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亲情

　　红色的底面，金丝绣龙，龙骁营的旗帜在空中飞扬，骑兵在雪原上飞驰，弓兵列好阵型，步兵则站在最前端瞧向那毫无人影的鸟止森。

　　“一片红色的海洋。”右相喃喃开口到，他许久未见过如此景色，当年还是在顺京城抵御北狄时才出现过，虽然那时龙骁营的士兵死伤大半，可这种站在数万士兵中的感觉简直奇妙至极。

　　薛恺御忙于指挥阵型，他一会儿派出斥候，一会儿觉得战壕不够深，木刺不够长，难以抵挡北狄的铁骑部队，于是步兵们有活干了，他们要么挖战壕，要么去伐树，方圆数百米不再有一棵大树，右相让这里成为了雪原，以方便开阔视野，弓箭手对于骑兵来说威胁最大，于是薛恺御命令步兵阵型与弓箭手交换位置，但这样做无疑是一种赌博，一旦箭矢不足以穿透北狄人的皮甲，一旦弓箭手临阵退缩，一旦北狄人无所畏惧，那对于龙骁营简直是毁灭般的存在。

　　右相想起来那一年顺京城被北狄人围困之日，北狄人有多么无畏生死，他们心知攀上城墙十个有九个都会被杀，要么被滚烫的热油烧到体无完肤，要么便摔下城墙粉身碎骨，可是这些北狄人就像蚂蚁一般向城墙上爬来，右相当时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被吓得两手颤抖，几乎忘了发号施令，而手下的士兵还在将一块块岩石抛下。

　　还好那时有皇无极在，他命令士兵浇下十桶热油，人肉烤焦的味道辣眼刺鼻，随后几根火把丢下去，熊熊火焰直扑云霄，滚滚热浪驱散凌冬，突然一名浑身冒着黄色火焰的北狄人冲上城墙，他被烧的面目全非，铠甲下的兽皮升腾出乌黑色的烟尘，火舌撕扯着他的面颊，令他的眼球乌黑干结，但这北狄人还在挥舞弯刀，他逼退了身旁的天朝士兵，纵身一跃向右相扑来，右相这时方才醒悟，他抽出佩剑砍飞那名北狄人的手臂，再狠狠一刺穿透了他的胸膛，北狄人抽搐几下，口中涌出滚滚鲜血，右相被那火焰灼伤，一边咒骂一边甩着燃起来的袖子。

　　站在墙头上的龙骁营士兵无暇去管右相这滑稽模样，只因更多的北狄人身上燃烧着熊熊火焰向他们扑来，右相立刻指挥龙骁营进行反击，因为北狄人身上大多燃烧着火焰，所以战斗力并不理想，仅是数秒功夫，杀上城墙的几十人便回不去了。

　　搭上城墙的木梯被火焰焚毁，北狄人只得作罢，他们有序地向后撤退，皇无极的龙甲上血迹斑斑，他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瞧向右相，两人相视一笑，其中还夹着三雅祠祠主楚淮，那时楚淮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子，凭借着一柄长杆尖刀如入无人之境，这几日下来他已剜出

　　二十四人的心脏来，远比右相杀的多，不过楚淮看来也是体力不支，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丢下长杆尖刀倚着城墙石砖呼呼睡了起来。

　　如今皇无极已死，楚淮那小子还未起兵造反，如若楚淮想要那皇位，右相必定去帮他争夺，可惜如果皇思麟还活着，那右相便永远是他的臣子，想到这里右相不禁琢磨，到底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重要，还是宣誓效忠的皇子重要呢？

　　但还没等到右相想明白，战鼓的声音便隆隆响了起来，右相骑在马上望向那鸟止森，只瞧两面白底黑色奔狼旗率先探出，随即羽箭呼啸扑去，将那二人扎成筛子，一声低沉的号角声自密密麻麻的树林中传出，黑影占据了这树林中的缝隙，犹如细雨的箭矢怒啸扑去，不知又让这北狄部队损失多少人马，只瞧一人骑着马在皮盾步兵的掩护下缓缓走出，那人梳着长长的辫子，虽然天寒，辫子还是用油抹得亮晶晶的，那人缓缓站起，身上的铃铛叮叮作响，薛恺御搭起弓箭瞄准那人，却被右相拦下：“等等，听听他说什么。”

　　乌兰巴尔思推开守在面前的步兵，他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或许他不知自己正处在数百弓手的瞄准下，或许他根本就不怕，只瞧乌兰巴尔思又沉沉地吸了口气，随即朗声道：“哎呀！很久没有闻到天朝的空气了呢！”

　　随后乌兰巴尔思深深鞠躬，笑眯眯地瞧向右相：“我乃北狄可汗乌兰巴尔思，不知敌方将领是谁？”

　　薛恺御立刻回到：“此为天朝右相！你北狄为何犯我边疆！”

　　“犯你边疆？”乌兰巴尔思摊摊手后笑道：“如果是我率领部队，那当然是进犯边疆，可是率领北狄人的不是我呀，我想这个人你们应该也都认识。”

　　果然不出右相所料，皇思麟从林中御马而出，衣服都已变成了北狄的兽皮，身形也瘦弱了几分，不过他的眼神却比离开天朝时利锐了许多，皇思麟向前行了几步，在乌兰巴尔思身旁站住，他恭敬地向右相行了礼道：“见过薛将军，右相，如今天朝归皇弘治统治，可我想皇弘治并没有治国才能，所以我要夺得皇位，看在曾经的交情上，请右相放行。”

