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投降

　　这一脚迅捷如雷，至少在西子沅的眼中是如此，梅冥的身躯化作一道黑影，他于半空中落下，腿变得犹如一柄锋利的长刀，西子沅心知这一腿会将他砍成两半，于是西子沅向外翻滚，他费劲了全身的力气，只听见梅冥的脚落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炸响，青砖犹如波浪掀起涟漪，西子沅的身躯飞入半空，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梅冥嬉笑着，仿佛他已经稳操胜券，他缓慢地走向西子沅，嘴中说道：“锦袍卫大人，您还真像一只老鼠满地乱跑呐！请您不要再做这些徒劳之事，安心地被我杀掉，省的担惊受怕。”

　　“才怪！”西子沅用封血刀勉强支撑起那弱不禁风的身子，他瞧着梅冥缓步向他走来，而假装镇定的西子沅心跳则在加速，他的双手与双腿皆在颤抖，打在头上的一拳让他头晕眼花，又或是让他神经错乱，现在的西子沅严重低估了形势，他们没有胜算的，五百锦袍卫已经倒下了两百，徐千怜在其中大杀四方，而自己身负重伤，命不久矣。

　　也许……我将封血刀奉上，或者转身逃走，西子沅清楚的知道阎罗石堡的大门离他仅仅三步远，他完全可以回过身去推开木门逃之夭夭，而后他会去顺京城搬救兵，或许指挥使孙江月也会同他一起来，这样西子沅便会活下来，留下一条性命！

　　可是真该死，西子沅的荣誉之心钳箍住他的双脚，而西子沅也并不打算逃跑，他的手指轻轻落在封血刀的刀柄上，身体中的内力渐渐涌入封血刀之中。

　　“内力？”梅冥不屑地一笑，他的肌肉忽而隆起，犹如山包一般：“真不巧，我也有，而且会比你的更强大。”

　　“那可不一定。”西子沅站起身来，他现在感受不到一丝疼痛，但这并非是个好消息，因为他若是骨折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岂不是会让断骨刺透皮肉？但西子沅只能放手一搏，他怪异地双手举起鬼屠刀，将他慢慢放在肩膀上，他瞧着梅冥那可憎的面容，恶狠狠地说道：“今日你们两个会死在这里。”

　　梅冥耸耸肩：“那我定会好好享受一番。”

　　没有错，梅冥是一个十足的变态，他明明感受到了西子沅的威胁，却全然不把他当回事。

　　“唯有石头比刀剑更锋利。”西子沅无助地想，他希望梅冥的血肉也可以一刀斩断，若是梅冥好似石头般坚硬，那他今天注定要撒手人寰了，西子沅眯起双眼，他瞧着梅冥双腿弓起，快如雷电，他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但西子沅知道，最前面的便是梅冥的本体，他的双脚岔开，两只手紧握刀柄，等到梅冥临近，十米……

　　五米……两米！

　　西子沅忽而转身，那鬼屠刀在他的肩膀上旋转，这一招显得十分花俏，他狠狠砍向梅冥的头颅，但梅冥的反应则更加迅速，只瞧他轻轻低头，轻轻松松躲过了这一刀。

　　那时西子沅的双眼与梅冥的双眼对在一起，西子沅的双目好像狮子，勇猛无畏、充满力量，而梅冥的眼睛却是有狐狸的狡诈与狼的凶残，他的目光中似乎只有西子沅那上好的血肉，西子沅瞧见了他的獠牙，那比奔狼更锋利，比猛虎更惧人！

　　梅冥仿佛在笑，那种笑容令西子沅不寒而栗，他是在愚弄西子沅，眼神好似在说：“你无论如何，也绝不会伤到我一根毫毛。”

　　可是梅冥想错了，西子沅的目标完全不是砍中他，而是只要刀挥出去，便大功告成，刀光一闪，接踵而至的便是数百风刃，这是西子沅的内力迸发出的结果，它们划破了梅冥的脸颊，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淌，梅冥愤怒地飞出身去，他的四肢也未触碰到西子沅分毫。

