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为君沉醉又何妨

　　飞奔的马蹄踏着飘散在地上的落花，一声声、一阵阵，都令赵光义倍感压抑。路的前方，那终点，不只是通向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而是她给自己的一个机会，那个她，并不是怀中的女子，而是那个已长眠于地下的女子，雪灵，你让本王如何是好啊？

　　微微侧过脸，念香望着他紧蹙的眉尖，她也许永远都不会揣摩出他如今的心境，那种似痛非痛的感觉一直萦绕在赵光义心头，今天与念香的这一遭巧遇，本该庆幸，本该窃喜，可这份愉悦却掺杂了别人的血泪，雪灵，你对本王如此，又是何苦呢？他并不能真的绝情，尤其在此时。

　　当那一天，他再一次拿起她留给自己的绝笔信，信中的字字句句不只是充满仇恨，而是幻化成那可怜女子心底的泪滴，每一个字都像是她生命的延续。反反复复，他从头一遍遍再读，对自己的恨意便一点点加深，自己对她伤的到底有多深，她才会用死来提醒自己对她的忽视，她宁愿他恨她，也不希望自己将她忘去。

　　失落地垂下手臂，那信如羽毛一般飘落，重重一叹，他蹲下身想把信捡起，却见信的反面竟还有字，只是那字却比普通字体小了一半还要多。举至灯前，他凑在光下细看，见她写道：“王爷，看来雪灵终没有看错人！终于，终于可以瞑目了！能看到这些足以证明你并非无情之人，若当真绝情决意，雪灵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这信早就不复存在了。而此时，王爷还能够看到雪灵所写的这些，必是王爷细细读过，才会发现信后的玄机。

　　此生，王爷终不能爱妾身，雪灵却要说，王爷并非无情，反而是至情至性的男子，不过越是爱，越怕受到伤害，对别人故意的攻击不过只是想先发制人，免遭他人伤害的手段。

　　王爷对念香的情，雪灵不敢说从不嫉妒，但今日，雪灵却已放下，因为始终看不得你苦，无论你怎样待我，都抹杀不去在大漠之中，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瞬，只那一眼，便注定了所有，注定了我一生都不会改变的心意。

　　如今，雪灵依然爱你，因此才会害怕你的忘记，多说也无用，只求您好好对自己。

　　再有务必代妾身照顾翠儿一家人，他们住在城西周庄村北的周七叔家中，王爷若能不时去探望接济他们，便算是为雪灵消了犯下的罪孽，至于王爷，那也必是一个福地，定有一份机缘在等候，您一定要相信雪灵。

　　思君，念君，望君安好，切切。”

　　奔驰中，念香飞舞的发扰乱了他的心，掠过她的侧脸，痴痴地望着，他长叹一声，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控制不了的痴处，慢慢贴近她的耳边，轻轻地唱出：“缘何你有那满腹的忧愁，缘何你会错失欢乐，你可愿作郎手中的马鞭，盼郎把你紧握在手边。拂去你腮边的泪痕，扫掉那眉宇间的哀怨，你可愿出入皆是挽着郎臂，永远碟坐在郎膝边，只羡鸳鸯不羡仙······”

　　捂着脸，不要他看见自己的脸红，念香故意打断他，岔开话头问：“还有多久才能到？”

　　他恨得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没心没肝的女子！”，突然猛地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念香差一点歪下去，连忙握住环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却听见他放肆的大笑响彻田间。

　　远处的村庄离得越来越近，转入蜿蜒的小路，他们张扬的马蹄声惊扰了在田间地头玩耍着的小童，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男人和女子，还穿着那美丽的衣裳，张大了嘴巴，他们以为自己是见到了仙人下凡，直到一个孩子惊觉地大叫：“喂！骑马的，你踩了我家的麦苗。”

　　他降下速度，手里抛去一块不小的银子，却恰巧砸到小男孩亮亮的脑门上，孩子“哎呦”一声，惹得赵光义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难得地露出他一排白白的牙齿。

　　念香跟着笑着，竟有些忘却了他是谁，是何等尊贵的地位，也许是深宫才会造就人们那畸形的人格，入了民间，那咒语便被解除，她弯月一般的笑眼追随着他同孩子间的嬉笑，只听他说：“谁带我去周七叔家，这银子便给他。”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领着路，很快到了那户人家，接了奖赏孩子们一哄而散，念香也终于见到了翠儿淳朴的父母，眼圈微红刚想给老人家磕头，尽翠儿的孝道，了她的心愿，却被赵光义一拦，早她一步说：“老人家身子骨可还硬朗？翠儿知我们今日出宫，便要我们来探望探望。”

　　老婆婆紧着问：“她可好？有位贵人娘娘要我们住在这，她可是知道？”

　　“知道，她要你们好好生活，她知道你们过得好，才会安心。”

　　念香看他应付自如，对这穷苦老人极为亲切，竟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也不由得十分诧异。

　　那翠儿的老爹始终在一边抽着烟不答话，却突然猛地冒出一句话：“你们是宫里的小公公，小宫女吧？可要小心伺候主子·······“

　　”我······“赵光义差点没气背过去，什么？说本王是太监？

　　念香忍着笑掐住他的胳膊忙说：”对！老爹说的有理！“

　　赵光义挎着那一张臭脸，不情愿地嘟囔着，却不会忘掉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交给他们。

　　出了门，他们牵着马慢慢走着，他笑着说：“可不能骑上马了，如果踩坏了庄稼，可没有银子赔了。”

　　念香一直望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他却并不看她，只随意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似是无意地说：“善意的谎言又有什么不好？看他们的笑脸，难道比不上心痛的泪？我想逝去的人也该欣慰吧！”

　　淡淡一笑，或许他说的对，清楚有时远比糊涂要痛苦许多，难得糊涂。望着远处树林那一层层不同深度的颜色，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说：“真好！”这两个字也许代表许多许多。

　　凝望着她，他心里偷偷地说：雪灵，谢谢你，你给了本王这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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