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他是有些迟疑的
但现在看来，就算从小养在家中从未亏待过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自私自利毫无规矩。说白了，他的心中，一切都是一玄家为重。玄琪的作为，不仅打乱他的计划，还直接打了他的脸。连一家之长定下的婚事都敢逃，是根本就没有把玄家放在眼里。既然现在都不放在眼里了，要是让她真的达成所愿，玄家还会跟她有什么关系？
或者在玄家人眼中，玄家是自己的靠山，但同时在玄家族长眼中，他们又何尝不是玄家的棋子呢？
一个不听话的孙女，总也不会比玄家的名声更加重要。
老人长舒一口气，说：“但是苏家的亲事不能这就么算了，我们玄家言出必行，绝不能无故留人把柄，再说……说道这里，他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下去。
“那您的意思是……”
“让玄玲去吧。”玄琪就说是暴病而亡，苏家那边，当然也要给个交代。身份差不多的，也就只有玄玲了。老人想都没想，就这么做了决定。
玄黎点点头，说：“我还要处理跟白家退婚的是，送玄玲去苏家这件事，还是劳烦父亲吧。”
自从白云珠不是白家女的身份被曝光之后，玄黎就立刻表明了坚决取消婚约的立场——玄家绝不会要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做长媳。同样的，自小被养在乡间的现在才回来的白云非，同样也不会被接受。
两家的婚约岌岌可危，白家明知自家理亏，也不敢步步紧逼，只好在低头做小，找机会在老爷子面前求情说好话，想要说动他继续这门亲事。所以对于玄黎想要退婚的坚持，他是有些迟疑的。
听说玄黎要去退婚，便道：“这件事，是不是再缓一缓的好？”
“白云珠身世有异常，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取消婚约，还是不要耽搁的好，免得节外生枝。”
老爷子想了想，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他虽然舍不得跟白家的婚事，但要让出处不明的白云珠做自家孙媳，却也是不愿意的。
“那你去吧。”老爷子叹道：“想必大殿下能够体谅我们。”
白云珠在提心吊胆了两个月之后，终于还是被玄家退了婚。
这对本就在白家处境微妙的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太太容不下她，老爷子跟父亲有不愿意说出她的来历，白云珠哭求了好几次，也没有得到一个说法。最后的决定，便是重新辟了一个小院子让她住下，至于白家嫡女的身份，自然也在白云非回家之后被取消了。族谱上面的名字，白夫人也闹着要取下来。
老爷子虽厌烦，却碍于她的娘家，也只得好言相劝。
偏白夫人这回是铁了心，一定要给自己的女儿正名。
她就生了一个闺女，白云非便是白家唯一的嫡女，这嫡女身份被白云珠占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还要一直占下去不成？
若公公丈夫实在要偏袒她不成，大不了就当了庶女得了，左右白家偌大的家业，也不是就养不下一个闺女。
只这样一来，可就又犯难了。
白家大爷虽有几房偏房侍妾，可这些偏房们，大都是白夫人做主替丈夫纳下的。便是有两个是长辈赐下，这些年，也早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在明知道太太不喜白云珠的前提下，她们怎么可能贸然站出来，说要认养这个闺女？
再说了，她们自己又不是没有生养，更何况这些年，白云珠被白夫人养得一身傲气，可从来瞧不上她们这些侧室姨娘。
就算是想讨男人欢心，也犯不着在这事上头犯贱啊。
要说白云珠的年纪小还罢了，认养一个都快出阁了的闺女，跟自己毫无感情可言，临了还得出一副嫁妆钱，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再说了，就算她们愿意，白云珠也不见得领情。她至今不愿意相信自己是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也更不愿意接受众人猜测的为外室所出这个说法。
强烈的自尊心让她无法面对自己不堪的身世以及为难的处境。现在玄家也彻底退婚了，她的最后一点骄傲跟坚持也支离破碎。
本来她是想去见玄黎的，想要亲自求她不要解除婚约。可是玄黎根本不见她，更别说倾听她的祈求了。
“我早就该知道的。”
厚着脸皮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玄黎来见一面之后，白云珠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前未婚夫的冷漠让她心寒，其他人的目光让她胆怯。
从前的她，是白家嫡出的大小姐，兄弟友爱父母疼宠，又有一个让人艳羡的未婚夫，京中不知道有多少贵女羡慕她。
转眼之间，一切烟消云散，身份没有了，未婚夫也没有了。
就来待在这生活了十几年的白家大宅里，也早就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
虽然没有人说要把她赶出去，可太太看她的眼光，分明就是在看一个无赖。因为她明明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白家女了，还厚颜无耻地赖在白家，简直丢人现眼。
她知道的，太太想把她赶出去。
可是她又能去到哪里？
没有了家人亲眷，她一个未出阁少女，又能流落到哪里去呢？
还不如死了算了！
白云珠泪水直流。
她心里最在乎的，其实还是与玄黎的婚事。
“当初他就说过，两家定亲，并非你情我愿。”既然是家族联姻，现在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是白家小姐，玄家会退婚，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可是，要是从来就没有得到还好，片片她已经成了他的未婚妻，偏偏她和他就快要成婚了，却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让她失去了触手可及的幸福，那么未来的人生，又要怎么办呢？
白云非无法想象。
她想不到自己会嫁给什么样的人，想不到以后该怎么面对那些曾经见过无比羡慕自己的人们嘲笑讥讽的脸。
“所以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云珠望着高悬的房梁，忽然生出一股勇气来。
要是死了就好了，他们一定会后悔，他们一定会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愧疚难当。
还有玄黎公子呢？