　　梅冥四肢着地，他在地上搓行许久，触碰墙壁才勉强停了下来，他猛然回头，鲜血还在不断流淌，梅冥伸出他的双手去擦拭，而后他伸出软糯的舌头，舔食手上的鲜血，他似乎更加愤怒了，而人一旦愤怒，便会漏洞百出，这正是西子沅想要的结果，只瞧西子沅站得笔直，封血刀在他手中旋转两周，搭在肩膀之上，西子沅冷笑一声，勾手道：“接着来啊。”

　　“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梅冥怒吼一声，他的躯干忽然粗壮数倍，他于地面上奔跑，坚硬的手掌将青砖捏碎，他似乎害怕西子沅手中锋利的封血刀，于是梅冥为了干扰西子沅的视线，他忽而刹车，一脚踢飞数十块青砖，青砖砸来，西子沅抬手而挡，碎石飞扬间梅冥破风呼啸，他张开血口，其中獠牙清晰可数，但西子沅并未慌张，他同样岔开两脚，优雅转身，封血刀于天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西子沅不仅躲避了梅冥的攻击，还在他的后背上砍下重重一刀。

　　“嗯……”梅冥轻哼一声，他后背的衣服已被鲜血染红，他跌跌撞撞跑到十几米外，恰巧有一名锦袍卫挥舞绣春刀从他面前经过，梅冥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抓住那人的衣领，将他揪到面前，随后他埋下头，撕扯着锦袍卫的喉咙，就如同恶狼捕食山羊一般。

　　那可怜的锦袍卫死的不算干净利落，人的牙齿不能切割，只是磨擦，还有梅冥强大的下颚，他将锦袍卫的整条喉管都扯了出来，锦袍卫惨叫一声，抽搐几下便再无动静，梅冥吐出那人的喉管，在他的身上啃食着鲜肉，没过一会儿，锦袍卫的整

　　个腹部都被梅冥吃了个一干二净，他缓缓站起，擦拭着嘴角粘稠的鲜血，梅冥打了个饱嗝，他拍拍肚子笑道：“吃饱了，吃饱了。”

　　而西子沅全程未有行动，他这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去吃活人，办案许多年，如此残暴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正因为如此，西子沅心有余悸，不敢上前搭救，直到梅冥站起身，西子沅才发觉事情的后果有多严重。

　　梅冥的身躯似乎膨胀了三倍，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向外隆起，特别是肩膀与脖子，粗壮地好似头水牛，他微仰着头，似乎在享受着这种感觉，片刻后，梅冥染满鲜血的双眼轻蔑地瞧着西子沅，他哼了一声道：“这一次，你是真的完了。”

　　西子沅的双手在战栗，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梅冥吃食了人肉，此时实力倍增，而自己呢？内力只有那么卑微的一点点，他怎样才能与眼前这个怪物抗衡？

　　来不及多想，梅冥此时只想快些结束战斗，只瞧他飞也似地奔跑而来，活像一匹脱缰野马，西子沅双手握紧封血刀，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更容不得有一丁点的失误！

　　西子沅有用出了他那套花哨的刀法，只瞧他旋转，刀也跟着他旋转，正要落刀时，他惊讶地发现，梅冥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动未动，梅冥一只手握住刀刃，他笑眯眯地警示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有再一再二，无再三再四吗？你的这套伎俩已经用过两次，对我来说不顶用了，锦袍卫大人。”

　　最后五个字梅冥几乎是咬着牙齿从齿缝中吐出的，他的手心再向外窜着鲜血，那封血刀逐渐深入，怕是已经切割到了骨头，但这个怪物却一点都感受不到，他挥起拳头，狠狠凿在西子沅的肚子上，只听见‘嘭’地一声闷响，西子沅被这一拳打飞出去，他的肠子好似绞在了一起，痛苦的感觉比下了七层地狱还要恐怖。

