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前世今生情未了(一)

　　凌风华梁海光到荥阳城找了一辆马车，把安弃文背上车厢安置平稳后，叶思秋等人便一路疾驰南下。当晚在一处村落借宿一晚，到了第二天午后在一处城镇落脚，估计离汴州已经一两百里路远了。

　　王彦章义气深重，回汴州后定会为叶思秋梅寒香掩饰行踪，他们已经基本远离了危险。用过午饭后，云慕蓉向师哥使了个眼色，拉着他一只手来到小酒铺后面一片浓荫蔽日的树林下面。

　　叶思秋问道：“慕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云慕蓉道：“师哥，十几天前你跑出来，说是要救她，那现在这心愿已经达成了，是吗？”

　　叶思秋道：“嗯，那又怎么啦？”

　　云慕蓉道：“那好，我同意你不把她当仇人看待，但怎么说她也不是我们的朋友，既然现在已经救出她，那么我们也该和她各走各的路了！”

　　叶思秋沉默片刻，说道：“慕蓉，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机会和你说，就是……就是那天在汴州皇宫生死关头之际，当着几万将士、还有朱友贞的面，我已经向寒香表明了心意！”

　　“你向她表明心意？”云慕蓉心里一跳，“表什么心意啊！”

　　叶思秋道：“你知道的，我们两人历经无数次生死与共，情感早已经非同一般，所以，那天……”说着把数日前在皇宫南大门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云慕蓉脸色大变，叫道：“你在做什么，师哥！难道你忘了她是谁女儿，你又有谁的弟子？你……你……”

　　叶思秋道：“我没有忘记这些，可是……可是数年前，我年少无知，永远失去了花姐姐，那么这一次，我再也不想留下伤痛，和真心爱上的姑娘……”

　　“啪！”云慕蓉手一挥，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在叶思秋脸上，“什么真心爱上的姑娘！你明明就是放不下她美貌，舍不得她狐媚，亏你还有脸提以前旧爱，你根本就是薄情寡义，恬不知耻！”

　　眼泪瞬间就泛滥在她脸上，叶思秋说梅寒香那种语气，就像一把刀插进她心里去。叶思秋脸上火辣辣的，良久才说道：“慕蓉，师哥本非正人君子，你这样骂我倒也没错，但不管怎么说，师哥既已对她做出承诺，那是绝不可能改变心意的！”

　　“你不是我师哥！你不是我师哥！”云慕蓉尖叫道，“你是寒剑山庄的叛徒，你对不起我爹娘，对不起二十几个师兄师姐……”

　　叶思秋如遭重击，后退了一步。云慕蓉满腔嫉妒与愤恨，美丽的脸都扭曲了：“我还说，你为什么不肯改名叫回云慕星，原来你早已经预谋背叛了，是不是，是不是！”

　　叶思秋脸色苍白，把腰间宝剑解下递到云慕蓉手中。他无话可说——或者，在事实面前，他说再多都是苍白的，多余的。云慕蓉眼泪横飞，扭身就走，“叶思秋，你听清楚了，从此我和你恩断义绝，誓不两立！”

　　因爱成恨，她真的恨透他了！

　　叶思秋在树下悄立良久，才向来处走回去。刚走到路边，一阵马嘶声忽然响起，接着看见云慕蓉、凌风华及梁海光骑着马，一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他心里一阵刺痛，眼前都发黑了：“慕……慕蓉，师哥的确薄情寡义，恬不知耻，以后你切勿以师哥为念……”

　　梅寒香被外面声响惊动，从小店里闪身而出。正要问话，忽见叶思秋可怕的脸色，什么都明白了。上前拉住他一只手，默默看着他眼睛，她心里充满了难过与不安——为了她，他连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

　　叶思秋轻轻挣开手，道：“寒香，我们……我们该启程了。”

　　小玉已经结过账，正站在门口等他们。待三人来到马车旁，却见林白雪神色黯然，珠泪盈盈，一看见叶思秋就颤声道：“叶……叶大哥，你们先走吧，我……我……”

　　叶思秋暗惊，道：“妹子，你怎么啦？”

