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章，出头

　　秦玊儿低着头，从红盖头看着脚下的退亲函弯腰拾起来，九婶结过成百上千对新人，从未遇到在成婚当日退亲的冤家，要么你早一点，要么你晚一点，这是玩的哪一出？

　　在旁瞠目结舌看着，平时伶牙俐齿，撮合好话连篇的媒婆，现在也一句话都不上来。

　　鲁肃看着周瑜，又望着孙策，孙策回避了目光，他也是两端为难，但他还是尊重兄弟的选择，并不准备替秦玊儿一句话。

　　秦玊儿揭下盖头，看着在上虎视眈眈的周瑜，又环顾四周，坐着的一干男子，各个衣冠楚楚，正襟危坐，就等着看自己笑话。在秦玊儿眼中，不过是一干自以为是的衣冠禽兽罢了。

　　“你会后悔吗？”秦玊儿大眼漂出一层泪水，被恨意破开，折射出模糊的光芒。

　　周瑜坚决道：“不会。”

　　“不，你一定后悔的，”秦玊儿苦涩的笑道，“周瑜，我今日走出周家大门，再也不会有其他女子能活着走进来。”

　　周瑜听秦玊儿还不知悔改，对自己放着狠话，实在无可救药，更决绝道：“我周公瑾宁愿孤独终老，也不会娶你为妻。”

　　秦玊儿不知是不是被吓着了，双脚不自主的向后挪了一步，想把气势再压过去，但嘴中苦涩，不出一个字，大眼一眨，一行泪珠落下，湿了脸上面巾。伤她最深的，是卫臻也曾过此话，不觉心痛如绞，连呼吸都凝滞住。

　　秦玊儿感觉心被撕裂一个口子，什么东西一直往外流，从眼睛发泄出来，秦玊儿从没这么恨过自己，为什么要在周瑜前表现软弱，她现在应该把糯米放出去，咬死这个男人，但秦玊儿却选择转身离开。

　　鲁肃一手拦着秦玊儿，一手指着周瑜气道：“公瑾，秦氏夫妇在无铭山将弟妹托付于你，弟妹远嫁至此，你居然要退亲毁约？出尔反尔，你还配做男人吗？”

　　“鲁子敬，你不要替她话，我和她走到今，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自作自受，与人无尤。”周瑜已被秦玊儿所作所为彻底寒了心，铁了心要跟她一刀两断。

　　秦玊儿无心争辩什么，只想快点离开，鲁肃抓着秦玊儿的手腕，就是不放她走：“周瑜，你知不知道，昨日有人刺杀弟妹？”

　　周瑜愣了一下，他的确不知道此事，这与他退亲有什么干系，不知如何接话，干咳了两声。

　　“若不是你惹的风流债，弟妹怎会有生命之危？马骁与弟妹二人清清白白的，我鲁肃可拿命担保。可你呢，先前就因风流惹出大祸，今日又重蹈覆辙，你对得起逝去的故人吗？”鲁肃不惜揭发周瑜过往情史来替秦玊儿话，一心要替秦玊儿出头。

　　众人一阵哗然，侧目看向周瑜，周瑜没想到鲁肃这个兄弟会对自己倒戈相向，更是提起他的痛处，气的满脸通红，痰往上涌，咳嗽得更厉害。

　　孙策也知鲁肃的是何事，在后道：“鲁肃，男人本就风流，一夫多妻也正常，公瑾在外有几个红颜知己，有什么不对？但你可有见过一女伺二夫的？”

　　众人听孙策为周瑜话，都纷纷点头道：“不错，女子岂能跟男人相提并论？一女伺二夫，这不是荒下之大谬！”

　　鲁肃是完全豁出去了，转向孙策道：“弟妹为了救吴老夫人，不惜亲口吸痰，以血养身，吴老夫人才得以脱险，弟妹这般用心出力，是吴候你赏赐了她什么好处，还是受了孙家多大的恩情？她完全是为了公瑾才尽心出力的救人，不然吴老夫人生死与她何干？”

　　孙策被得哑口无言，默默低下头，周瑜沉吟片刻，还在坚持：“并不能因为她做了一件好事，就抵过她所做的恶事，她若对我有情，岂会对我下此毒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鲁肃道，“很多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非要我把话透？”

　　周瑜又愧又气，又是无可奈何，气血冲上脑门，在羞怒中煎熬得全身发烫，反将咳嗽压制住了，半无声。

　　“周瑜，你如果还是大丈夫，现在就去换衣服，拜堂成亲！你既然将弟妹从无铭山接下来，就要负责照顾她一生一世，亲事退就退，你当是儿戏？”一手抢过秦玊儿手上的退亲书，撕了个粉碎。

　　秦玊儿没想到一向笑容可掬的鲁肃今日这么硬气的为自己出头，句句向着自己话，心中着实有几分感动。

　　“好，得好，”一个体型微脸蛋胖圆润的妇人被一个丫鬟扶着手从廊下走出来，她身子健朗，步履有力，丫鬟都有些跟不上她的步伐。

　　妇人五十左右，慈眉善目，头上少许银发，眼角裂开几段皱纹，此时因生气白皙的脸上生了一层愠红，这位就是周瑜母亲李氏。

　　周瑜见母亲出来，忙起步上前迎接，李氏甩手道：“我不用你扶，你个混子，居然敢骗我，我儿媳生病了，亲事推迟，那这新娘是谁接来的？”

　　周瑜低头不敢话，见母亲往秦玊儿那走既不敢拦着，又怕秦玊儿伤害母亲，只能在旁跟着，心提防。

　　秦玊儿被鲁肃抓着走不脱，听了鲁肃的话，本来七分的气，三分的委屈，现在是十分委屈了。

　　李氏走到秦玊儿前，秦玊儿低头不睬，李氏和颜悦色笑道：“现在成亲有这么多花样了，新娘子不仅要盖头，还要遮面巾，比我以前嫁人可讲究多了。”

　　众人都附和着讨好李氏：“老夫人的是。”

　　李氏打量秦玊儿，高高的个子，窈窕的身段，水灵的大眼，微蹙的一字眉，只是眼眶微红，大眼中充盈一层薄薄的泪花，面巾上被眼泪湿润出两道痕迹，心疼的劝道：“今日可是你大好的日子，不能哭，”着抬手用力打了周瑜胳膊一下，“好好一个姑娘，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宝贝的，嫁给你这个混子，却不知好，反欺负人家，你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给姑娘道歉。”

　　周瑜也是满腹委屈：“娘，你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

　　李氏仰着头道：“既然是好事，我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快道歉。”

　　周瑜依然倔强，不肯低头，李氏气道：“好啊，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现在翅膀硬了，戴了顶官帽，就目中无人，连我的话也不肯听了。既然如此，你一个人在这摆架子，我带我儿媳回庐江去，跟你死聊爹好好道道，你是怎么不孝的？”着拉着秦玊儿的手就要带她走。

　　周瑜急忙跪地拦住母亲，秦玊儿也扭着胳膊挣脱李氏的手，另一只手搂紧糯米，不让它乱动。周瑜见糯米对母亲露出獠牙，想自己曾被这畜生咬过一口，差点没死，心有余悸，生怕母亲不心被咬到，而被秦玊儿要挟，倒时别道歉，就是下跪磕头，也难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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