　　西子沅跪在地上，他的额头向外冒着冷汗，西子沅的眼中满是鲜血，他的鼻子也向外喷涌出暗红色血来，它们滴落在地上，水花声听起来是那么的清脆明亮。

　　封血刀还在梅冥的手上，梅冥握住它的刀柄，狠狠地将它拔了出来，似乎梅冥也感觉到痛了，因为他刚才皱了下眉头，梅冥瞧着那封血刀，他两手握住，狠狠将它折断成两半。

　　清脆的金属声让西子沅更是担忧，他害怕自己的下场会和封血刀一般，或者比那还要惨，西子沅的目光清楚了一些，他这才猛然觉察到，他领来的五百锦袍卫，此时已摞成了尸山，鲜血从那尸山下缓缓流出，形成数百道鲜红色的溪流，而徐千怜不知去了哪里。

　　一切都结束了，不投降，就是个死。

　　西子沅感受到了无限的绝望，他瞧着梅冥的双眼，那是死神的凝视，而自己的呼吸声沉重，一如地狱的号角在吹响，没有人活下来……西子沅想到：“我应该投降了。”

　　西子沅猛然将头磕在青砖上大声哭嚎道：“我认输！请你们放过我！”

　　嘲讽的笑声如此之大，梅冥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哈哈哈哈！你要投降？刚才为什么不早说啊？”

　　梅冥缓步上前，他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阎罗石堡中居然如此清晰响亮，但梅冥说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人战栗：“晚了。”

　　一柄乌黑发亮的刀刃刺透了西子沅得胸口，他只感觉到冰凉贯体，随后有虫子正钻入他的血管，它们在肆意撕扯，最后从毛孔中挤出。

　　西子沅身子一斜，倒在了地上，他缓缓合上双眼，力气渐渐从他的身体中剥离，听得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让他全身都是虫子，那我该怎么吃？”

　　没有人活下来……五百人，都死在了这充满鬼魂的阎罗石堡中，罪恶从此又填上了一笔，这里又多了五百个亡魂。

　　偌大的厅堂看起来如此拥挤，尸体堆叠地犹如山高，徐千怜听见了这石堡外有狼嚎与乌鸦啼鸣，他知道野狼嗅到了鲜血的味道，而聪明的乌鸦知道这里有食物，若是再耽误一阵，怕是不远处的守军也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徐千怜身负重创，有一人用绣春刀将他的肩膀砍断，差点将他的整条胳膊砍下来，徐千怜只是用衣物简易包扎，随后起身对梅冥吩咐道：“走。”

　　梅冥却是显得一点也不着急，他瞧了瞧那座尸山，馋的流出了口水，徐千怜这才知道梅冥这厮要做什么，他只得一边走向大门，一边命令道：“快一点。”

　　“好嘞！”梅冥大笑着扑入尸山中，徐千怜则倚着门框瞧着外面的景色，原来天都要黑了，黄昏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奔狼在山中若隐若现，它们的眼睛发出瘆人的蓝绿色光芒，而乌鸦在塔顶聚集，此时梅冥还在尸山里，它们不敢贸然闯入。

　　徐千怜瞧着梅冥大快朵颐，心中却是毫无波澜：“我的同伴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靠吃人肉增长内力？真少见。”

　　梅冥则全然忘记了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这座尸山便是他的全部，他一手抓着腿，一手则捧着心脏，他的嘴不断咀嚼，牙齿上满是鲜血，他大声笑着，在尸山之中畅游，而他的肚子也逐渐隆起，一柱香的时间后，梅冥的身形膨胀了三倍，他倚着尸山打了个

　　响亮到顺京城都能听见的饱嗝，他拍拍肚皮心满意足道：“终于吃饱了，要是能有火烤一烤，那滋味肯定会更好！”

　　“哪里还有火？”徐千怜听着狼嚎从山中传出，它们越聚越多，数十对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而远处的石堡之上，火炬不知为何熄灭，这让徐千怜变得警惕，他立刻回头道：“喂，赶紧跟我走。”

