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三人惜败（上）
所幸张潜龙不是一个人。
他自从出生在平远公府的时候就不是一个人。
天空中的碎冰已经很多了，多到开始挤压起了其他的元素。
尤其是火元素。
水火不能相容，冰与火也同样是如此。
而此时困住符篆一班的正是一道蓝色的通天火墙……
张潜龙平伸出双手，静止在了半空之中，落在他人眼里，像是个吓傻了的孩子。
他嘴唇轻动，有清澈的少年声音响起在天地之间：
“平远…”
“镇绥…！”
“封冰！！”
一道如荒古复生的惨烈气息在半空中凝聚，仿佛是千万人战死的沙场从东边升起，若浮云流动，慢慢地延展铺伸到了战台之上，那一刹那间涌现出的惨烈气息，比芒砀山野兽纵横的魔气还要难闻三分。
因为那是死气。
平远府的死气。
古人说“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便是此意。
无边无尽的死气成就周国了历代平远公的威名。
作为下一任平远公，张潜龙身上已经汇聚了十三年的死气。
那是千万年来被杀的千万人里面所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死气。
此时释放出来，有如地狱现世。
冰锥雕刻而成的地狱…！
除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之外，诗的最后两句是“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诗毕，有一道冰河出现在了天空之中，携万千冰冷，灌注向了通天火墙。
观战台上的人已经震惊到了说不出话的程度。
那一道道气势浩然的庞大攻击，让他们深刻地明白了天分的差距。
一面比浩瀚冰川还大，比通天火墙还高的高墙隔绝开了他们所在的世界。
墙的那一面，是既有天分又有身份的天之骄子，墙的这一面，是连墙有多高都看不到的孩子们。
不知道有多高，便爬不上去；不知道有多厚，便撞不过去。
这就是那扇名为现实的高墙。
比那个占据了大半战台，张牙舞爪地好似不可一世，最后却被冰河给浇灌而灭的通天火墙要现实得多。
也要强大得多。
墨凡知道了学院内另一个和他一样拥有无上文技的男孩。
怪不得他那一天会来看打赌，当时以为他是在看常乐，现在才知道他是在看那一座隐藏在灵府之中的石柜。
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又看到了多少。
墨凡想了想，觉得这就像第一战台中的胜负一样，还是远未可知的。
围困着符篆一班的火墙破裂了，器药三班身上的蓝海也消失了，但是两边的五百个人还都一个也没有减少，谁都无法准确预料到这场战争的胜负。
但没人否认这确实是一场很精彩的战争。
元十八、常乐、千山雪等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当他们面对这样的对手时，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只希望到时候不会是沉入深海之中的火花便好。
……
……
面对着那道仿佛可以湮灭一切的死寂之气，许多人都知道了为什么才只是三星斗伯的张潜龙可以成为符篆一班的主将。
比他境界高的不是没有。
用‘只是’来形容三星斗伯这样的强悍境界，似乎并不甚恰当，但是单从境界上来说，它确实只相当于二境前期巅峰。
在真正有望夺魁的班级之中，代表着最高境界和战力的一定得是二境中期，甚至还要更高。
张潜龙似乎还差了一点，以至于当他刚刚升空之时，不少人都更加坚定地认准了符篆院的没落之势。
但是此刻这道铺天盖地融结在坚冰之中的死气，告诉给了所有人另外一个答案。
境界并不能完全代表战力。
他很强，强得甚至可以不为境界所束缚。
墨凡甚至都好奇起了他与玲珑谁强这个问题。
从境界上来说，玲珑是觉岸中期，比张潜龙要强一些，而且还拥有进攻性极强的半月道种和剑阁剑技，从一年多以前在山崖边进行的那一场战斗中可以看出，女孩当时不知为何没有一开始就施展而出的符篆之术，是较之前两者而言更加强大的攻击手段。
不过，张潜龙也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般人，他也拥有着极为强悍的地阶高级功法‘霞刹冰极法’，并且同时还有无上文技和浩瀚死气傍身，虽然方才是凭借着时间积累出了许多冰晶，才一口气覆灭了五百人凝聚而起的火墙，但是这也没有办法否认前者的强大与恐怖。
这样的两个强者战斗起来，究竟会是孰强孰弱？
墨凡很是好奇。
他只和玲珑有过一次战斗，并没有得到过和张潜龙直接交锋的机会，而且，最近一年女子似乎又变强了许多，甚至强到了他都有些不好判断的程度，所以，他并没有办法直接凭借着自己的感觉来评判出二者的强弱。
