雪还是雪,风也还是风……就像人们戏子无情一样——谁又能证明戏子六亲情绝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这不过仅仅只是人们的臆想,人们雾里看花,或者听信一面之词固而,先入为主带着傲慢与偏见给出来的结论罢了。

  ——于是乎事情兜兜转转又饶了回来。这个梨园中戏子们粉墨登场,传颂这世间人生百味,尔虞我诈也好,得不偿失也罢,甚至奸yin掳掠都只是一种阐述——唱得完整了,聪明的人便知道了,原本怎么样的过程的都不重要,反而因果报应息息相关一直存在。

  梨园唱戏的人,本无罪,乃无辜也。而若是人们对此生出了什么误会,也是世人自己心中有鬼见识浅薄所以才会生出这么多揣测来。

  白屹大帝大约也是想打破成见,所以亲自去到魔界,找到了身为朱雀使的苏眉。

  苏眉确实懵懂,但随即白屹大帝用法术开启了一个时光回廊,在这种苏眉便看到了,这文明发展成如今这般的缩影——苏眉也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但奈何自己手下杀业过重,所以迟迟不肯觉醒,以免污了四使家族的罪名。

  其实苏眉拖了挺久的,尤其是是在开启梨园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白屹大帝时常跑去听戏,就站在苏眉旁边无影无踪,一言不发。

  而时间久了,苏眉便也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不出来是什么,但就是明白了。

  随即苏眉便也关了梨园。

  ——对此白屹大帝欣慰,特地拜访妖界,带了一支红彤彤的红玉海棠赠与苏眉,并留下,‘倚翠偎红娇迎春,绾绾绞枝逆风缠’,这样的感慨。

  倚翠偎红足以证明此乃为苏眉所留下,便是苏眉自己就是穿红戴绿,接近袒胸露ru,仿佛魔女作风十分放荡不羁,‘娇’一字便也是苏眉的这个状态,而迎春,自然可以理解为枯木逢春,起死回生,精神得到了一个气象一新的状态,所以脱胎换骨视为重生。

  后一句‘绾绾绞枝逆风缠’,视为苏眉心思细腻,亦如三千长发密密麻麻纵横交错——逆风缠,只怕是苏眉昔年情非得已,有那言不由衷的苦楚,只是奚夜妖帝避重就轻,三缄其口,所以当年的事也是扑朔迷离,阡苡不好评价——但不客观的,阡苡大约还是相信苏眉性情中人,不至于真的像奚夜妖帝所的那般忘恩负义。

  故事是这么一个故事,而世人皆是注意到了中间那跌宕起伏的壮观场景。

  阡苡站在世人角度来,当年的事就是苏眉冒着下的大不敬,仿佛挑战似的,吸引了许多‘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所谓正派人士前去砸场,结果发现平素有许多所谓刚正不阿的人正好在里面孜孜不倦的凑热闹呢,于是乎一来二去,半推半就间,便有一些所谓‘直来直去’的‘正人君子’们成群结队的来比休闲娱乐,与人高谈阔论,讲文地理,人生理想——转折便是,眼看着这越来越多的人接纳了这原先一直被自己‘高风亮节’,还大肆批评,一度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地方。

  便是自相矛盾,于是乎,仙人们心照不宣自己先承认了曾几何时自己观念过份古板,以至于差点贻笑大方,以此谦虚,来退一步且海阔空——结果自然是好的,仙人们都心照不宣了,自然也是顺着台阶往下走以免成为最突兀的一个。

  由此可见,也是显而易见,随即人们欣然,谈笑风生喜笑颜开之时便互相原谅了对方,对外还名其名曰:‘活到老学到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乃心胸广大,幸也’。

  阡苡站在自己的角度,简言意骇便是——其实苏眉大张旗鼓在仙界这种古板刁钻的地界上开了一个惹万众瞩目,搅得满城风雨的梨园并非是亦欲以挑衅来哗众取宠,以横冲直撞毫无章法来攻人不备。

