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契约 中
兼具狰狞和优雅的弯曲双角，如火山涌动的朱红双眼，银白色的头发飘飘荡荡。
眼前的阿嘉莎，和那天莅临大地的上位女恶魔是如此的相似。
即便夏尔德再怎么找理由欺骗自己，麻醉自己，比如或许只是巧合，都是猜测，她们是属于一个种族的恶魔，并不是一个人。
但逆五芒星法阵是不会出错的。
它只会出现在该出现的人身上，那就是阿嘉莎。
深渊暗面的贪欲之鳞，阿嘉莎。
夏尔德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故意伪装成失忆从而藏匿在自己的身边。
可看着那双真挚明亮的眼睛，夏尔德又苦笑将其否决。
“我该怎么面对你呢，阿嘉莎。”
当夏尔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嘉莎也敏锐察觉到了他的心情，松开掰着魔角的双手，浑然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她瞳孔里因为和夏尔德重逢所产生的喜悦很快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类似马上要被抛弃的宠物般的不安。
阿嘉莎踮起脚，小心翼翼的扯着夏尔德的袖口，“夏尔...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夏尔德迅速回过神来，看着阿嘉莎，沉默了大概两秒，然后扯出一缕笑容说：“不，我只是在想事情，不会抛下阿嘉莎的。”
听到这话，阿嘉莎的脸上迅速浮现笑容，高兴得用犄角往夏尔德胸口撞。
当然，最后因为夏尔德惊惶无比的喝止，阿嘉莎停下了自己的举动。
单纯的阿嘉莎，孩子气的阿嘉莎，总会因为夏尔德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而表现出喜怒哀乐。
阿嘉莎这个名字是夏尔德取的，不是别人。
她是她，上位恶魔是上位恶魔。
如果哪一天她真的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到时候该怎么办再怎么办。
至于现在，阿嘉莎只是个闯入陌生世界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仅此而已。
“夏尔，你受伤了。”阿嘉莎说，盯着夏尔德看了好一会儿。
“是的，我们得赶紧离开，尤其是你。”夏尔德竭力支起身子，但匮乏的力气让他重新瘫坐回地上，并且开始咳血。
大幅度透支的魔力，内脏器官的破损，还有骨骼的断裂，三种伤势联合起来折磨着他的身体，连睁开眼睛都变得极为吃力。
阿嘉莎静静的看着，忽然迈起小碎步走到他跟前，小手捧住夏尔德的下巴，瞳孔几乎和孤岛的天空融为一体，血红，美丽。
“契约。”
“什么？”
“我和你的契约，阿嘉莎和夏尔的契约。”
阿嘉莎说，敞开衣领，胸口残缺的烙印和夏尔德手背上的部分在同时发光。
“阿嘉莎，我和你有什么契约？”
“之前没有，现在开始可以有。”阿嘉莎忽而郑重其事的点头，道：“你可以向我诉求，而我会满足你的渴望，缔结契约，你支付代价，我得到报酬。”
夏尔德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这有什么好处吗？”
阿嘉莎点头回答：“夏尔，契约会共享我们的生命，灵魂，还有力量，你会得到我所有的能力，能够治愈你现在的伤。”
夏尔德从来没考虑过和异界的魔族签订契约，因为他不知道这种契约代表了何等深意。
恶魔擅长欺骗，在他们身体里流淌的永远是毁灭和暴戾。但如果是阿嘉莎...夏尔德愿意放下自己偏见。
“那你想要什么报酬呢，阿嘉莎。”夏尔德问。
阿嘉莎笑了笑，在这一瞬间，她眼中闪动的不是童真，而是纯正的恶魔狡黠：“我要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夏尔。”
“无论何时？”
“无论何时。”
“无论何地？”
“无论何地。”
“那很难的。”夏尔德苦笑着说。
阿嘉莎摇了摇头，回答：“不难的，只要让我觉得并不孤独就好，即便天涯海角。”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流露出了夏尔德从未见过的软弱和无助，这让夏尔德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揉了一下阿嘉莎的头发，道：“那么，我又该向你许下什么愿望呢。”
阿嘉莎抬头看着夏尔德，用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脸。
“什么都可以，夏尔。如果愿望很难，契约会让我们一直在一起。如果愿望很简单，那么我的报酬也是让你陪在身边。”
夏尔德惊讶的看着阿嘉莎，说：“我只教你读书看报，可没让你学会玩文字陷阱。”
“知识就是力量，你说的。”
在说完这句话后，阿嘉莎就一口咬在了夏尔德的手背上。
破碎的逆转五芒星终于回归完整，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这光芒，从漆黑转成血红，分别刻印在了夏尔德和阿嘉莎的心口。
夏尔德脑海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感受缔结契约时的变化，更重要的是，阿嘉莎的牙齿咬在手背上，喝下了他的血液，也渡来她的血，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涌向身体各处，像是被拖入了炙烈燃烧的火山，拥抱着灰烬和岩浆。
良久之后，阿嘉莎放开了夏尔德，她晶莹的嘴唇上挂着一丝血渍，没有擦去。
夏尔德看着阿嘉莎，而阿嘉莎则是闭上了眼睛，说：“夏尔，你想要什么？”
夏尔德皱眉苦思，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许愿，都早已踏入阿嘉莎的陷阱。
狡猾的小丫头，贪心的小恶魔。
这份契约完全是她夹带私货后的霸王条例。
于是，夏尔德伸手去擦拭阿嘉莎的嘴角，静静的道：“那就世界和平吧。”
“好难啊，夏尔。”
“是啊。这样的话，契约就会一直履行下去。”夏尔德叹息着摇头，银灰色的头发从肩膀缓缓滑落，道：“人类的誓言，恶魔的承诺，都是骗人的鬼，还是契约比较靠谱。”
“对不起...夏尔，我或许太贪心了。”阿嘉莎忽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红了脸。
而夏尔德则是微笑着回答：“贪心是本能，我们无法抛弃，只能克制。”
他照例轻轻揉动女孩银白色的星辉长发，将她额头的双角，脑海里嗜杀暴虐的形态逐一埋藏在内心深处，随后缓缓舒出一口气，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那些破损的内脏和断裂的骨骼，正被岩浆般的炙热洪流洗刷，快速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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