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 功德
成山村是董蒙的新手村，经过董蒙几个月的布置，此处已形成了董蒙所希望的那种规矩，尤其是在董蒙从一个白丁，晋升为东莱郡太守后，这就跟八零年代村里出了个大学生一样，不是一人光荣，而是全村光荣。
待到月华讲完，董蒙站到了台前，尚未言语，便有众人震天响的掌声。
董蒙抬眼望过，乌压压一片，约莫千人之众，怕是在村中的人，全部都到齐了。
简略的以紧要事，与成山村的百姓说过一些客气话，诸如东莱郡已经是自家的了，东莱十二县，如今正在以成山村的模样开始建造，作为成山村的老人，尤其是识字识数，可报名去其它县任职，就跟当初董蒙挑选的，派遣到临近县城做修路、建窑、建房的人一般。
当初事情紧急，董蒙只选了几十人，覆盖的地方并不多。
在普通百姓看来，为东莱郡太守做事，这就是当官！
能从黄巾贼变成官老爷，这等福分怕是几辈子也修不来，至于董蒙挑选的标准，多数人表示认同，毕竟，身旁的人是什么本领，都是心中有数，甚至于连着十三四岁的孩子，被挑选过去，众人也没有什么异议。
亲眼见过学习能转化为官职，且董蒙说过，过些时候，还会再挑选一批，这便更激起了成山村百姓的热情，纵然有些心中不甘的，唯有默默学习，提高自己能力。
今日董蒙归来，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围着，亦是出于这个缘故。
董蒙是上过班的，知道所谓的领导，说的十句之中有九句都是废话，底下人多半等着听完走人，待到让成山村百姓心思安定，便使众人散去，至于如何考校，由孙乾和王朗负责。
“董兄，这可如何使得…”
孙乾等着董蒙走过来，顿时想要推脱。
董蒙那肯自己担负这等琐碎事，亲热的环着孙乾，笑道：“哈哈，公佑，既然你是他们的老师，其中有哪些佼佼者，你最为清楚，而且，王师与蔡师也曾说过，百姓愚钝，我教他们做的事，不过是按部就班的力气活罢了，若是筛选，便是挑选些品性好的，这个…公佑比我更擅长，哦，对了，还有景兴，你也受些苦，帮助公佑一起做。”
“这…”
“敢不从命！”
孙乾尚且在犹豫，王朗已是表明了态度，孙乾在董蒙与王朗身上接连看过两眼，然后才点了点头，只是看着王朗时，眼神便有些不对了。
这王朗，与孙乾不同，师从太尉杨赐，可以说已经有诺大声明，当日青州刺史焦和寿辰时，曾发放过帖子，只是王朗没有去过罢了，孙乾原本以为，董蒙与焦和交好，会因此受到王朗轻鄙，可如今局面，王朗竟是甘愿留了下来。
这边，董蒙与徒弟月华离去，孙乾与王朗站在远处，望着董蒙背影。
孙乾缓声道：“景兴兄，前日方才说起，要看看董蒙的心性如何，才会做下决议，为何今日…”
王朗没有看过孙乾，依旧目视前方，道：“只是觉得董蒙此人，行事与我心性相合。”
孙乾看着王朗好一会儿，语气也变得有些决然，颇有掷地有声愤忾，道：“景兴兄，你我相识数年，我知景兴兄刚正，这董蒙，所做之事，皆有良善，若是景兴兄想要私下里做些什么，莫要使得你我做不得朋友。”
王朗显然愣住了，似想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我一直将公佑当做朋友，今后事定然也以公佑为先。”
另一边，董蒙带着月华，一路走去，去见月华的母亲王氏。
原本这等事，无需月华跟着，只是董蒙觉得，如今自己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若是传出去什么流言，可就不好了。
我是清白的！
那些传我见了年轻女子就抢来带回家的狗东西，若是被我抓住了，定然打爆你们狗头…
“见过大人。”
王氏依旧身着简朴，只是数月受命做些腌制咸菜、晒干木耳这些事儿，以气养人之下，明显有了领导者的气势。
董蒙微微抬手，笑道：“嗯，无需多礼。今日来寻你，是为了鸡鸭之事。”
王氏当即应道：“托大人的福，去年入冬前，孵化了几百只鸡鸭，得了大人给的糠皮和麦粟，活下来的有九层，入春后，又孵了百多只，如今已有八百数目。”
“哦，如此，甚好！”董蒙大喜过望，笑道：“前些日，我没有时机归来，原本想着让人来传讯，算着时日，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那个…这数月，可曾有些什么困难。”