　　“去哪啊？”梅冥抚摸着自己的大肚皮嘿嘿傻笑。

　　“去南方。”

　　徐千怜起身道：“锦袍卫已经被杀了五百人，现在他们的实力急剧减小，而我们被追踪的可能性便更小了，我们要去南方寻找一个人，一个能和我们并肩作战的人，他需要替代楚云苓的位置，甚至要比他更强才行。”

　　突然而来的马蹄声让徐千怜慌了神，他的肩膀伤势过重，虽是能击败追兵，但必定也是九死一生，于是他说道：“赶紧撤！不让你就留在这喂野狼！”

　　说罢徐千怜奔入丛林之中，而梅冥吃得好似个大汤圆，没想到身手依旧矫健，他在骑兵赶到之前，也随着徐千怜遁入那无边无际的森林之中。

　　——

　　右相穿的华丽而又暖和，他亲自率领了三百骑兵赶来，其中还包括他的将领薛恺御，这骑兵清一色的大红铠甲，原是右相的龙骁营，他离京之时也将这龙骁营调了过来。

　　要说右相这人，还真是聪明，他虽是一介武夫，却对天朝动荡局势有着灵敏的嗅觉，眼见卢平庸已死，虎湘王失势，皇思麟逐渐失宠，他便立刻要求调到这戎马边疆来，虽然对不起皇思麟一家人，但也免了龙骁营上上下下几千人掉了脑袋。

　　果真不出右相所料，才刚去边疆没多少日子，皇思麟的母亲便被赐死，曹公公虽是未暴露，在宫中也是如履薄冰，只有右相在边疆整日打打鹰，撵撵兔，过的好不快活，但麻烦事也越来越多，那北疆的将军门大多还是些乳臭未干的小子，最年长的将领不过才四十出头，他们整日琢磨着建功立业，想要北进鞑靼，封狼居胥立下不朽战功，可右相曾在边疆交战，知道这群蛮子的实力，就凭这些小子，去了还不被玩地晕头转向？

　　于是右相和他们决裂了，毕竟志向不和，他本人只想安安心心度过晚年，哪里还想抄家伙上阵？可是还没出去打猎，就听得阎罗石堡那边传来无休止的狼嚎，这让右相看不去书籍，于是他恼怒地将书摔在地上大声发号施令：“薛恺御！给我召集龙骁营骑兵！老子今天晚上要狩狼！”

　　右相说命令，薛恺御一句不问，领来三百龙骁营轻骑

　　兵，便浩浩荡荡奔赴这阎罗石堡，两座石堡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千米，所以右相等人很快便到达，但右相与薛恺御可以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这味道右相已经几十年没尝到过了，估计死亡人数怎么也有个三四百，看来阎罗石堡发生了一场大仗啊！

　　他瞧着灰狼那闪亮的眼珠子奔入阎罗石堡，乌鸦也透过漏风的窗子向里钻着，这时右相便知事情不对，他立刻与薛恺御御马上前，谁知那马走到阎罗石堡旁边便扬起双蹄，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向前走，不光右相，三百龙骁营骏马皆是如此，而右相则看见了黑夜中，阎罗石堡的石块正向外渗着流水。

　　“点火把！抽刀！弓弩手都给我瞧仔细喽！”

　　命令一下，刹那间阎罗石堡周围一片明亮，数十名弓弩手跑到一百步内，他们端着劲弩瞄准大门，想瞧一瞧里面到底是什么怪物。

　　而右相也看见了那流水乃是鲜血，哗啦啦地好似永不停息，他也听见了狼群在其中撕扯生肉的声音，它们还在为肉块争斗。

　　右相推开木门，瞧见眼前的尸山，空气好像凝结了一般，良久后，右相回头怒吼道：“快！通知天朝守军！通知曹公公！派出三千轻骑给我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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