  反而是心如死灰,不情不愿,但神旨在身,难以抗拒,所以领命办事罢了。

  那段期间岁辰其实时常消失,除了四处奔波,偶尔回仙都中与甯宸还有奉凕聚,其余基本都在这梨园知—此算是陪苏眉看善恶有报,也是自己在看缘起缘灭,反正无上主宰什么都沉默寡言,而苏眉日复一日,仿佛是在看‘水月镜花’与‘猴子捞月’,慢慢的,她便明了白雾里看花,水中捞月的美好。

  至于无上主宰岁辰,大约还是感慨无限……这世间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缘起缘灭,人聚人散都是命。尤其是造化弄人,这阴差阳错从未停歇过,便是悲欢离合也是这世间最直接,最为真实,最难能可贵的美好,竟半点不由人。

  其实岁辰也想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却如鲠在喉难以启齿。

  着,阡苡也困惑起来——方才,奚夜妖帝主动提及男女平等,当真算得上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奚夜妖帝与阡苡默契十足。

  毕竟阡苡也才在心中鄙视奚夜妖帝光不做假把戏,奚夜妖帝就搬出双尊来话了。

  并且值得注意的是奚夜妖帝所用的称呼,可谓郑重其事——‘业(红)莲淬火春华秋实凤凰始尊翊屿’,还赢斗战塑瞿宿夏花冬雪应龙始尊渊戈’,这两堪称‘面面俱到’的尊称——可不?煞有其事,竟直呼神只之名,当真算得是上‘题大做’了。

  这除非以神只的名义下发誓,否则断断没必要这般如此。毕竟,也不神只之名有多金贵,但奚夜妖帝实打实是个晚了不知道多少辈的晚辈,无缘无故直呼先人名字乃大不敬也。

  阡苡自己对外人形容双尊时,平淡一点疆凤凰始尊’与‘应龙始尊’,而一本正经的时候也只是‘斗战塑瞿宿应龙始尊’,与‘红莲淬火凤凰始尊’……

  还有奚夜妖帝话里话外特地的是‘业莲’——这中因由是因为阡苡解释过,正解确实不是红莲,而是业莲。

  一开始虽然凤凰始尊不算作奸犯科,但业并非业债一,还有基业也是业。总归,是后来凤凰始尊自己无恶不作,所以心虚之下欲盖弥彰,自行改成了‘红莲’。

  关于这点,其实应龙始尊没意见,按照当年的情形,只怕凤凰始尊改了他自己的名讳,他都不见得介意到哪里去。

  至于无上主宰岁辰——岁辰虽然昔年依稀嫌弃过凤凰始尊这种类似‘自作聪明’的行为,可到底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又不是替他自己改,所以,嫌弃归嫌弃,并未心存芥蒂。

  ——意思也就是,此番奚夜妖帝突然将昔年往事抛出来估计也只是为了铺垫之后——奚夜妖帝确实与阡苡一想‘心怀下’,固而什么都可以理解,但也只是单纯的理解罢了,在也怎么透彻深悟都是不痛不痒的回应而已。

  奚夜妖帝煞费心机为话题‘写下伏笔’,随即平铺直叙,看似直言不讳,但是却要阡苡在这三言两语的叙述中自行找到乐趣与玄机。

  ——奚夜妖帝此番的意思是,自己并非只是向往白岙帝君推行人人平等,反而是从神只的身上看到了,此乃一个必然的趋势,而不是某个人或者一群饶觉悟撩。

  并且,在此之前,奚夜妖帝非常聪明,着白岙帝君,又突然拿白屹大帝出来,作为承前启后的转折,尤其特地阐述的那一句——白屹大帝,‘曾几何时,也许是一直在午夜梦回意乱神迷之时,我念念不忘,见过一名动下的女将军,骑高头大马,红衣踏雪惊鸿而归……’

  又以神只层层递进,把话题引向绾青。

  仙界的‘太阳宫’和‘月亮殿’,阡苡是知道的,原是基于感恩光明存在于世——秉持‘饮水思源’的立场,仙界的人建造了两个宫殿来形式主义供奉太阳和月亮。

  此事是好是坏阡苡不做评价,但奚夜妖帝的是——绾青曾经是太阳宫中谋事的仙子,因为机缘巧合下被奉凕碰到,所以,便收了为徒。

  这倒是没什么,可按理来当时奉凕因该不大,所以为何非要收绾青做徒弟呢?

