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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悦仙子


  奚夜妖帝面色沉重,隐忍半响不置一词。瞧着阡苡发号施令,也无动于衷,只是回头从容沏茶,随即等阡苡主动落座后递上一杯又漠然置之,风平浪静又波澜不惊的模样。

  如此,持续了挺久。

  因为阡苡也是哑口无言。

  毕竟阡苡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奚夜妖帝对此心存怨念呢?

  只是,阡苡考虑的是奚夜妖帝就算再是坐立难安,也得忍着,这便格外考虑一个帝王的韧性了。

  身为帝王否能屈能伸,临场发挥,随机应变,这些其实与业绩的考量息息相关——其实这些与阡苡无关。的确无关,所以阡苡沉默寡言本质上不是故意要故作高深。反而,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今日之事确实仿佛一个闹剧一般,不仅满城风雨,而且指不定明日就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届时,奚夜妖帝肯定颜面无存,难得抬头挺胸的去堵那悠悠之口。

  然而也些也不算关键,真正关键的事实是,阡苡亦无法面不改色的解释今日发生的事实。

  今日之事阡苡本意就没有打算留守三江,但是为了避免消息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翼而飞,固而阡苡一开始只是告知奚夜妖帝此番由自己领兵镇守三川江。但,神祇不可过份干涉人间之事,所以,此番只怕会打个誓不罢休头破血流,固而,带去边境的将士多半凶多吉少。

  阡苡还要奚夜妖帝好生调动人马,兵分两路才好,一方面是边境不可无人戍守,以免茯旻那边的人马乘人之危。而另一方一定要准备一些敢于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因为,绝大多数可能会有去无回,于是乎就要安排妥当了……万一真的天有不测风云,势必稳定军心,还需要安置好那些死而后已的家人遗孤,以免这些人暗藏祸心,他日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阡苡想,自己三缄其口,只是没有彻底明说,但大概的意思自己还是表达了。

  有一点与别人不一样——奚夜妖帝从一开始就懵懵懂懂的知道阡苡身份的。

  加之后来鲛人骨手钏一事,仿佛从哪里以后奚夜妖帝对阡苡的来历就能加心知肚明了。

  所以,阡苡才会一开始就说此去有去无回。

  因为阡苡的意思就是给奚夜妖帝一个清理门户的机会。也就是说阡苡从一开始的意思就是在含蓄的告诉奚夜妖帝此番三川江自然是战略性不保,并且,借着如此大好时机阡苡还可以帮助奚夜妖帝清理妖界现在潜伏着的一些乌合之众,包括茯旻同党勾结的余孽,还有将那些素来吃里扒外,不安好心的小人全部清理出去。

  而奚夜妖帝估计是听懂了,所以第一时间就将清弄给阡苡调令过来了。

  只是奚夜妖帝没有理由要残杀清弄才对。

  似乎是这样——清弄大约无权无势,只是默默无闻混迹在内阁当中的一个……这奚夜妖帝怎么会如此意气风发,直接斩草除根?

  而奚夜妖帝若是当真打算将清弄杀之而后快——阡苡偏偏要无端伸出援手,这又算什么?可不是得叫奚夜妖帝觉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还五味陈杂吗?

  这必然是一种仿佛‘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心酸。

  阡苡无可奈何,也无言以对。毕竟自己就是始作俑者,哪里这么好就这么恬不知耻的一笔带过,或者假装一概不知,且如今奚夜妖帝还以礼相待,若阡苡叫奚夜妖帝觉得自己撒手不管了,那么只怕二人之间的合作也就此到头了……

  如此,可不等同于阡苡自掘坟墓吗?

  阡苡想想不可行,当年说好互利互惠合作共赢——固而此番一定不能叫奚夜妖帝觉得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否则就合该自己得不偿失了。

  于是乎阡苡赶紧双手郑重其事的从奚夜妖帝手中接过茶来。

  同时,阡苡在心中感慨,这奚夜妖帝确实算得上成器了,毕竟,奚夜妖帝‘后院起火’,生平的王权富贵都快被‘付之一炬’了,且安危亦迫在眉睫——而这个时候,奚夜妖帝竟还能对阡苡如此客气周到!可不?

