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熟悉之声伴香来
云儿拖着身体，一步步向客房挪动，倒不是因为身体有多难受，而是心中的负罪感压得喘不上来气。
此刻想到老爷子为他做的事，说不上这老爷子是傻还是呆。
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忽然之间，害怕老爷子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宗顾的随从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长得虎头虎脑，其实没有什么坏心眼，说话太过直率，宗德也曾想给宗顾挑个聪明些的，可最后这个人还是被宗顾给留了下来。
自此，他是从言到行以“少爷最大”四字为标准的人，虽然这个少爷不一定是宗顾。
此时在前方引路，见云儿停下，正好奇地瞧过来。
“喂，你怎么不走了。”
云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来了。”
随从感受到了他不友好的语气，嗔道：“我们少爷对你俩挺好，不过你可别蹬鼻子上脸，少爷又何止对你们好，等少爷哪天不高兴了，就会把你们轰走。”
“嗯，知道。”
云儿冷哼，暗想今天不对付你，哪天有机会，先把你轰走。
随从开门那刻，一股青烟自屋内传出，云儿不禁干咳一声。
前者暗道云儿土气，连房中熏香都不识，不过也懒得说话，自己将他引到此处，便是完成了任务。
老人平躺在床，形貌消瘦，尚有呼吸，腿上的伤也逐步愈合，可依宗顾之言，其双目紧闭，睡着了一般。
云儿皱起眉头，突然耳边传来那熟悉的男声：
“怕是会一直睡下去了。”
云儿不禁惊道：你还在啊！
转眼，见随从望着他，犹如看街上的奇装异服之人。
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这话直接说出来了，忙道：“呃，这屋里的气味很特别，有什么玄妙吗？”
随从有些不耐烦，还是解释道：“这是少爷特意准备的醒神之香，有助他醒来的。”
云儿点头之际，那声音又传来：
“这俊小伙品味倒是不错，你屋中为‘安息香’，去痛镇静，此屋是‘春鸣香’，醒神明目，本座倒是极少见到岁数不大，却对香如此有研究之人。”
声音再度传来，颇有种遇到知音之感。
“你怎么还在这里，老爷子都是被你害的！”云儿呼声。
声音传来：“小小年纪不懂礼貌，难怪把这老汉气得不愿醒来！”
云儿呼声：“老爷子才不是我气的！”
这句话刚一呼出，又咳嗽起来，可如此便扯到伤口，云儿暗道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一来不知这个衣服究竟想干什么，二来技巧尚不熟练，也不知自己哪句话就会突然说出来。
云儿长出一口气，抬头看向随从，道：“我想单独和老爷子待一会儿。”
此语在外人看来合情合理，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随从心想以为乐意陪你一样，要不是少爷嘱咐，怕你做什么傻事，才不会跟着进来，于是欣欣然转身离开。
云儿左右观瞧，呼声：“你到底是哪路鬼神？”
声音传来：“不好意思，本座是人，让你白期待了。”
“是人为什么要躲在暗处？”忽而一想，不对，自己当前的讲话方式还是沿用梦中，相当于心声传递一样，如果这人在屋中，根本就不会听到。
“本座在你神识里，借由这香方能与你对话。”
香？云儿转身见香炉升起屡屡青烟，门窗关闭，虽肉眼不可见，这种气味包裹住整个屋子，他不太懂香，只是在香的映衬下，这声音更加神秘莫测，让人琢磨不透。
“是人怎么会在我神识里，你到底是谁？”
“叫师父。”
云儿不假思索，呼：“师父。”
那声音带着满意：“嗯，乖徒儿。现在，本座是你师父了。”
云儿如泄气一般，呼：“耍人很好玩吗？”
声音略有停顿，又传来，“本座身份你日后自会知晓。”
“不管你是人是鬼，你有办法让老爷子醒过来吗？”
声音传来：“他唤本座救你，本是舍了生命，在他意识中认为自己已死，故而长眠不醒。”
云儿不解其意，重复方才之言，呼道：“你说老爷子觉得他自己已经死了？”
“为师尚未恢复，需你相助，才可入梦唤醒他。”
这方式太过离奇，云儿不禁想起宗顾的交待，呼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老汉舍命让本座护你，你认本座为师，师父怎么会骗你。”
这话听着还算入耳，只是空口无凭，于是呼道：“师父不是能知未来吗，不如告诉徒儿老爷子能否得救？”
那声音沉寂了一会儿，才缓缓传出带着笑意之声：
“为师说过，未来成与不成，只能推出方向，真正结果还需由你选择。”
无非是算命问心之术，老爷子可算是其中翘楚，类似之语听得多了，根本无从验证真伪，想来又是个什么术士，使了些技巧而已，于是不再说话，专心看着老人。
“你有为师护体，不如看看自己的伤口。”
云儿闻言低头，翻开衣服，赫然发现自己受伤处的皮肤光滑白皙，竟然一道疤痕都没留下。
这又是什么障眼法？云儿皱着眉头，一狠心将手指咬开。
片刻，疼痛感传来，什么障眼法在疼痛的作用下都会消失，再度定睛，身前如初。
而手上的伤口也逐渐开始愈合。
云儿未使用呼吸之法来与那声音沟通，只默默吐出声音，道：
“我要做些什么？”
耳边声音即刻传来：“去山里找个人，但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你的真正意图。”
话说的可简单，这个山，这么走着去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山名字他连听都没听说过，不过好在这个宗家有钱有势，想去山上玩还不简单。
云儿便借闲聊的时候，随便提及想去山上看看，宗顾笑着应允，说过段时间就去。
在枢密使府的日子并不无聊，宗顾和他妹妹秋儿有时间就过来看他。
别看宗顾对外一本正经，故作老成，在宗秋面前还是会笑，会打闹，会说些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也难怪，虽然他长得高大秀气，也是个比云儿大不了多少的十八岁少年而已。
妹妹宗秋则像个小男孩一样整天跑来跑去，平时喜欢黏着宗顾，老哥不在就强迫着侍卫和她过招，还特别爱听云儿讲和老人之前的经历，晚上直到困得不行才依依不舍地回自己房间。
这俩兄妹还特别喜欢吵架拌嘴。
争论是给云儿吃肉好，还是让云儿多吃些菜好。
争论是先教云儿读书识字好，还是先让云儿锻炼身体学习武术好。
争论是让云儿以后给宗顾当个书童好，还是给宗秋做个侍卫好。
最有意思的是结果，两人总是同时看向云儿，让他自己选。
而云儿每次都笑着说“我哪个都不选”，然后就换个话题把这事岔过去。
“云儿哥，你有的时候特别像二哥！”
每当秋儿如此评论，云儿便极为不悦，哪点像他了！
秋儿跑走，身上的佩饰叮当作响，大笑：哈哈，生气的样子都像！
当然，这些欢笑与一团和气的背后，总有身影在暗中观察着什么，那是新来的两名侍女，美貌高挑、姿态动人。
哎呦，熟人！
目光相对，云儿穿的是宗顾小时候的衣服，倒是极为合身，浅色素格，缎子细腻，对那两名侍女一笑。
侍女一愣，显然认出了云儿，当下心情复杂，低头行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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