如果我死了，她一定会追悔一生的吧？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爱她，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白云珠撕下华贵的床帏，将它绑成一条长绫，然后把门一关，挂上房梁，自己踩着桌子和凳子，挂上去了。“什么？上吊了？”
“是。”
“那死了没？”
“幸好及时发现，被人给救回来了。”
“没死那还说什么？下去吧。”白夫人随意地打发了来报信的丫鬟，一转头，却见白云非松了一口气，好像对白云珠跟担心的样子。便道：“你的心也太好了，她要是真想死，怎么死不了？偏刚挂上去就被救了下来，不过是吓唬人而已。”
“吓唬不吓唬人我不知道，只要没出事就好。”
“你啊！”
唐氏现在有女万事足，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心上。
不过女儿虽然聪慧，但到底在外流落多年，她生怕回到白家的白云非生活不习惯，这些日子，一直一步不离地带在身边，只为了弥补这些年的感情和教育缺失，怕她往后嫁了人，在婆家吃亏。
按她的想法，是很想多留她几年在家的，但云非的年纪不小了，即便找个家世普通的人家定亲，说好婚期延缓几年，对方能宽限的日子，也有限度。
于是白夫人见缝插针，恨不能手把手地教她。
好在白云非本就聪明，也能吃苦，学起来当然没有难度。就是太过纯良的性子，太让人放心不下。
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小在乡下长大的缘故，白云非对贫苦出身的人，总是有一种天然的怜悯。按理来说，怜贫惜弱本是好事，毕竟这说明她心性淳厚善良。
可对下人们太过纵容，连丫鬟都镇不住，那就有问题了。再一个就是，对白云珠这个抢了她身份的人，都感到同情，就让唐氏忍不住了。
“娘知道你心地善良为人宽和，娘喜欢你这性子，为你高兴。”在女儿面前，唐氏永远是温柔小意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对旁人要低一些。
她对她道：“但是我们能对普通人心软，能对帮助过咱们的人伸出援助之手，但对那些害了我们的人，就一定要使出雷霆手段。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害过你一回的人，就一定会害你第二回。咱们可不能什么时候都心软。”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夫人现在提起白云珠就跳脚，白云非都已经习惯了。为了顺她的气，于是解释道：“其实母亲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恨她，毕竟她就算有错，到底罪不至死。仔细想想，那时候不管是我还是她，都是一个小孩子，别人做什么我们都没法反抗，如果能选择的话，她也不一定就想要替代别人的身份，这是其一。”
见唐氏想要说话，她又道：“其二嘛……女儿就是有一点一直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想不通的是祖父跟父亲的态度。”白云非道：“其实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家的仇人害我，这才把我偷了出去。可是现在一说，我被送走这一件事，父亲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这就太奇怪了。先不说，家里男丁众多，我也好白云珠也好，都不过是个小女孩，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他们非换人不可呢？要知道，他们若只是因为白云珠来历不好，想给她找个体面的出身，所以才让她当您的女儿，这也太说不通了。父亲跟祖父就是再想养个女儿，顶多也放到内宅给个庶出身份得了。母亲您又不是个严厉的人，连庶子都容得下，又怎么会容不下一个庶女？用得着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连自家的血脉都舍弃了么？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对于当初换孩子的事情，白家当家人一直闭口不言，至今不给唐氏一个解释。
也难怪白云非会这么想，因为白夫人也正好有同样的疑问。
白家与唐家是联姻，她与丈夫的亲事，从里不是一句恩爱夫妻能够解释。如若丈夫养了私生女，抱回来定要记在她名下，虽然困难，却也不是绝无办法，哪里就至于把亲生嫡女都送出去的？
光是丈夫一个人发疯出错也就罢了，偏老爷子那里，似乎也对此事知根知底，这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白夫人叹口气道：“但是答案依旧不知道是什么，所幸我的乖女儿已经回来了，咱们日子还长，有的是时间慢慢查探。”
白云非点头同意：“我也是这么想的，白云珠的身世绝不简单，所以想要解开谜团的话，她无论如何还是不能死。她要是死了，这个秘密很可能就永远无解了。”
“我就是想到自己忍了她这么多年，心情来气。一时没想那么多罢了。”白夫人说完，又万分怜爱地握起女儿的手，感叹：“我的非儿这样聪明，都怪那些恶人耽误了你。若是长在家里，自小有名师教导，这世上还有谁比得上你！”
白云非读书识字一样不差，但她是理科生，在诗词书画上，终究没有什么天分，对于琴棋书画，连接触的机会都很少，当然也就更没什么研究了。这在唐氏看来，可是天大的遗憾，毕竟哪个大家闺秀没有几样拿得出手的才艺？尤其想被称一声才女，怎么也该精通琴棋书画才行。可是白云非现在年纪已经不小，再想从头学起，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她对那些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喜爱。
但看母亲失落，白云非到底还是要安慰一番，于是道：“您也说了女儿聪明，可见聪明人是天生的，其他人羡慕不来。所以聪明的女儿觉得，即便不会琴棋书画，女儿的才华，也是一般人比不上的。”
“就你鬼机灵！”白夫人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伤感，当即笑了起来，促狭一句：“可见你的厚脸皮，至少无人能及。”
“哈哈哈，娘也这么觉得？女儿也这么觉得，哈哈哈。”
“你呀！”唐氏宠溺一笑，实在拿她没什么办法了。
白云非又提醒她：“不过白云珠怎么说也是吃了一次苦，咱们派人过去问候一声，应该也是必要的吧？”
如果白家真的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从白云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身上下手，的确不失为一种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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