不过，虽然在班级战中没有办法遇到张潜龙，凭借感觉得出他和玲珑之间战斗的胜负结论，但是像男孩那样的强悍对手，还是可以在班级大战中碰撞上许多次的，这种拼尽全力的战斗，让得墨凡只是想到就神经颤抖。
他的骨子里就有一种喜好与强者战斗的因素。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出现在身体里面的。
又或许…是与生俱来的也未可知。
生而知之者不多，但生而有之者却不少。
……
……
当火墙、冰河都归于寂灭的时候，符篆一班和器药三班的千人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相互对望，其他战台都战斗得如火朝天之时，唯有这场班级战第一天最有分量的征战却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之中。
没有人敢先出手。
双方的布局都被对方打乱了三分。
器药院损失的是整体的战术，符篆院损失的是主将的战力。
“全员，实施二号编队，阵型变动！”
良久，终于有一道声音在器药三班中响起，没有了蓝色光海的遮掩，发声者的位置一目了然。
那是一个颇有些英俊的摇着书生扇的男孩，多年之前，他的领袖气质还不明显，而且被遮盖在一个更为天才的男子的光芒之下，显得他就像是一颗皓月旁边的小星，暗淡却又闪烁。
如今经过了多年的磨炼，最重要的是一年前遍压群雄的那个天才男子消失了踪影，被光辉所掩藏的他才逐渐显露出了自己峥嵘的头角。
他出生之时，天有紫气，云成祥瑞，家族西边的乐游原上，有一只麒麟被献给了皇室。
这皆是执政有道之兆。
黄河水三千年澄清一次，天下清明，西狩获麟，所以他父亲给他取名为“有道”。
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
刘有道出现在了许多孩子的视线之中，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的他，比许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好看。
他舞动了一下更好看的折扇，扇上有山河浮动。
一片河流降临在了战台的西方，和当初张潜龙呼召出的死气冰河隐隐形成了一种对峙。
不同的是，刘有道的这条河很清澈，河中没有任何杂物，连游鱼都没有，清澈到了有些透明的地步。
去过黄河源头的人都知道，没有流经人间世的黄河水，就是这么纯净而透彻。
甚至没有阳光折射的话，人们都看不到这条河。
光线在河水中曲折，死气在河水中净化。
这条河是一个号角，随着它以飞流之势落向符篆一班时，器药院的五百个孩子同时发动了进攻。
偌大的战台之上，光华在一瞬间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天空中河汉纵横，被分割开来的一处处小战场上流光璀璨，数不清的男孩和女孩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与脸上的汗水，同敌人拼死战到了一处。
符篆院以五人小队为单位，围剿起了器药院。
这五人中，有斗气二境，有魔法吟唱，有符篆沛然，有灵力纵横，这无疑是一个配置高协作性强的小队，同时队伍的可变形度也很大，就像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麻雀。
器药院则以属性为根基，数十数百人连成一整片的战斗区域，抗衡着符篆院的侵蚀。
天空中的河流像一道悬天之泉，永不停歇地灌注向了符篆一班，带给不少学生心理上的极大压力，同时还逼迫着他们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应对那不时从河流中涌荡而出的灵力锁链。
一道清河，流着流着就变成了污泥潭。
即使是在空中流动，尚且还要如此，若是在人世间流动，不知要变作何等污秽模样。
这是刘有道的清河道种，可清可浊，有着很强的包容力，并且，随着河水清浊程度的变化，道种的威力也会越来越强。
似乎称呼它为浊河道种更为恰当。
就在这道清浊变化的河流从刘有道的折扇中涌出，不停地向符篆一班灌注，惹得人心神焦躁的时候，一道清澈的嗓音再度在场中响起，顿时惊得无数器药院的孩子们凝神戒备，因为方才就是这道声音破坏了他们的围猎式战斗计划。
那声音面对着清浊不一的河流，轻声吟道：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诗出，有巨大帽缨恍若遮天盖地，兜住了涌落而下的清河水，一举破除了符篆院头顶的悬天之河。
但是脚底还有一道泥潭，桎梏着人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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