  奚夜妖帝当真好教养,至少对比起茯旻那骄傲自豪的夯货而言好出来太多了。

  但阡苡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察言观色,眼巴巴盯着奚夜妖帝一举一动。

  奚夜妖帝仰天长叹,大约难以做到相视而笑,便别过头去,之后扶额,又是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阡苡想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确实令人不忍直视。阡苡也难得瞧着奚夜妖帝这般难以自处,一派沧桑,所以心中也愧疚得很。

  但愧疚归愧疚,不影响阡苡继续缄口不言。阡苡相信,愧疚并非一定就得洗心革面,说白了,没有什么比行动起来更加直接。

  然而阡苡的主旨就是,既然已经是‘落人口实’了,那么绝对不可能在主动出击,免得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下,‘落人口实’一举变成了‘落井下石’——好不地道。

  古人云——敌不动,我不动,这便是‘以静制动’,而奚夜妖帝不动,阡苡便也不动,这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阡苡高明得很,毕竟,谁先开口便是率先妥协——如此,若奚夜妖帝率先开口了,就是证明此番不尽人意的后果其实奚夜妖帝完全承受得住,也就是,将来说许多事情还可以周旋,阡苡亦可以步步紧逼逼得奚夜妖帝一退再退。

  而阡苡开口,奚夜妖帝就可以借着今日阡苡‘马失前蹄’的举动来‘得寸进尺’,向阡苡提出更多的要求。

  ——奚夜妖帝抬起头来,支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说,“当时你说叫本座调兵遣将分配一部分去到三川江尽头出征,本座便知你的意思,亦无需你提醒有来无回。”

  阡苡闻言皮笑肉不笑,尴尬的奉承到,“奚夜妖帝冰雪聪明!”

  奚夜妖帝摇了摇头,端起冷茶放在手中,放下也不是,喝了也不是,反正,奚夜妖帝坐立难安,因为身处尴尬,如同这被凉茶不好处理。

  阡苡瞧着奚夜妖帝这般举棋不定,心烦意乱,又赶紧不苟言笑的说,“你我二人之间有话便说,无需这般瞻前顾后。”

  奚夜妖帝还是为难,但总算半推半就的说明了,“哪里是什么冰雪聪明?你我相识已久,不说互相知根知底,但殊途同归,我二人就算各怀鬼胎可也还有个不罢不休的目的在。关于你,别人不知道,而我未必就是知己知彼,然而……”

  阡苡闻言,气定神闲,又信誓旦旦的宽慰说道,“奚夜妖帝何须庸人自扰?自古以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严格说起来,小女子对比起那些‘不三不四’的货色至少靠谱了许多……反正,奚夜妖帝目下若想苟延残喘,势必需要‘与狼为伍’,而小女子一人敌万军,便‘如狼似虎’,是个‘靠山’,固而,奚夜妖帝也不必要在意一时得失,妖界失去边防是小,但小女子知道白岙帝君与赤池魔帝留你当个帝王逍遥自在,是因为你还可以制衡,并且,这二界心高气傲大约不忍心接手妖界现在这么乌烟瘴气的残局……这点奚夜妖帝也无需多想,如今,这群乌合之众可不是帮了奚夜大忙吗?”