  奚夜妖帝想表达的合该是这个才对,另外,也算上一石二鸟,亦欲提醒阡苡赤池魔帝时候就经常往太阳宫去,没准赤池魔帝从就知道些什么。

  之后,奚夜妖帝更加高明的是自然而然借绾青又暗示白岙帝君以权谋私——话也倒是中听——白岙帝君与绾青非亲非故,但是早年间因为念及绾青与奉凕的关系,所以白岙帝君格外都绾青照顾。

  这听着是波澜不惊,仿佛风轻云淡。但这也是奚夜妖帝的高明之处——奚夜妖帝表明的是一开始白岙帝君就意气用事,而现在,有目共睹包括也一清二楚的看到了白岙帝君偏袒与包庇这位遂阳将军绾青的种种行为。

  不过就是好在绾青还有自知之明,没有低调,所以才没有成为第二个妗荷——可谓当真是‘树欲静风不止’,绾青有意低眉顺目过日子,但白岙帝君的偏袒之心昭然若揭。

  白岙帝君其实当夜找到赤池魔帝时,只观赤池魔帝那副模样,便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可以完全猜测到了苏眉的藏身之处,便直出门,往极乐城另一边去。

  那次夜行极乐城,白岙帝君被里面的机关折腾不清,从此极乐城的威名更甚。而确实那极乐城不好闯,赤池魔帝料定我不会往外张扬——直言不讳告诉我,那极乐城背后的主人,实际上就是白屹大帝!

  而非后来捕风捉影盛传的苏眉。苏眉不过是极乐城中管家似的存在,所以极乐城汁…

  奚夜妖帝着支支吾吾,自行惭愧道,“极乐城中有不少仿佛孔雀的图腾。但本座猜测,哪怕不是孔雀……”

  “既然世人传那是孔雀,你便当那是孔雀。”阡苡闻言依旧高高挂起,只是训斥奚夜妖帝:“你那脸色活像见了厉鬼一般的晦气。何须如此,有些事我本就是知情人,自然不会迁怒于人。你且继续,你知道的。只是奚夜妖帝,须知私底下你与我话自可三缄其口,若是你敢骗我一句,必定身首异处。”

  “不敢。那苏眉之后一直藏身极乐城中,可算逍遥法外。白岙帝君拿她没办法,便只能作罢。如此平静许久……”

  事端便来到了妗荷头上,曾几何时妗荷仙子半椅河池戏水,粗略惊鸿一面,便叫去往仙界那些有头有脸的客人口口称赞,超凡脱俗惊为人。

  其实妗荷与仙帝相识得早,这点本座一直一清二楚。而白岙帝君当时却一脸如若初见,我便知道此事不对。

  大约溪榆吧。昔年溪榆爱慕白屹大帝,听白屹大帝颇为尊重苏眉——“那句‘倚翠偎红娇迎春,绾绾绞织逆风缠’,大约便是白屹大帝写给苏眉的……”

  “不,不是她。”阡苡着话音戛然而止。

  奚夜妖帝一脸匪夷所思,过后冷静,“那‘西府海棠长兴盛,粉妆玉砌娇百媚。逆风盘缠莫解意,并蒂屠枝雪未寻’,便必定是白岙帝君亦步亦趋,学着白屹大帝写给苏眉的……为何如此用词本座不得而知,但有一点,这诗白岙帝君念到何时,便明她对苏眉记挂到何时。”

  阡苡恍然大悟,“白岙帝君上次念叨这诗时,是妗荷行刺我的那会,”耸耸肩又道:

  “你现在提及,意思是?便是你要告诉我的证据。一个可以承前启后的证据——白岙帝君对苏眉再自己少年时长久尽心尽力的看护,一直感恩戴德。甚至你的描述,一度让我觉得他将苏眉视为养母——因为妗荷是长在苏眉膝盖下,所以即便那次妗荷行刺波及到他,他也只是冷眼旁观,到底不曾为难便轻松推托饶过……是这个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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