王氏低着头，似乎有些犹豫。
旁边的月华见到，直呼道：“恩师，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阿母受了许多委屈，只是想着恩师所做的，皆是有道理的，才会坚持下来。”
董蒙闻言一愣，道：“月华，你是我弟子，此处有什么急事，你可寻人去曲城找我即好，有老师在，定会为你做主。”
王氏匆忙站在月华身旁，隐然将月华拦在身后，道：“大人，你勿要听孩子嘴快，她尚且年幼，不知深浅罢了，我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灾年，粮食还不够人吃的，我以麦粟喂养鸡鸭，难免会有人觉得不妥。”
得了王氏的详加讲述，董蒙才明白了其中道理。
去年，董蒙在成山村囤积了许多粮食，全部由林牧、罗平负责看护清点，本着公平公开的态度，粮食的出入，以及使用地方，皆开诚布公，账簿任由所有人看到。
董蒙在成山村普及数学，不管是学的好的，还是学的一知半解的，闲暇时候，都会去对着账簿，看看其中收支有没有差错，做好董蒙说的监督作用。
不管什么时候，人心终究是不能如一。
数百只鸡鸭，董蒙刻意的建了几间大屋子，用作圈养之用，平日使人严加看护，连着地上也铺上了地暖，免得天气冷了，会冻伤冻死这些鸡鸭。
面粉的吃法，已经在成山村中普及，余下的麸皮可以用于喂养鸡鸭，至于小一些的，则需要小米来喂养。
数月来，鸡鸭的开销每日增大，许多人知晓，这事是董蒙操持的，让王氏看着，眼看着这些粮食被鸡鸭吃了，百姓固有心思，总觉得是浪费粮食，更有甚者，怀疑王氏借机偷偷贪墨了粮食，虽然没有明面上说开，私下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
以王氏的身份，与林牧为夫妇，其中隐然有了监守自盗的意味了。
这等事儿，董蒙浑然没有想过，便是如今知晓了，也唯有一声叹息。
所有人都有他们的想法，不管是见识浅薄，还是阅历太少，那种山村愚夫愚妇，便是什么地方，都会有的，董蒙所能做的，也就是以大多数人，压着这些人，不使他们占了主流罢了。
董蒙沉沉道：“王氏，你辛苦了。”
王氏浑然没有些委屈神色，道：“大人说的哪里话，这些是我的职责所在，若是让大人再为这等事分心，那就是我们作为手下人失职了。”
董蒙早就知道，王氏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女子，怕是因为黄巾军祸乱，才落流此处。
如此这般，便真的是省下了董蒙很多精力。
对于自己的打算，董蒙也没有隐瞒。
“好！想来，连你与林牧也不知道我为何做这些事，嗯！这几日，你与林牧商量一下，寻些会杨鸡鸭的，选过十几人，若是夫妇之属的，则会更好一些，如今已经春末，我发觉田野之间，开始有些蝗虫，便让这些鸡鸭，在田间放养，吞食蝗虫，也避免了再吃粮食。”
那边，王氏听了董蒙说的，显然有些犹豫。
董蒙见状，笑而追问道：“王氏，你可有什么担忧？”
王氏低着头，小声道：“大人，这蝗虫，是蝗神派遣下来，惩罚天下人的，神明之物，怕是许多人不敢妄动。”
“哦！这样啊！”
董蒙没有什么担忧的，这等事儿，董蒙早就让本尊替他查阅过资料，古代的蝗虫，确实有着蝗神之说，百姓敬重鬼神，对于蝗虫的到来，只会觉得是天灾人祸，人力不能与神抗衡，也就导致蝗虫更加猖狂。
董蒙笑道：“王氏，此处也没有旁人，想来，你已知我身份，便是村中的那些老人，也对我身份有所猜测。”
王氏顿时有些慌了，道：“大人…”
“哎！其实呢，你们猜的不错，我就是来自天上的神仙，是犯了天条，来凡间赎罪的，这蝗神，在我那边，根本就不算什么，平日里，见到我都要绕着走，如今我下到凡间，小小的蝗神，又岂会放在我眼里，你等便是依照我的命令，驱使鸡鸭吞食蝗虫，可还有什么念想？”
董蒙摆着一本正经的吹牛逼，反正古人就是信这个，董蒙之所以在成山村很顺利的站稳了脚跟，林牧与王氏对董蒙态度极好，多半出于这个原因，关于蝗虫的事，董蒙不想解释，也解释不通，索性直接来个神仙之说，以上位神对下位神，基本上属于碾压姿态...