　　“叶大哥，”林白雪眼泪夺眶而出，“安公子为了救我而遭到重创，他实在不宜长途跋涉，颠簸劳顿，所以我想……我想在这就近找个地方，陪他静静养好伤，你们身有要事，先走……先走好了。”

　　叶思秋刹那间明白了，刚才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云慕蓉的一番发泄指责，她肯定都听到了——他不但伤了师妹的心，也伤了另一位妹妹的心。

　　没错，这位妹妹的确风流不羁，但她也有她的尊严，她的傲气，他和梅寒香还没确定恋情，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和他们同行，但他们两人既已经心连心，以她对他那种特殊情感，再跟着就是不识趣、不顾脸面了。

　　梅寒香轻叹一声，轻轻抱住伤心人儿颤动的身子。一直以来，她对对方都没什么好感，可是这时却对她满怀怜惜与歉疚。

　　叶思秋知道自己安慰不了林白雪，一如上次在月亮谷分手之时，只好故作平静地说道：“妹子，既然这样，现在我们就去找个安全安静的地方，待安公子养好伤后，你们再定行程好了。”

　　“好……好的。”林白雪勉强克制住情绪，点了点头。

　　对叶思秋与梅寒香，她尽管早已经预感他们会相爱，会牵手终生，但等到这一天真正到来，她还是倍感失意与痛苦。她很想说几句祝福他们的话，但双唇颤抖，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

　　数日后，叶思秋梅寒香小玉三人又回到杭州城附近。

　　在路上叶思秋梅寒香就商量好了，他们先不露面，由小玉悄悄进城找黄翼龙上官昭王剑雨三位堂主，告明公孙龙反叛及帮主遭劫持一事。待到三位堂主有所准备，他们再一起去找公孙龙算账。

　　公孙龙胆敢犯上作乱，自非易于之徒，在别无良策之下，也只能先作如此谋划。

　　小玉走后，叶思秋带梅寒香来到一个离城约一二十里的小村庄前面，道：“寒香，现在天不早了，我们就在这里找个地方歇下。”

　　梅寒香见村庄房子依山而建，邻里鸡犬相闻，田地上到处是青绿的瓜果蔬菜，还有一湾湾小水塘，甚是欢喜，道：“叶大哥，我还不知道城外有这么一个像是世外桃源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叶思秋道：“这里清幽静谧，景色优美，确实是个好地方。”

　　梅寒香道：“只是我们在哪里歇啊，好像没有客栈之类的。”

　　“你放心，”叶思秋拉住她一只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梅寒香不无好奇，想问话，却又压下声音，温柔地任由他拉着手，随他来到一座小山脚下。循着一条两边满是郁郁葱葱树木的道路，向前走了约莫盏茶功夫，一栋木屋忽然出现在眼前；木屋前面有个院子，显得很清静，像是没人居住的无主处所。

　　叶思秋走进院子，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木屋大门。屋内有桌椅、床铺及其它生活用具，竟是一处典型的居家场所。梅寒香这下再也忍不住了，叫道：“叶大哥，你怎会有一栋房子在这里？”

　　叶思秋神色黯然，道：“寒香，上次我和你说过，我和花姐姐曾在一个村庄过了一段日子，这……这里就是当年我们住的屋子，是花姐姐一个好姐妹留给她的。”

　　“啊，”梅寒香手一颤，“原来……这里是你们住的屋子。”

　　“是的。”叶思秋悲叹道，“只是后来夏如霜找到这里来，结果花姐姐……花姐姐就那样永远走了。”

　　梅寒香理解恋人心里创伤，无言地抱住他。叶思秋勉强克制住悲伤，一只手轻轻抚了抚梅寒香秀发，道：“现在我们去村庄小市场买点东西，晚上我煮饭给你吃。”

　　“好啊。”梅寒香柔声道，“我想你煮的饭肯定很好吃。”

　　于是，两人稍作改扮，到村庄几家店铺买了一些柴米油盐，还有蔬菜肉类等食物回来。叶思秋掌勺，梅寒香帮忙，约莫弄了小半个时辰，才差不多煮好饭菜。这时，暮色已经笼罩在小村庄里了。