  阡苡说着戛然而止,因为奚夜妖帝脸色还是难看得很——阡苡自知火上加油,可不赶紧闭嘴,免得越描越黑……

  奚夜妖帝摇了摇头,半响,勉为其难的说,“这些,往后余生前路漫漫有大把的时间一探究竟,只是此番……此番,你竟如此草率便让出三江……不战而屈人之兵,最是叫人贻笑万年,”奚夜妖帝尽量压制怒火,咬牙切齿的说。“即便装模作样,圣恩主或多或少做做样子,如此,本座方能替你堵住悠悠之口,也能给妖界上下一个台阶共同进退……你呀,太过意气用事,而茯旻那小人嘴脸,又素来喜欢自作主张,你两凑一起当真是怎么样都叫人啼笑皆非,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让了又怎么样?怎么堵住悠悠之口这是你堂堂奚夜妖帝合该考虑的事?与小女子何干?”阡苡眉开眼笑质问——输人不输阵,阡苡心中虽然没有奚夜妖帝这般坦克不安,但也没好到哪里去。随即阡苡装作气定神闲,又道,“光阴似箭岁月荏苒,奚夜妖帝淌过了烽烟遍地,自此迎来了太平日子,只是这日子太过一帆风顺对你这个帝王而言没什么好处。便是由奢入俭难,奚夜妖帝若是长时间无所事事,容易身心怠慢,停滞不前,此次,小女子既然选择成全奚夜妖帝,所以自然知道奚夜妖帝会一展身手大放光彩,奚夜妖帝小女子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世间道理总是千奇百怪,又千变万化,道理不过随机应变,是不是这个道理都不重要的——但今日之事,至少你需要给本座一个交代吧?”奚夜妖帝有气无力,仿佛还是身心俱疲一蹶不振,但态度软弱了一些。

  阡苡巧笑盼兮,随即眉梢眼角暗示了外人在场。

  奚夜妖帝说,“此处便是天罗地网。”,但阡苡不依不饶立刻接话说:“小女子能力有限。只能封住她的五感一时三刻,奚夜妖帝须知小心驶得万年船,因为你压根就没有孤注一掷的资本。”

  奚夜妖帝闻言大惊失色,追问说,“你怀疑她?”

  “到底是因爱生恨——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恨不知所恨,一笑而泯,奚夜妖帝谨言慎行。”阡苡又提醒说,“小女子有什么好怀疑她的?不过提醒奚夜妖帝人心难测罢了……奚夜妖帝还是将她押下去的好,最好是正大光明,又有天罗地网的地方……”

  奚夜妖帝闻言没在分辨,只是答应了一句,“失了,本座谨遵教诲。”随即便只身带着清弄消失不见,在次折返时阡苡正翘着二郎腿,端了杯茶冷静把玩。见奚夜妖帝的身影,一饮而尽,嬉皮笑脸的说:

  “有些事,我也不太清楚。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险为妙错不了——但此时,我想知道清邪与清弄到底什么关系。”

  “清弄是天人,想必你应当见过那魔界的邪影。”奚夜妖帝找个地方坐下来,不紧不慢说:

  “说来话长,都是当年的陈年旧事了,而因为这几个人神出鬼没不怎么与外人联系,所以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到没几个人知道。反正老调重弹,也为什么人特地会翻来覆去的咀嚼——只是,清弄和邪影原本是仙界之人,清邪这个人疑点颇多,听闻本名(渭遐)——便是渭水的‘渭’,闻名遐迩的‘遐’。

  曾几何时,(渭遐)对外不痛不痒的宣称自己是天界之人——但实际上……此事……想必与白屹大帝有关系……

  有传闻说是,说是……说,白屹大帝将这位(渭遐)大费周章的从人间带入仙境。另外,当时白屹大帝仿佛还命当时虎威的将军戚共将渭遐收为养女。这些消息不知虚实,可也没多少人知道,至少那些平素只会‘咸吃萝卜淡操心’,不该知道的泛泛之辈基本不知道。而本座死缠烂打,好容易才从霁英口中问出只言片语,也就是说,此事可能白屹大帝有意在封锁消息。”

  ——隶属于仙界前社稷,原本鼎鼎有名的虎威将军(戚共),生平有一花天酒地臭名。所以,霁英说的是——‘听说当时白屹大帝夜访这位将军的时候,直接威逼利诱命其承认清邪是其,曾经的历史遗留问题,便是失散在外的亲闺女。’

  固而渭遐得以直接平步青云。但这些本不是关键,之后,渭遐莫名奇妙的封为‘’,没错就是骨头的骨,愉悦的悦——当时众说纷纭,亦没个中听的解释,可据说是虎威将军戚共自己兴师动众白屹大帝求来的……但奇怪的是,得此殊荣这位仙子并未小人得志,反而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基本闭门不出,对诸事也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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