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出海 上
一艘轮船，秘密的行驶在夜色下的海面上。
没有船员，没有大副，甚至没有领航者。
穿着一身白西装的兰洛斯·巴尔站在甲板栏杆附近，正眯起眼睛倾听着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
作为土生土长的帕特里城人，巴尔家族的下一任继承者，兰洛斯其实并不喜欢这座城市。
因为帕特里，素来垫底。
除了鱼和虾，山和海，一无是处。
苍蓝色的火苗亮起，兰洛斯点燃雪茄，微吸一口，气流从鼻尖窜出，飘散于风。
“钢琴家，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兰洛斯说，转过身。
光线无法照亮的阴影处，身着燕尾服的钢琴家悄然出现，他微微侧过头，轻笑着回答：“兰洛斯先生，您又为什么总是一身白。”
“因为我喜欢。”
“是的，这也是我的答案。”
听到这里，兰洛斯泛起一丝不悦，他皱眉立在扶栏边上，开口质问道：“你刚才迟到了十分钟，去哪了？”
“灯塔。”
“去哪里做什么？”兰洛斯不会想到有人可以闯入那座灯塔，以为钢琴家不过是去周边转了一圈。
“看海。”钢琴家慵懒的整理着袖口说。
这让兰洛斯更为不快，弹指将雪茄丢入海面，脸色略微有些阴沉，“你应该对我尊重一些，就像你对我的父亲那样。”
说话的同时，兰洛斯还在不停的用指尖敲击金属栏杆。
他很烦躁，因为他根本不想来，是被父亲福特·巴尔硬逼着乘船的。
说是和钢琴家达成某种协议，要瞒着唐吉那老小子外出探索，定点，找寻航路。
该死，有这时间，兰洛斯宁可和美丽的暮蕊打好关系，起码对方的脸蛋要比钢琴家白色的面具要好看得多。
尤其是想到那天和暮蕊亲密挽着胳膊的穷酸小子，兰洛斯的心里更是暴躁不安，要不是因为被一只乱咬人的野狗惊扰，他现在已经查清楚那人的底细，想办法让他永远消失了。
哼...深海的遗迹，跳动的心脏，用来治愈心脏病的神药。
我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父亲？
帕特里城是什么地方？
边疆，海滨，被人看不起的乡下城落，画家和诗人的采风地！
“假如我继位成市长，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和奥克兰财团达成永久的协议，先祖传下的金属加工知识如果能够换成美丽的金币数字，为什么不同意？你老了，就要死了，我愚蠢的父亲！”
怀着这样的念头，兰洛斯对钢琴家的态度也越发不友好起来。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钢琴家的语气依然透露着一股子无所谓。
“兰洛斯阁下，你一直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是我找的你们，是你们找的我。尊重...所以你才应该尊重我才对。”
“哈！”
兰洛斯越听越怒，重重一下拍在栏杆上。
以他在帕特里城拔尖，排在第一阶梯序列的四星潜力和凡人境LV7等级，这一下拍击，直接就让扶栏不堪重负的发出弯曲声。
“年轻人总是这么冲动。我年轻过，我理解你，但不代表我可以一直包容你。”
钢琴家终于整理完袖子，迈出脚步，落下的时候，忽然飘到了兰洛斯身侧，然后隔着手套轻抚栏杆，竟是轻轻松松的将它修复到了原状。
“你看，修复总是要比破坏难。我对修复略懂一二，对破坏...十分精通。”
哒哒两声。
船只下的海面陡然掀起一股子巨浪，在蹿高十米左右的海浪中，一条刚好潜过下方的鲸鱼被无形力量哄抬升空，发出悲鸣，活生生的撕裂成无数碎块。
“兰洛斯阁下，我们的运气不错。这条鲸鱼足够我们吃很久了。还有这个脑子，可是很好的灯油燃料。”
钢琴家抬起头，纯白的面具上多了一条猩红刺目的血痕。
兰洛斯的牙关开始颤抖，他或许冲动，但绝不是傻瓜，心里很明白钢琴家刚才一系列行为中想表达出来的是什么意思。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父亲告诉过你在确定航线后，想办法除掉我对不对？”
兰洛斯的指甲瞬间在栏杆上剐蹭掠过，留下一道道抓痕，刚想开口解释，就被钢琴家用猩红的手指堵住了嘴巴。
“嘘...你很惊讶，但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一切都在我的乐谱里。”
“计划，这世上唯有计划让人心安。一切都将发生，一切都将结束，没有起伏，没有变化，我很安心。”
钢琴家的五官全部被面具覆盖，无人猜到他现在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在诉说。
“兰洛斯先生，假如我告诉你，在我的计划里，你的父亲终将死去，而你将成为下一任的帕特里市长，你会开心吗？”
兰洛斯的呼吸瞬间停滞，颤抖着回答：“我愿意成为市长，可是我的父亲...”
“计划。”钢琴师强调，声音低沉下去：“计划是不能变的。”
疯子...这根本就是个疯子！
兰洛斯很想这样大声咒骂，但他不能，不止是不能，并且不敢。
因为他发现，这艘船上带来的护卫和佣兵，对刚才，现在或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都表现得十分漠然。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巴尔家族的船，成了钢琴家的私人游轮？
“生还是死，这是一个问题。”钢琴家往后退步，在虚空中弹奏乐章。
黑暗为引，血丝为弦，拉扯出一段段诡异的音符，折磨着兰洛斯的心志。
最终，他选择单膝下跪，抬头仰望钢琴家，道：“请为我指引方向。”
钢琴家没有回答，自顾自的拨动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到的琴键，音律悠扬回荡在海面，掀起一道道波浪。
这是通灵？
恐怕早已超凡。
海面的最深处，世间最冰冷和黑暗的角落，一双双冷漠的眼睛陡然睁开，掀起漩涡，伴随着利器摩擦产生的气泡和噪音，向着最上方冲去。
隐隐的，有微弱的光芒亮起。
现出一座古老，腐朽，四分五裂的神迹殿堂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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