　　晚风拂动，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声，轻柔如情人的偶偶细语。叶思秋把烛火点燃起来，屋内立刻充满了温馨浪漫的气氛。梅寒香满心欢喜，美丽的眼睛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道：“叶大哥，这里真是太好了，我们以后经常到这里来住，好不好？”

　　叶思秋道：“嗯，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梅寒香道：“要是在这房前屋后，再栽上一些梅树，等到冬天梅花绽放，梅香飘散，那就更美妙了。”

　　叶思秋道：“那好啊，等事情一了结，我们就来种梅树。还有，我另外挖几块地，再种一些菊花，这样秋天也可以赏花了。”

　　梅寒香听他说过花自芳最喜欢菊花，轻声道：“到时我和你一起种菊花，白的，黄的，红的，紫的……种越多越好。”

　　“寒香，谢谢你。”叶思秋伸出手，握住梅寒香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花姐姐走后，我的天空一直黯淡无光，但自从认识你之后，它又是一片灿烂与蔚蓝。”

　　梅寒香道：“我也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个日子，都是最美好的，最难忘的。”

　　晚餐并不算丰盛，但梅寒香却倍感美味——美味一半是来自叶思秋出色的厨艺，另一半则是来自她心底深处的甜蜜与满足。吃过饭后，两人又烧水洗漱，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数日来的奔波困顿晃眼转成惬意的神清气爽。

　　屋外晚风习习，繁星满天。梅寒香依偎在叶思秋怀里，看着点点闪烁的星光，道：“叶大哥，星光看似密密麻麻，但天空无边无际，深远空洞，所以星星与星星之间的距离，想来也非常遥远。”

　　叶思秋道：“嗯。那又怎么啦？”

　　梅寒香道：“我是说，我们能在一起，就像两颗遥远的星星相遇那么困难，我感觉自己非常非常幸运，非常非常幸福。”

　　叶思秋道：“是啊，在月亮谷时，我义母就曾说过，一个人一生想要碰到对的另一半，真的很难很难。”

　　梅寒香道：“我先听到你的精彩故事，再和你意外相遇，可说第一眼看见你，就倾心爱上了。但你对我的情感，并非一朝一夕产生的，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割舍不下我的？”

　　“你知道吗，寒香，”叶思秋没有直接回答，“去年我一个人走掉，你知道我去哪里了？”

　　梅寒香道：“你说，你去哪里了？”

　　叶思秋道：“其实我并没有走远，就是在这里隐居了两个来月，苦练内功剑法……”

　　“啊！”梅寒香十分意外，“我一直以为你远走高飞了，没想到你一直在我附近呆着，我……我那时找到这里来看看就好了！”

　　叶思秋道：“在仁心堂那段日子，我越来越感觉自己控制不住对你的亲近感，于是借杜飞鸿之死、杜青山仇恨我之机，一个人悄然走了。可是，当我骑马走到第二天中午，但觉天地茫茫，不知何处才是终点，于是又调转马头，回到这里住下来。”

　　梅寒香道：“你是说，你回到这里来，不单单是思念花姐姐的缘故，也是因为我……”

　　叶思秋道：“是的。和你在一起几个月后，其实我已经放不下你了，在这里呆着，一方面感觉离你不远，心里比较安慰，一方面也是担心万毒王还在城里，怕他对你不利。”

　　梅寒香道：“那你还偷偷回城，打探万毒王行踪了？”

　　叶思秋道：“头半个多月，我回城了好多次，后来发现一直风平浪静的，才渐渐少出去行动。”

　　“叶大哥，”梅寒香眼中泛出闪亮的泪光，“你对我始终不冷不热的，我一度好挫败，感觉自己毫无魅力……却原来，你一早就对我产生好感了，我真的好高兴，好开心。”

　　“小傻瓜，”叶思秋轻抚着她肩膀，“不说你长得多美丽，多动人心，就说你这开朗率真、善良热情的性子，就不是哪个男人随便抗拒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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