　　“放你们去做什么？”右相终于开口，他的嘴唇都在颤抖：“北狄人的脾性天朝人皆知，你以为他们会安安分分地陪你攻城拔寨吗？从你到顺京城的路上，必定会生灵涂炭，那些都是天朝的子民啊？你想看到每一个村庄都被火焰引燃，天朝的百姓坐在路边抱着冰冷的尸体哭泣吗？皇子，恕我无礼，龙骁营！戒备！”

　　右相身后的龙骁营怒吼一声，他

　　们将长矛举在前方，骑兵也纷纷抽出腰刀，一时间还很温和的局面变得剑拔弩张，右相本想放过皇思麟，可是如今世道已变，就算皇弘治不是个称职的圣上，放如此多的北狄人如关，恐怕后果会比皇弘治统治还要来的凄惨。

　　北狄人也很是担忧，他们跑到皇思麟面前搭起盾墙，却被皇思麟遣散开：“右相，我并不想在这里折损我军兵力，您在朝中也曾暗自帮过我，如今为何不能再帮一次？我已经拉拢了数万大军，皇位唾手可及，你也知道皇弘治那厮无半点才德，让我去统治天朝会变得更加美好！”

　　“带着这么多北狄匪子？呵，恐怕是不行！弓手！搭箭！”

　　右相命令刚一下达，弓手齐刷刷地搭上羽箭瞄准了前方的鸟止森，也包括敌阵中的皇思麟。

　　乌兰巴尔思皱起眉头：“既然他们想要毁灭，那我就赐予他们毁灭。”说罢他挥起手，准备让北狄铁骑发动冲锋。

　　但皇思麟阻止了他，皇思麟拖着哭腔说道：“右相，在宫中您照顾我，后来我被追杀，也是受您照顾，我知道若不是您，我早就死了，可是您多想想皇木琼好吗！她可是最喜欢您的！”

　　说罢皇思麟轻轻挥手，林中走出一辆木做马车来，皇木琼安安稳稳地坐在上面，起先她被漫无边际的部队吓了一跳，但看见右相后皇木琼眉开眼笑：“右相叔叔！”

　　听得皇木琼的声音，右相迟疑了，他的双手抽搐，半晌后才道：“让木琼回去。”

　　两人只是匆匆见了一面，皇木琼便返回了鸟止森中，右相怒道：“皇思麟！没想到你现在居然开始拿女人做筹码，还是你的亲妹妹！”

　　“右相，我很爱我的妹妹，可是我知道若是没有她，您一定不会给我让路，当初皇弘治追杀我兄妹二人时，可曾想过她是个女子？现在我要将他的人头高悬殿堂之上祭慰我母亲的英灵，有何不可？右相请放行，待我攻下天朝，必定赏你一份厚礼！”

　　薛恺御握紧了斧头，主仆相见却是剑拔弩张，没有人会想要这种结果，可是如今旌旗升起，只要有半点风吹草动，两边都会死伤过半，终于，右相妥协了：“皇宫中曹公公归隐山林，曾简西已死，禁军护卫与百花御林军全部编入白凤骑，朝中曾经附庸你的人都已是皇弘治的臣子，你如此一行凶多吉少，把皇木琼留下，我可以给你们放行。”

　　乌兰巴尔思瞧向皇思麟，想看看他的反应，皇思麟说出了令乌兰巴尔思满意的答复：“不行，若是我交出了皇木琼，你军掩杀过来怎么办，右相，我承诺，待

　　我当上圣上，就将木琼过继给您。”

　　右相迟疑片刻，脸上的皱纹仿佛又加深一些，他挥起手，命令龙骁营让路，薛恺御想要阻拦，却被右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右相膝下无儿无女，一直视皇木琼为他的闺女，既然皇思麟开出了这个条件，右相也没有理由拒绝：“但是我的龙骁营你一个兵卒都别想带走，我不希望让天朝造出的刀剑染上天朝人的血！”

　　“您放心。”皇思麟暗自保证，他挥起手来，只听号角吹响震彻百里，鸟止森重行出密密麻麻的大军，皆是铁骑部队，他们浩浩荡荡地通过龙骁营，右相告诫皇思麟道：“北境的军队我会帮你拦着，顺京城的守军并不多，但是你要在一个月内攻下顺京城也并不可能，这些骑兵没有攻城的器械，如若你们支撑不住了，要将皇木琼完好无损地交给我，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说罢右相御马跑到皇木琼的身边，她失了几分灵动，原本圆鼓鼓的脸蛋如今已凹了下去，右相心疼地在她脸颊上留下一吻，随后命令龙骁营撤退，薛恺御边走边说：“若是皇弘治怪罪下来……”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要是皇思麟输了，我们立刻长驱直入，攻下天朝，杀死皇弘治另立新王，要是皇弘治输了，你我便没有后顾之忧，可是皇思麟这厮，真的能赢吗？”

　　“你刚才的兵法叫什么？”乌兰巴尔思不解地问着皇思麟，他不敢想象仅是一个女人就让如此庞大的军队撤军。

　　而皇思麟给他的回复则是：“亲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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