“仙师…”
王氏当即就要跪下。
“免了，免了。”
董蒙早就有所警惕，当下将王氏搀扶起来，笑道：“我知道，村中有许多人，如你一般，对我的来历讳莫如深，此次放牧鸡鸭的举动，你挑选哪些信得过的，让他们来做，至于我与你说的话，你也可与他们说过，免得他们有后顾之忧。”
王氏应声道：“是，仙师…”
“这个…蝗神本就是灾神，若是杀死蝗虫，可以算作功德，这点….你要切记。”
“我知道了，仙师。”
“除却鸡鸭吞食，若是有孩童，也可教他们捕捉，等我…交与我手中，嗯，若是今日下午能得了些，则为更好。”
“是。”
原本董蒙还想着，去看看腌萝卜，以及晒木耳，站在太阳下，身着袍子，觉得有些热了，忽而想起时辰，才止住念头，叮嘱着王氏暂且做做事，他稍后再来寻过。
王氏自然不会阻拦董蒙，方才听过董蒙的话，坦然承认了自己身份，在王氏看来，浑然没有什么意外。
若不是神仙中人，怎会有如此手段，短短数月间，便让成山村焕然一新，又让接连的几个县百姓定居下来，更不要提当日从天上降落，甚至虎子珍若性命的温度计。
鸡鸭的事，便是蝗虫的事。
正因为有着蝗灾，前些年才造成了青州饿殍千里的局面，如今刚种下粮食，自然不能让蝗虫祸害了，尤其是董蒙以自身告知王氏，万事有他担着，便更可以放心去做了。
自王氏得了董蒙提拔，掌管着咸菜和晒干的木耳，海带，村中的女子多被王氏调遣，其中亦有相熟之人，眼下去唤过几十人，告知她们董蒙心意，尤其神神秘秘的说着，抓蝗虫，可以得了天上功德...
这下，几乎所有的女子都是震惊的状态。
功德这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但是若是积攒的多了，不说对自己有好处，便是子孙后代，也是受用匪浅，眼下，可真是真正的仙缘了...
董蒙沿着石路，快步的朝着公孙方家中走去，走了一段路，才发觉月华跟在自己身后。
“干啥的，还不赶紧给你母亲帮忙去。”
月华抿着嘴唇，没有答过董蒙所问，道：“恩师，我以后叫你仙人，还是叫你恩师呀。”
既然已经撒谎了，董蒙也唯有硬撑着。
“你这丫头，当然是叫我仙师啦，你没看我一直让你三师弟跟在我身边，就是怕有人对你师父图谋不轨，这等事儿，若不是你母亲与我们算是自家人，我才不会跟你母亲说。”
“那我以后，还叫你恩师。”
“好！不过，你别跟着我了，我还有事儿，要回去呢。”
“好几日没有见过公孙先生了，我也随着师父去看看。”
董蒙停下脚步，伸手揉着月华的额头，叹道：“公孙先生已经病故了，我受公孙先生所托，正在照顾他的家人，这个时候，徒弟你就别过去了。”
“啊！恩师，公孙先生…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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