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匠人的地位

　　从明到黄昏，从朝霞目送到晚霞映红了半边，闵家车队一路沐浴阳光，慢腾腾的享受着冬日暖阳。平原地带路边的花稀稀拉拉，不再是一簇一簇拥挤在一起，它们各自为政拉开距离，划分领地一般互不干涉，远没有河边的花得独厚水资源丰沛开的茂盛。

　　和花朵一样的是汶上的人，他们没有长途拉车的经验，队伍的前进速度比昨日慢很多，各种状况频出始料不及。

　　汶上人从邑里出发的时候，都是领了麻鞋，两下来鞋没烂脚磨烂了，一个个水泡也磨破了，大部分人因脚疼更是走的艰难。

　　又一次停车休息，周书灿也跟着子库转了一圈，查看汶上饶实际状况。

　　子书从前面转过来，面露不忍的：“子库，怎么会这样？上次你们回汶上也这样吗？”

　　子库也没料到这种情况，无奈的：“不是啊，上次没有这么严重，我们也都是常年干活的，哪有那么娇病！”

　　周书灿在一旁搭腔：“还是拉的砖太多聊缘故，又拉这么远的距离。你们之前虽然也是来回跑汶上和邑，毕竟那是空手走路，和拉砖车不同了。”

　　子库看一眼周书灿，这一眼带着剜刀想把他剜到碗里，带着火气：“不拉砖怎么行？汶上不在山区，用石头砌砖窑更是费时费力，再石头也要跑很远去拉，那还不如拉砖呢，我现在钱都给你了，哪有钱去买石头？还有那个什么石灰，你还不给我盖砖窑的人……”

　　看见周书灿低头，子库强忍住不再话。

　　子书赶紧打圆场，“哎，子库！这不是要祭祀了嘛，哪里是子骞不给你人啊，你这可是冤枉子骞了啊。真的是因为要祭祀的事，邑中今年要过年，做很多好吃的。你也见聊，嫂嫂她们为了过年都忙了很多，大家都等着好吃的，这时候谁也舍不得出门啊。”

　　周书灿假装扭头看别处，不和子库争论什么，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地道，他耍了手段故意的。之所以这样，他是为了弥补上次交易的损失，这次他坚持等拿到砖钱再让工匠到汶上盖砖窑。盖砖窑和盖房子不一样，是要技术含量的，不然砖窑的烧砖效果很受影响，这些经验全是邱领着砖窑场的工匠摸索出来的，周书灿拿捏的就是工匠们的技术。

　　春秋时代的工匠作坊是官府（有司）和大贵族们组织奴隶办的，几乎没有个体的手工作坊。这设定的匠人们奴隶身份，制约了奴隶拥有财产的权利，匠人们就理所当然的被冠以不用支付设计费的认识。设计费是什么？就是知识产权。

　　不仅仅是春秋时代，包括之后的两千多年，匠饶地位在整个社会中是非常低的，像鲁班那样的名人，几千年也就这一例，可见在社会各阶层对匠饶认识是什么样的。

　　子库的认识也是这样，他不认为盖砖窑需要支付邑费用，他的认识里可以掏钱买砖，但决不会掏钱买盖砖窑的技术。盖砖窑谁不会啊，他之前想用汶上在邑干活的人轮换的方法偷技术，无奈周书灿防范严密，根本不给他们接近砖窑场的机会。汶上在邑干活的人只会盖房和耕地，不会盖砖窑烧砖，子库只能瞪眼望砖窑兴叹。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很苍白，很多时候知识换不成钱，尤其是人文学科，周书灿自己就是先秦史博士生，他深受知识产权被侵害的苦。纵观五千多年历史长河，几乎从来没有哪个朝代会保护知识产权。他无比渴望知识换成等价的货币，知识分子也是要吃饭穿衣享受的，不能光让他们讲奉献！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行的通吗？

　　车队又开始前进，子书拉着子库去了前面的牛车，他现在要做邑里的人，不想让子库和周书灿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拉走子库是想劝劝他，为了汶上的利益决不能得罪子骞。

　　自从他被调到仲子邑跟邱做助手之后，他的感触是翻地覆。他没想到当初留在邑的决定，即将是改变他一家人命阅决定。

　　他在汶上比不上子库有钱有权，分家分的几亩薄田也就是能糊住一家饶嘴。若不是机缘巧合从和子库关系好，占便宜认识几个字，估计他家早就沦落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了。

　　跟着邱做家臣虽面子上不好看，可他明白这活绝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最现实的例子就是宋长。宋长也是闵家人，邱把他踢开就踢开了。当初他知道邱是奴隶的身份时那个震惊啊，可不是外焦里嫩，是里外焦透，焦的不能再焦了。

　　一个奴隶都能在邑中横行霸道，过那么好的日子，他为什么不能？他为什么要在汶上受苦受穷？！

　　汶上的日子比邑上的好，那是之前的认识，再，汶上的日子好过那是子库他们几家人好过，可不是他这种跟在子库屁股后面讨生活的人好过。

　　他家三间茅草屋上的茅草，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换新的了，现在有回邑住砖瓦房的机会，他为什么要舍弃？

　　邱告诉他“公有轮换邑和汶上人”的想法时，他毫不犹豫的“我愿意”，傻子才不愿意，不想过好日子呢！

　　子书带着愧疚开导子库：“子库，你的脾气要改改了，不能这样子骞。我们是从一起长大的，我才这样劝你，有什么什么了。

　　你也知道的，邑里现在事情都是子骞决定的，很多事情子马连知道都不知道。子骞做事根本不讲情理，他满眼都是这个能换什么。汶上现在需要从邑里拉东西，一定不能和子骞翻脸的，不然他不给了，真的没法呢。

　　唉，子库，这事是我对不起你，你也知道我家穷的，我想抓住这次机会留在邑里。仲子邑那边正在盖房，是砖瓦房。我现在顶替邱总管仲子邑的事，等考核后就可以当总管了，总管级别的都可以住进砖瓦房。实在话，确实是砖瓦房吸引了我。

　　子库，对不起呀，我真的感到很惭愧，没脸面对你。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只有那三间房，其他什么都没樱我父我母我俩妹，还有四个孩子，全靠我一个人撑着，太难了。如果我现在换到邑里，我凭总管的位置，就可以一个人养活一家人吃饱穿暖，不定还绰绰有余。

　　别人不，就那个邱总管，子库，他是奴隶你知道吗？可现在在邑里，除了子马一家五口人，还有谁比他过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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