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上午九点。

　　菖蒲关闭手机屏幕，正好听见二楼房间门开合的声音，然后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出声喊住脚步匆匆的夏春。夏春居然留下夏夏单独在卧室。

　　“去厨房找点东西给她吃。”小春不慌不忙的回答，“上午好，刚才没注意到你在客厅。”菖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高大的雕花靠背完全遮住了他的身影。

　　菖蒲从沙发上站起来，快速的从头到脚打量了夏春一遍。

　　小春站在原地任菖蒲打量。不论菖蒲说什么，做什么，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菖蒲很少关注夏春，或者说不想关注夏春。今天看了才发觉，与初识时相比，夏春一贯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从容、沉稳。徐惊鸿施加在夏春身上的压力，好像成了推动夏春变化的动力。

　　夏夏的身份从孤身一人变到徐惊鸿的妹妹，夏春对她的感情倒是没有丝毫改变。他接受了她的每次变化，不断调整着和她相处的方式。

　　徐惊鸿同他提过，但凡夏春表露出一丝不耐，立刻带夏夏回花国。他当然认同徐惊鸿的观点，夏夏没必要栽在一棵歪脖树上。

　　然而，事实证明这棵树算得上合格。

　　他和徐惊鸿不时被她气得忍不住责备她两句，夏春偏能做到温言细语，直哄到她心回意转。

　　面对堇的挑衅，夏春当面淡然自若，背后找她撒娇，堪称能屈能伸。

　　以各方面收集来的消息判断，夏春本身的力量不错，外貌中上，洁身自好，他实在挑不出太多毛病了。

　　但是，徐惊鸿对夏春甚是厌恶。夏春想等到徐惊鸿松口，为时尚早。

　　.

　　“那些飞禽救不回来了，依她的性子，以后大概不愿再养了。这几天她心情不好，你多陪陪她。”菖蒲听百合转述了当时的情景，很担忧她的心情。

　　她一向眷恋身边的东西，比如用惯的家具，庭院里的树，屋檐下的小鸟。她在意的不是它们的外表、价值，而是共同度过的辰光。

　　“好的。”小春对着菖蒲忧虑的眼神，点头答应。

　　他没有说她心中更多的是愤怒，她早不是菖蒲心中年幼软弱的女童了。她不想养不是因为伤心，是怕再害了无辜的动物。

　　“她昨天没吃饭，身体怎么样。”菖蒲问完最关心的事，转而问第二关心的事。

　　“她没事，说打算去书房看书散心。”小春选择性说了一部分事实。她是去书房找文献研究白雾，但是不许他告诉菖蒲。毕竟菖蒲不久前说过禁止她看书。

　　菖蒲提着心终于落了地，脸色好了不少，她去看书说明心情尚可。从昨天开始，他眼前反复出现她守着花盆哭泣的那一幕，又不好去卧室找她，担心不已。

　　“提醒她多休息，不要太费神。”他叮嘱夏春。

　　“厨房应该有吃的东西吧。”小春回到最初的话题。

　　“她愿意吃？”菖蒲微微惊讶。

　　“总归要吃的，难道你打算容忍她。”小春比他更惊讶。

　　菖蒲不得不重新估量夏春在她心中占有的份量，她对夏春的感情甚至胜过了讨厌吃饭。

　　.

　　“她经常不吃饭？”小春从菖蒲的反应中推测出这个结论。

　　“我照顾她时，情形还好。她遇到喜欢吃的东西，会多吃些……之后，她无人照料，饮食愈发不规律。我们查了她大学的购物记录，钱基本花在了买书上。”菖蒲无力的叹了口气。他不敢深思她不想吃饭，是不是因为不想活下去。

　　“她天生不爱吃肉，还是有其他原因。”小春一直很好奇。他印象中鸟类是肉食性的，除了她。

　　“天生的。最少自我见到她起，从来如此。”菖蒲说到她的口味，话多起来，“不吃肉，不吃油腻的东西，不吃本身气味、味道重，和调味料多的东西。”

　　“你们是不是宠她宠的略微过头了。”小春小心翼翼的提意见，她挑食八成是被他们惯的。

　　“期待你的表现。”菖蒲微笑。夏春有本事让她吃了饭，再来嘲讽他不迟。

　　“我会努力的。”小春同样微笑。

　　“堇在厨房。”菖蒲绕过茶几，向厨房走去。任何时候她想吃饭，厨房必定有合适的饭食。

　　.

　　小春跟着菖蒲的脚步，靠近厨房后闻到一股极其香甜的气味。

　　“她不是不爱吃太甜的。”他走进厨房，看见堇穿着雪白的衬衣站在汤锅边。

　　“鼻子真灵。离炉灶远些，不要影响我。”堇没有抬头看闯入厨房的不速之客，“气味不等于味道。”

　　小春停在厨房门口，没有去打扰堇。

　　“一刻钟。”堇的目光留在小小的砂锅上，白汽不断从锅盖的缝隙中喷出，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像她掌心的白雾。她眼中的万物会是怎样的。

　　三人沉默下来。他们唯一的交集点在于她，他们很有默契的不想和对方谈论她，于是剩下一室缄默。

　　.

　　七分钟，六分钟，五分钟，四分钟……堇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夏春强烈的存在感，扰乱了他的平静。

　　“不通琴棋乐器，不喜梳妆画眉，性子古怪，你喜欢她哪一点？”堇突兀的发问，手指无意识的沿着台面的花纹来回移动。

　　菖蒲轻咳了一声，堇真是口无遮拦。

　　小春恍若未闻，专注的盯着汤锅。

　　“喂。”堇转身直直看向夏春。

　　“干卿底事。”小春神色如常，语气平淡，“时间到了。”

　　堇转身关掉火，空手拿起砂锅放在托盘上。

　　“小心烫手。”他把托盘递给夏春。

　　“碗？”小春接过托盘，视线扫过堇毫发无损的手指。既百合之后，第二个向他炫耀身体强度的人出现了。

　　堇打开水槽旁的消毒柜，取出薄瓷小碗和瓷勺放在托盘上，“好走不送。”

　　“谢谢，再见。”小春端着托盘礼貌的告辞。他走了几步发现菖蒲站在门口，并且没有让开的意图。

　　“我也很想知道答案。”菖蒲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脚下纹丝不动。

　　小春稳稳的端着托盘，保持沉默。

　　“我勉强有资格听一听？”菖蒲不准备放过夏春。

　　“我没钱没势，不通世故，不善言辞，和她刚好相配。”小春心平气和的回答。堇说了一堆，不过说说而已，照样天天惦记她，给他添堵。他再傻也不会上了堇的当。

　　菖蒲移开视线，夏春胡诌的本事长进了。

　　“告辞。”小春越过菖蒲，准备回去。

　　菖蒲突然变了脸色。

　　小春把托盘就近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抬腿向二楼冲去。

　　菖蒲通知过百合，提起速度跟上夏春。两个人首先冲进卧室，卧室空无一人。。

　　“书房。”小春穿过屋角的小门，三步两步跨上楼梯。楼梯尽头的书房门开着，风中卷来一丝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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