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战后

　　这场伏击战打的很迅速，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半个时辰。三百马贼入林，战死的有二百五十多个，剩下投降的五十多人，皆被莫笑下令杀掉，此战，马贼全军覆没，没有一人生还。

　　竹安林的大火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火势熄灭后，整座山林变成一片废墟，方圆三十里成为平地，那些死在林中的马贼尸身，都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为了防止尸体腐臭而产生瘟疫，大约三更天时分，众人将路边、寒江城中的诸多尸体尽数深埋，当时他们见到城中积尸成山的街道后，怆然悲戚的低落感油然而生。

　　莫笑踱步行走在苍凉的小路间，望着黑烟滚滚的竹林，瞧着漫山遍野的冷尸，他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遍地狼烟的冰冷战场。

　　晚风虽然渐渐平息，但深秋的夜晚更加寒冷了几分，那独自漫步在路边的黑衣少年，在这一晚，想了太多太多……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对前世的认知，可以在今生拯救他的家乡，但结果他错了；他本以为，凭借自己对未来的预测，可以让身边的亲人活下去，但最终他错了；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智慧与武艺，可以不再让寒江城哀嚎遍野，积尸如山，但直到最后也并未如愿。

　　他忽然悟懂了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就如同马贼入侵的时间，从前世的光化二十八年，提前到了光化二十七年一样，他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没有防过时间的变迁。

　　甚至在某个时间，他脑海里有种错觉，这种错觉便是未来能否逆转？自己今生是否还会像前世那样，远走他乡，跻身朝堂，兵败夺嫡，命丧临潼？

　　如果未来不可逆转，那重活一世又有何意义？

　　不不其实不然……

　　直到莫笑突然想起母亲楚氏那希冀的眼神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尽管最终的结果不尽人意，但他凭借自己的努力，让母亲活了下来，为南阳村的乡亲们报了仇，为寒江城的父老兄弟们雪了耻，今生的他，没有让这伙马贼逍遥法外，没有让自己的良心感到不安！

　　更重要的是，他结识了一帮好兄弟，能够并肩作战、荣辱与共的生死之交，他以自身的胆识和韬略，获得了乡亲的认可，获得了众弟兄们惊赞的目光！

　　从这一点来看，莫笑是成功的。

　　望着云散渐开的圆月，他明白了，只要努力，历史是可以逆转的，未来是可以逆转的，甚至就连苍天，也能逆转！

　　不知何时，莫笑的身后传出了坚实的脚步声，片刻后，沉重的声音自他的耳边响起：“莫将军，此次助战的青壮年以及虎啸营将士的伤亡人数已经清点完毕。”

　　闻声，莫笑缓缓转身，瞥了一眼赵繁，淡淡道：“伤亡如何？”

　　赵繁挠了挠后脑勺，咧嘴笑道：“虎啸营两人轻伤，无战死重伤记录，助战的那些青壮年，十几个轻伤，也没有战死的，莫将军，这可是一场大胜仗啊！”

　　“嗯，多亏了诸葛信那小子指挥得当，我果然没看错他。”莫笑轻吐一口气，平静的说道，随即伸手拍了拍后者坚实的肩膀，道：“不过此战，我并不认为我们胜了。”

　　“为什么？”赵繁有些迷惘，询问道。

　　莫笑伸手指了指烧成灰烬的竹安林，又指向不远处安静的寒江城，说道：“遍地残骸，生灵涂炭，何胜之有？”

　　赵繁怔了怔，神色微微闪烁。

　　是啊，战乱没有胜负，杀人者，皆为罪人！

　　“今晚众将士都辛苦了，一会儿带着大家回寒江城吧，我们安全了。”莫笑冷漠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是！”赵繁应道。

　　莫笑点点头，而后便朝着远处的高山缓步走去，他知道今夜注定是个孤寂之夜，不眠之夜，索性他就不去寒江城了，到处走走吧。

　　也许，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今天。

　　光化二十七年，八月初九。

　　这一年，他虚岁十四。

　　信笺落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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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凉意四起。一夜未睡的莫笑开始返回寒江城，途中，他将夜行衣脱下，换上一件利落的衣衫。

　　寒江城的城门开放了，可惜的是，如今的它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繁华，全城还侥幸存活的百姓，今日都身穿白色孝服，披麻戴孝，整座城池肃穆森严，沉重异常。

　　“跪！”

　　刚走进城中的莫笑便是见到，数百名身穿白服的百姓，朝着不远处休整的虎啸营将士跪拜，这沉重的一跪，让虎啸营这边的战士变得慌乱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这齐刷刷的跪拜直接把乔断吓了一跳，旋即他赶紧跑向前，将领头参跪的老者缓缓扶起，慌忙的说道。

　　“当得，当得！”双鬓斑白的老人家声音**的说道，“是你们救了老朽的性命，救了全城乡亲的性命。因此，这一跪，当得，当得！”

　　莫笑远远的看着，心头不是滋味，伤感莫名，他没有上前说话的打算，因为他向来不会处理这种感情牌。

　　当数百名百姓跪拜起身后，城门的门口，突然出现了六七十人，他们神色落寞，极其狼狈。

　　定睛看去，原来这群人，是昨日被马贼击溃的寒江县衙役，那领头的，正是典史方敬廷。

　　莫笑与这位典史大人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他去年夜闯县衙时，这位官差曾经下令追捕过他，本以为这位典史还有点血性，但是此役他望风而逃，弃全城百姓而不顾，使得他的形象在莫笑心里大跌。

　　轻声踱步间，莫笑的身影出现在众位衙役的面前。

　　“方典史，幸会幸会。”望着身前的方敬廷，莫笑平静的说道。

　　方敬廷瞥了莫笑一眼，抱拳轻叹道：“惭愧！”

　　昨天下午，马贼突然入城，直袭县衙，高县令当场被杀，许多衙役倒在血泊之中，心慌意乱的他，只好调集残兵，灰头土脸的逃出城，才躲过此劫。

　　不过，众衙役潜逃之后，寒江城再无守备力量，马贼如同ｊｉｎｒｕ无人之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此时数百名百姓再次见到这群衙役时，脸上的目光变得漠然，甚至许多人开始对其骂骂咧咧，大肆痛批他们贪生怕死，敌意甚重。

　　也难怪，身为官差衙役，关键时刻，不以百姓为重，独自潜逃，怎么也是说不过去。此刻百姓对他们的信任，已是荡然无存。

　　“相信过几天新的县令将会前来任职，这段时间，恐怕你需要想想怎么应对新县令的怒火吧！”莫笑走过方敬廷的身边，淡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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